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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煥黎自傳》叔叔的婚禮
  漸漸地,家裡老老實實布置了一番。先是請木匠來家裡做了一些家具,把舊的又漆了一番。最讓我感覺爺爺能工巧匠的是他糊牆,爺爺其實不僅會做篾片,他又會打灶,這糊牆的功夫真讓我佩服,很是平整!

  爺爺先是把泥巴和牛屎混在一起,然後在裡面夾著碎稻草,然後爺爺不怕髒的在上面踩來踩去。均勻以後就開始糊牆,這需要他用手。一位老農民刻苦扎實的精神深深的印在我的腦海裡!

  我放學回家看到土牆上嶄新,糊的可真均勻,沒有凸一塊凹一塊的。隔一晚上第二天白天就幹了。黑色的應該就是牛屎,但絲毫不覺得髒,而且看上去沒有灰塵,很乾淨的感覺!叔叔的房裡,都用報紙全貼了一遍,很是新鮮!尤其是新床上吊著紅色的蚊帳,紅色的蚊帳跟我們的白色蚊帳不一樣,像是彩虹傾瀉下來!我想,叔叔就要和新娘子在這彩虹般的蚊帳裡共度良宵?

  我心裡真不是滋味兒,有種說不出的嫉妒。我首先就感覺到這都是用錢換來的,而且是大把大把的錢。不知道爺爺還給我留的剩不剩?

  么叔的媳婦兒我見過,很漂亮!還沒有正兒八經過門之前,來過我們家。她對這個家很滿意,對叔叔很滿意,想必對這個家的經濟狀況也滿意。兩位老人的服務態度自不必說,就連我也被奶奶警告過:“不許亂講話嘢!”

  但漂亮的她有個小缺點,她的一隻手的小指斷了,但也僅此而已。還聽說她有學歷,適合當老師。我們家的情況那個媒婆也告訴了對方,爺爺是林管站的人,屬於“勁特兒”,么叔他“代嘞兒”是村裡的電工,家裡又做鞭炮生意;再加上爺爺在鄉政府有拿嘀,而么叔不打牌不喝酒,隻抽哈煙,也不多講話。所以,她滿意!

  她真的不壞,我真希望她細細的觀察,她將會發現叔叔不是白馬王子。否則,就在結婚之前,就能避免這個家遭受慘重損失!但沒有用,因為兩位老人的確是催促叔叔結婚的,就算這個媒婆不做這一單,另外也會有媒婆要乾這事兒的。明眼人都猜的出來,這個家要出事兒了。

  丁女士在婚前充滿幸福,她洋溢著笑容,充滿自信!所以她沒有對么叔過多審視,更沒有現代女子的揣度和謹慎。我對她在我們家的記憶是結婚之後,而不是結婚之前,因此很多信息其實是個媒婆在傳遞。

  兩位老人對女方家的要求就如同聖旨一般,媒婆就像是傳達指令的公公。而父親的態度截然相反,他緊繃著臉,一雙散發著憎恨眼神的三角眼看著家裡即將到來的一切!我回到家,看著土牆屋的變化,好像沒什麽特別感覺,而奶奶反覆叮囑我:“以後你要叫新姑兒‘嬸嬸’,聽見沒?”

  “哦。”我回答。

  反正無所謂了,看來以後家裡要添一個人了。我心想,漂亮姐姐來了之後,奶奶的炮衝應該會清靜些,再加上有個漂亮的人供我看……我當時想起了王老師,所以這樣想感覺前景大好!不過又聽奶奶說道:“她當老師,教你讀書,你就要聽話!不搞……”我又心想,莫非她又要管我,我心裡又不樂意了。反正這個家從來由不得我,都是大人們角鬥之後產生的結果。

  就緒了,就等結婚,正兒八經的日子新娘子過門。

  “聖旨”又到!兩位老人已經投送了無數的本錢和期望了,都由不得收手了。我清清楚楚記得奶奶這樣痛苦的問爺爺:“老倌子?屋裡個兒沒得錢嘚……咧去了一邊肉,

又要……咧一起托啊……咧那邊的消息又講嘀……”  爺爺低著頭,也一幅難受的神色,但爺爺像是無可奈何又像是鐵了心就隨他們。又像自我安慰似的,他摸了摸矮樁的頭,說道:“這趟事過了,我的任務就叫做‘完成噠’!”

  爺爺仿佛看到只要這趟事一過,任務完成了,小兒成家立業之後,就另有盼頭,便如釋重負一般。我當時聽到爺爺和奶奶的問答,我就站在灶房屋門口,我真疑惑,奶奶話裡的意思是家裡已經投入將盡,見底了,所以才痛苦和為難。

  但奶奶谘詢爺爺仿佛不如不問,問了也沒用,即起不到勸阻的作用也起不到參謀的作用。

  女方那邊意思還要再加。不然新姑娘就迎不過來,所以那邊又傳過來信息,如同“聖旨”,爺爺隻好遵命!爺爺他除了摸了摸頭,用那句“叫做任務完成噠!”來寬慰自己之外,當過7年兵的老人無應對之策。

  但我清清楚楚的,還能回憶起來,聽見奶奶在灶房屋裡喊道:“老倌子?老倌子!沒得錢噠!嘖嘖,咧屋裡呦!咧屋裡麽得都沒得噠!”奶奶很是忍住小聲叫喊,但焦急的幾乎在跺腳,奶奶真的不舍得家裡的所有積蓄就這樣跟抽水似的抽乾!我在外面聽見了奶奶的叫喊也很痛苦,只見爺爺走出來,我真希望他看著我,看著我這個孫子。他摸了摸頭,說道:“咧趟事過身噠,就叫做任務完成噠!”

  過日子的那天,好不熱鬧!塌子周圍坐滿了人,就連路上的班車也都請進來了,一輛還是兩輛?記不清了,就漂亮的花轎車都幾輛。從場面上來看,么叔當時的婚禮規模,就是拿到今天來講,都是非常隆重的!

  我和堂弟在塌子裡玩,塌子中間有鞭炮炸後剩下的沫兒,我和堂弟撿來玩。塌子周圍坐滿了大人們,椅子坐成一圈兒。其中的大人們,如么地地一臉笑,但我看見有人一臉不屑,有的似乎在議論什麽。

  第二天早上,我穿了新衣,父親在塌子裡折騰著洗衣機,他對我說道:“弟兒!來,把衣脫了下來給你洗下。”

  我莫名其妙,怎麽洗?洗了我怎麽穿?而且我身上穿的就是一件新的。他看我猶豫,繼續說道:“來來,咧洗衣機可以脫水,不洗白不洗。”

  我為了避免父親生氣,脫了那件新外套,遞給他。他放進洗衣機裡面,洗衣機裡面不知是怎麽個原理,按幾下按鈕就不用管了。我在塌子裡一個人玩了一會兒,父親又喊道:“弟兒,好噠,來,穿起!”

  我跑了過去,那件衣居然不是濕的,但也不是很乾,我猜父親是要試驗下洗衣機的性能。我穿在身上,心想這很快就幹了。我今天有個漂亮的任務,就是要和大人們去迎娶新娘,去新娘家裡,哈哈!

  早上,有些冷,我們坐了一輛吉普車。經過了縣城,去四新崗,經過了那裡的街道,四新崗街道比柏枝台街道要繁華多了,跟縣裡差不多。過了四新崗街道,很快就進了屋場上。

  新娘子的家裡原來還是樓房,這裡很熱鬧,看出這裡的人也很團結。隔壁的平房好像也是她家。我們到了樓房堂屋裡,堂屋裡有火盆,有幾個婦女在烤火。我挨近火盆坐了下來,我坐在椅子上。隻一會兒,嬸嬸她走了進來,她看見我,立馬低下頭來,她香噴噴的臉挨我挨的很近,她親切的問候:“弟兒,你來噠!”

  我緊張的說不出話,她仿佛在等我回答,可我都不敢看她。這樣靜默了一會兒後,我還是沒吱聲,於是她走向堂屋裡面一扇門進去了。我這才敢抬起頭來,看見坐在火坑邊的婦人對我眨眨眼,看著我,她們一臉莫名其妙。

  迎親的隊伍終於過來了,好像是迎親的轎車在前。我們坐的還是吉普車。一直到下午的時候,吉普車才到家。

  我剛下車,我以為自己才是這個家裡的主人。但是一下車,我就看見老表們的眼神很不對勁,輕蔑的很明顯!他們蔑視我?這時候,妹妹走過來……記得妹妹把我叫到爺爺房間,就是牛棚旁邊的房間。 而我敏感的發現枕頭被窩底下的玩具沒有了!妹妹很嚴肅的看著我,她告訴我:“哥,你是不是發現玩具沒得噠?那是xx麗屋裡的,別個已經拿走了。”

  我羞愧不堪!妹妹很難受。原來,枕頭被窩底下的玩具被親戚老表發現了,私自拿了出來玩,結果肯定是被麗的哥哥弟弟看見了……好了,已經物歸原主了。

  我走進堂屋裡,側頭看見么叔的房裡光彩照人!我不敢進去,怕和漂亮嬸嬸對視。奶奶發現我在堂屋裡,她走了過來,她顯得很謹慎,她塞給了我10塊錢,我接住,心想今天過節莫不是給我的?但是,她又小聲叮囑:“弟兒,這10塊錢,等會兒嬸嬸給你塞茶,你喝完新姑兒茶之後,就要把錢塞進茶杯裡,聽到沒?”

  我不應。

  “聽話!”奶奶小聲警告。

  “哦。”我點點頭答應,原來不是給我的。

  之後,我鼓起勇氣走進么叔的房裡,靠門邊坐下。嬸嬸看見了我,她嬌滴滴的聲音親切的問我:“弟弟?”

  我都不敢看她。

  她對我說道:“弟弟,你等下,我在給你泡茶。”

  她的聲音很動聽,與王老師不相上下。我就在門邊等著,她在抽屜那裡鼓搗了一會兒,客客氣氣的端了過來,很小的一杯茶。我接了喝下去,很甜!她走開了,我分兩次喝完,然後就老老實實的坐著。

  她忙活一會兒走過來,問我:“好不好喝?”我說:“好喝!”“我再給你泡。”她接了杯子。我又喝了一杯,錢終於放在杯子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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