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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士之道》第13章 祭司
  木棍與牧羊杖,只能驅趕綿羊。

  當赫拉卡衝入人群的時候,這些拉劄林人就如同真正的綿羊一般被獅子狩獵。

  狩獵者的咆哮聲與獵物的慘叫響徹山谷,鮮血濺滿了岩地。一隻斷手飛出來砸落在第一輛馬車前,滾到了獒的腳下。他知道,自己靠不上這群人了……

  六條頭犬立即參戰,勉強牽製住了殺性大發的赫拉卡。

  它白色的皮毛已經被鮮血染紅,嘴裡還嚼著一顆血肉模糊的頭顱。六條頭犬傷不到它,它的殺戮本能要遠強於人類馴養出的獵狗。

  咬死它們也只是時間長短罷了……

  “波布!你還在等什麽?快射死它!!!”

  獒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僅剩的頭犬漸漸落入下風,神色猙獰的向著馬車上的波布大聲咆哮。

  波布舉著自己的弩弓不斷的在嘗試瞄準。可狡猾的赫拉卡已經不是第一次面對人類了,它在狗群與人群中優雅的穿行,波布根本就無法鎖定它!

  “你還在等什麽?!!”

  又一條頭犬被拍斷脊骨,嗷嚎一聲後被咬碎了頭骨。現在,僅有四條頭犬還在糾纏赫拉卡。

  他們,堅持不了多久了……

  一股異香隱約傳來,玩耍中的赫拉卡突然抽動了幾下鼻子,它竟然聞到了雌性的味道……

  白色雄獅原本玩耍的態度頓時一變,它的眼瞳豎起,拍飛了兩隻擋路的頭犬,它們瞬間被撕裂,直接死亡。

  獒拔出了隨身攜帶的小刀,看著眼前不斷放大的恐怖白獅,狠狠的撲了上去:

  “鳩格斯奈人從不畏懼死亡!老子就算死,也要咬下你一塊肉!!!”

  白獅高高躍起,獒撲了個空,一頭扎進了死人堆裡;馬車前的幾匹馬再也堅持不住,直接跪倒在地,屎尿齊流;波布被白獅嚇到,雙手一揮,手中的弩弓直接飛到了後面……

  無數碎片飛過,白獅直接砸落在後面的那輛馬車上,將馬車生生砸塌。多莉亞被白獅下落的衝擊力砸飛,起身的時候,看到了眼前不遠處的弩弓。

  雄獅將被包裹住的白叼了出來,好奇的嗅了嗅,巨大的手掌來回的撥弄他。僅剩的兩隻頭犬衝了上去,赫拉卡徹底不耐煩,突然仰頭狂吼了一聲:

  “吼!!!”

  巨大的咆哮聲傳遍了整個山脈。

  兩隻頭犬終於失去了所有的勇氣,癱軟在地。和那幾匹馬一樣,徹底臣服了。

  赫拉卡滿意的打了一個響鼻,巨大的腦袋在包裹白的布條上蹭來蹭去,顯得十分享受。

  滿身鮮血與肉碎的獒從屍堆裡爬了出來,一眼就看出了原因:

  該死的!差點忘了!隱藏氣味的塗料裡加入了雌性赫拉卡的尿液……

  這隻雄性赫拉卡竟然發情了?!!

  赫拉卡蹭的開心,再次張口咆哮,宣布自己的主權:

  “吼!”

  嗖……

  一點血花飆出,一根弩箭直直的插在了它的喉嚨上。

  劇痛中的雄獅瞬間暴起,瘋狂的衝向了不遠處端著弩弓的多莉亞。可它的眼睛卻漸漸發藍,呼吸逐漸急促……

  最終,它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倒在了多莉亞的腳下。已經變得冰藍的眼瞳,映著多莉婭持弩的身影。

  它死了……

  獒握著波布的手拉起了他,後者此時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

  “獒,我告訴過你。夷地有一句俗語——不要激怒淵博的老人;不要傷害單純的孩童;不要招惹獨行的女人。

”  他拍了拍獒沾滿碎肉的肩膀,隨後略顯嫌棄的在自己身上擦了擦:

  “要不是我……”

  “要不是你,我早就躺在那裡,瞳孔變藍,被她活活毒死了是吧?”

  獒先一步說出了波布的意思,拍了拍身上的碎肉走向了自己的頭犬。如果盡量搶救,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幾隻。

  …

  多莉亞扔下弩弓,繞過雄獅來了白的身邊。包裹白的布條已被赫拉卡撕碎,白赤裸的胸膛上,三道巨大的爪痕永久的留在了他的心口,但卻沒有一滴血流出。

  “你朋友的的屍體沒事……嗯?!”

  剛走過來的波布一臉震驚,他連忙拉來了獒。當獒看到眼前屍體的熟悉模樣,也同樣是一臉震驚:

  “是那個買狗的多斯拉克武士!”

  “等等?他買尋獵犬就是為了找你???”

  獒和波布對視一眼,突然想明白了許多。世界就是如此巧合,而倒霉的他倆,就要承擔巧合的後果。

  多莉亞沒有說話,她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兩個人認識白。白來集市買狗的時候,她就在犬商背後的小巷裡偷聽著。

  但白已經死了,她就一直沒提。

  ……

  “感謝……感謝幾位的幫助。我是來自牧林的至高牧神祭祀,請允許我為你們療傷報答你們。”

  一個滿是鮮血的老人拄著牧羊杖艱難走了過來,剩下還幸存著的拉扎林人也開始了對傷者的救治。

  還有兩人正在處理著白色雄獅的屍體。赫拉卡的肉很難吃,但是它們的皮毛很珍貴。特別是這種保存相當完好的雄獅,足以稱得上珍寶。

  從他們嫻熟的包扎手法就可以看出,這些人竟然都是醫師!

  ……

  一口大鍋被架了起來,裡面的水已經沸騰,正在冒泡。

  “我知道拉扎林人擅長放牧與草藥,但一支全員醫師的隊伍?”

  獒被老人綁上了草藥,疼的齜牙咧嘴。老人從沸水中挑出了一根布條,等它稍微放涼,就一邊為他扎緊布條,一邊回答他的問題:

  “多斯拉克人喜歡劫掠,也同樣野蠻非常。但我們只是一群等死的老人、殘廢,身無分文僅靠野草充饑。他們實在沒有殺了我們的理由,便任由我們四處遊蕩,采集草藥。”

  老人扎好了繃帶,拍了拍獒的肩膀:“更況且,我們多少還會點草藥知識,可以幫武士們治一些小傷。”

  老人又來到了波布的身旁,可他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受傷。老人隻好又站了起來,走向多莉亞……

  “我沒事……”

  眼看多莉亞拒絕了自己,老人乾脆走向最後一個“人”——躺在地上的白。

  “……嗯?”

  當幾人反應過來的時候,老人已經開始在白的身上來回摸索了……

  “不要碰他!”

  多莉亞一聲怒斥,嚇得老人連忙縮回了手。

  看著躺地上光溜溜的白,多莉亞解下了自己的布袍,蓋在了他的身上。

  “嗯……這個人得的是什麽病?我竟然從來都沒有見過?”

  老人很是詫異,想要找出病因。多莉亞三人卻皺起了眉頭,波布直接開口說道:

  “這是具屍體,老人家,你真的是藥師?連屍體和活人都分不清楚……”

  老藥師一臉認真嚴肅,在病人的面前,他從不說謊:“就因為我是藥師,他也許已經不是活人了……但他還遠遠沒有成為一具屍體……”

  三人對視一眼,眼神逐漸有了變化……

  。。。

  “願夜獅之語永遠引導他前路的方向,於黑夜中庇護他。”

  波布對著白做出了夷地式的告別。

  他們要分別了。

  “拉扎林人是這片草海上出了名的和平民族。換句話說,就是一丁點自衛的能力都沒有,多斯拉克人管他們叫【羊人】。我說實話哈,你別介意。”

  獒正在跟多莉亞介紹拉扎林人的情況,說完他還轉頭看了一眼後面煮著草藥的老藥師。

  老藥師搖了搖頭沒有介意,他能活這麽大的唯一原因就是——他不會多管閑事……

  波布轉身看到了一這一幕,只能心中感慨:比起對諸神的信仰,世間之人對金錢的信仰才是唯一且永恆的。

  奇怪,那自己怎麽從沒聽說過跟錢有關的神——金子神;寶石神;財神?

  多莉亞用第四個金盤子,從獒的手裡將兩條已經嚇得沒膽的頭犬,兩匹馬以及兩輛馬車都買了下來。

  這是他們前去牧城,尋找至高牧神神殿大祭司的唯一交通工具和警報方式。

  前方就是森林,只要穿越它,港口城市新伊斯就在眼前。

  獒和波布只需要兩匹馬以及一條斷了腿但是嗅覺依然靈敏的頭犬就好。其他東西對他們無用,倒不如賣掉。

  兩人翻身上馬,獒一手抱著頭犬,另一隻手從兜裡掏出來了一包粉末狀物體:“消除氣味的,我可不敢在森林裡再用了,鬼知道還有沒有第二隻發情的母獅?”

  多莉亞點頭接過,這對他們用處很大。

  波布雙手從馬背上的袋子裡將弩弓拽了出來,遞給了多莉亞:

  “事實已經證明了,這東西我壓根用不了。它是我在夷地特製的,一次裝填三發,可以連射三次,除了被你用掉的那根,這裡還有八根弩箭。加上你的毒藥,估計可以解決八個人。”

  多莉亞接過弩弓,顯得有些詫異,她可沒有能拿出去的金盤子了。最後一個,是她特意留下用來治療白的費用。

  逃命前後的花銷太大了……

  “這是我送給白的禮物。在夷地有句俗語叫【他鄉遇故知】,這對於我來說是緣分。再說了,你給的金盤子已經足夠這些費用。”

  “抱歉,我們也只能幫到這裡了。祝你們旅途順利,願白能夠順利蘇醒。”

  多莉亞點了點頭:“你們也是,祝你們旅途順利。”

  波布和奧催馬上路,漸漸消失在森林裡。

  “那輛馬車怎麽樣了?”

  多莉亞將弩弓藏在布袍裡背在身後,轉身看向那輛破損的馬車。

  老藥師站了起來:“差不多可以了。拆除掉破碎的車頂和兩旁的木板,勉強還能使用。”

  原本十幾人的“羊人”隊伍,現在只剩下以老藥師為首的六個人。赫拉卡是殘忍且高效的捕食者,在它手下受傷的人,要遠比死者少的多。

  在天黑之前,“羊人”們盡量聚攏了死者的屍體,燃起了大火將他們安葬。

  強大的捕食者都有自己的地盤,但這裡的血腥味太重了。沒有了赫拉卡的震懾,很快就會有其他什麽東西盯上他們。

  “我們現在就出發。”

  老藥師、白、多莉亞和一位老嫗坐在了完好的馬車上。剩下四個人坐在了勉強修好的板車上。

  他們開始向南出發,再次前往聖城的方向。牧城所在之地拉扎,就是維斯·多斯拉克的正南方!

  ……

  馬車漸漸駛出山脈。

  骸骨山脈的這段路還算安全,但是出了山脈以後,他們又將面臨多斯拉克騎兵的威脅。

  原本沒什麽可搶的隊伍多了兩輛車,一個女人,還是個漂亮的女人。多斯拉克人不會再放過這樣的隊伍,他們必須要想其他的辦法來保證安全。

  馬車裡,兩條頭犬蜷縮在角落,鼻子時不時的抽動。怯懦而敏感。

  老藥師和老嫗徹底檢查了一遍白的身體,沒錯,他還沒死,只是陷入了比昏迷更深沉的狀態。

  多莉亞按照老藥師的指導,將耳朵放在了白的心口。過了很久……

  咚……

  咚……

  咚……

  間隔時間長的可怕,但確實是有節奏的心跳聲,她聽的清清楚楚。

  “我的知識不足以讓他蘇醒,也許我們的大祭司可以,但我也無法確定。跟隨著我們,你的風險太大了。”

  老藥師發出了一句感歎,他很久都沒有看過這麽純粹的愛情。在弱肉強食的多斯拉克海上,這樣的愛情十分稀少,也足以致命:

  “走過森林,踏上大海你才能真的安全。明明出路就在眼前,你卻因為我的一句話又要重返草原。孩子,你以為的愛情可能會害死你。”

  多莉亞神色溫柔,慢慢地撫摸著白心口上的三條巨大傷疤。傷疤中並不是沒有血液,而是血液流速過慢,根本就流不出來:

  “那你們呢?我已經跟你們說了我和白的情況,你們為什麽又要跟著我呢?”

  老藥師和老嫗對視了一眼:“我們都是至高牧神圈養下的羊群,作為祭祀,我的天職就是治病救人。我知道,你觸犯的戒條足以引起多斯拉克人的滔天怒火,我們和我們的城市、人民也會受到牽連。”

  “可,孩子。在多斯拉克人的陰影下,我們從不曾真正的安全。屠殺與劫掠依舊時刻發生,無論你存在與否,這都是我們的命運。如果因為畏懼就放棄救人,我們存在的唯一意義也將消失不見。”

  “更何況……他的情況太過神異,我從未見過。我想,是牧神的旨意讓我和他相遇。多斯拉克人不相信魔法,他們厭惡並唾棄我們這些祭祀。你做的沒錯,如果放任他的身體留下,等待他的,便只有活活被燒死。這可不是勇士應該有的待遇……”

  多莉亞心中感歎,拉扎林人的善良與執拗真的就和傳言中的一樣。這樣的民族能在這片草海上活下來,反而可能是因為如此的性格。

  她並不擔心這群人泄密:多斯拉克人的蠻橫野蠻全世界都知道;羊人的性格又是善良固執到離譜;再加上全草原都在找她,她也根本不可能瞞得住。

  比起後面被直接猜出身份,引發矛盾,面對未知的危險。她寧願趁著獒和波布還在的時候說出真相。

  果然,羊人們接受了她……

  之前的錯誤她不會再犯。

  要是一出城就告訴奧和波布,在多斯拉克人糟糕的性格和毒藥的幫助下,他們估計早就使用了氣味遮蓋劑,也就不止於後面倉皇逃命。

  現在白既然沒死,她又要去牧城求助,必須要比之前更加謹慎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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