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來,謝端陽在為赤袍法士輸送法力之余。
也根據對殿中陣勢了解,往裡打入了不下三十根“釘子”,盡皆落在火氣中轉的要道節點附近。
固然比不上布陣時用到的陣旗、陣盤來得耐用,但他並非為了布陣,只是為了破壞,總是要容易許多。
果然,一下子就將禁製爆開。
這條地下火脈乃是野火部立身之本,何況圖騰之靈也呆在氣眼之中。
老法士自是不會允許其被謝端陽破壞,只見他右手畫弧下壓,磅礴真元不惜保留地盡數釋放。
殿中時間仿佛一下靜止,停止流動,六名築基法士如被扼住咽喉,呼吸不能,臉色化為青紫。
在這沛然大力之下,火脈爆發的趨勢居然被生生壓住,有著回縮之勢。
只是以人力抗衡這天地之力,殷袍法士也不輕松,一時間難以再抽調法力對付謝端陽。
深吸口氣,水晶蓮花懸浮在老法士胸前,暗紅光芒亮起。
這兩件異寶本就是火脈中孕育而成,哪怕被煉成法器,仍是息息相關。
他現在就是借助這份連接感應,去溝通火脈最深處當中的圖騰之靈,借助其力量安撫平複火脈的暴動。
至於謝端陽,築基與結丹間的差距實在太大,
縱然手中有件燈類法寶,也不可能真得抵擋住突破結丹的塔非,頂多就是多堅持些光陰就是。
腦海中快速盤算一遍,這位野火部逐漸放寬心。
事情,還未脫離自己掌控。
“幸虧不是其它幾部用來打擊我部的陰謀。”
老法士暗自慶幸,只有謝端陽一個,否則隨便再來個結丹上師,或者在塔非突破築基時做些什麽手腳。
可就當真難以收拾了。
甚至,他還有心打量眼播撒清輝的琉璃佛燈。
確實是件好東西,否則以其區區築基修為,決計無法勾動地煞火脈。
不過很快,這就歸我所有了。
殷袍老者正自思索是自己留下,還是交給新晉的塔非,這樣只需過些時日煉化完全後,很快就能形成真正結丹級數的戰力。
但是旋即,他的童孔就自放大,怒咆出聲。
“死!”
只見一遛金光兒兀地從謝端陽腰間皮囊中竄出,對著同燈光僵持的塔非飛去。
速度之快,縱然以他結丹中期的神識,也只能隱約看出是隻昆蟲,看不清具體模樣。
但其氣勢卻是彰顯無異,明明白白到了結丹級數。
而其透露出的那份森寒、殘忍之意,即便是殷袍老法士,也忍不住打個激靈。
金背妖螳早就有著血脈覺醒之兆,那些飛蝗的氣血精元只是最後一步,終於趕在赤袍法士突破前先行醒轉過來。
正是因為有這張底牌在,謝端陽才敢於直接同野火部翻臉,而不是虛以委蛇,留下來慢慢尋找機會。
“殺。”
謝端陽平靜吐出一字。
原本的金背妖螳,只是憑借一對鏜刀廝殺,戰法粗陋。
而這回覺醒後,卻是終於多出些其它手段。
金背螳螂雙刀豎起,然後,居然就這麽直接化作兩顆流星脫離飛將出去。
一左一右,十字交叉,兜頭罩殺而去。
此蟲生具雙翅,遁速極快,兩隻螳臂更是堅硬鋒利不輸法寶。
奈何體質脆弱,再加上只能近身廝殺,短板太過明顯,對上同境修士時過於吃虧。
但現在,卻是完全不一樣了。
燦金刀光稍加下壓,只是微微用力,便將大漢塔非身上那件極為不俗的法袍斬裂,攪為碎布條。
眼看著就要將其攔腰斬斷時,殷袍老者的法力也終於渡將過來。
烈烈火光在空中幻化成浪,在赤袍大漢身前布下重厚重防禦,將兩口鋸齒刀抵住包裹。
野火部法士均修火法,本命丹火之盛,足以熔金煉鐵。
只是略加接觸,鋸齒刀就自泛紅,隱有軟化之勢。
這畢竟是其螯爪所化,比不過幾經煆煉的法寶。
一擊沒有建功,謝端陽卻是不急不惱,心頭清明無比。
這本就在他算計當中,給了殷袍老者一線反應之機。
塔非是不能死的,否則失去了這個未來幾百年內支撐門戶的上師,說不定就會青黃不接,野火部遭遇滅族之危。
屆時,殷袍老者必然大怒,必將追殺自己至死。
但他也不能毫發無損,否則自敵不過兩名結丹上師聯手。
最好結果是將其重傷,傷到根基,逼得老法士不得不留下照看護法,無暇全力追擊。
不得不說,此番操作過於艱險,同兩個境界修為超過自己的人角力,令其依著自家打算進行,不比在懸崖間走鋼絲來得輕松。
稍有不慎,就是身死道消的結局。
但謝端陽籌謀已久,又搶佔了先機,也不是不能爭上一爭。
老法士施展靈術護住了塔非,但相對地,他用來鎮壓火脈暴動的法力自是有所不足,被窺見了破綻。
一擊不中,謝端陽急命螳螂收刀,變換戰術。
但見一道金光漫空遊走,分化出無數刀光,將兩人籠罩纏住,不讓殷袍老者有分身之機。
至於謝端陽,則是一晃手中琉璃燈。
大放光明,遠勝先前。
“同樣的手段,居然還敢在老夫面前使第二回!”
見謝端陽又想引動地火,老法士溝壑縱橫的臉上浮現抹不屑恨意。
塔非在野火部中也是一等一的天才,情知自己敵不過金背妖螳的他,無需開口,第一時間就做出了正確應對。
由殷袍老者對付那頭五級妖蟲,自己則是接替了對方剛才的事情,鎮壓火脈。
雖然他修為同法力運用,遠不如老法士渾厚老辣。
但是“六火歸元陣”本就是這裡禁製中最核心的要害,他在此地日久,早已被此地法意浸染。
再加上又掌握著陣法樞紐的水晶蓮花,真正應對起來,倒比對方來得適合。
水晶蓮花迎風見漲,牽引著塔非身上法力。
未過片刻,山中火脈就有平息之勢。
反被其駕馭著濃烈火氣,將佛光逼退。
而那邊,金背妖螳亦是現出敗相,被老法士幻化出的隻黑火大手連續催動,煉化刀氣,騰挪空間飛快減小。
面對這幾乎窮途末路的處境,謝端陽反倒愈發銳氣。
只聽得“時候已至”四字,琉璃佛燈再次大放光明。
此燈乃是佛門法寶,雖是火行,但並不以霸裂著稱。
但是現在,卻有股截然迥異的意境生出。
原本已經平靜下來的火脈徹底瘋狂,全然不聽使喚,在山中翻滾衝撞,帶動著整座城池都是搖搖晃晃。
就連身下的水晶蓮花,也有脫離之兆。
神兵門佔據明夷山福地,地下的岩漿火脈經過千百年時間,終於孕育出朵三十六瓣青蓮,在搬離山門前分與三十六名最有望結丹的真傳種子。
這等奇物與野火部的兩朵水晶蓮花簡直如出一轍,只是功效有所不同。
謝端陽本意是待自己進階結丹後,就將其煉入本命丹火當中,增其威能,沒想到現在就要用上。
好在他手中有著兩瓣,即便用去一件也無妨。
同源靈物的感應下,火脈徹底失控,氣機牽連下,赤著上半身的塔非當即嘔出一大口鮮血。
他剛剛結丹,境界本就不穩,現在受到反噬,那粒剛剛凝結的本命元丹立時暗澹了兩分。
駭得他急忙收斂氣息,反顧己身,不敢再將大半法力放出。
不過謝端陽也不好受就是。
他借助琉璃光明燈不惜耗費本源地催動蓮瓣,固然給那兩人添了麻煩,但也招來了其它東西。
“這就是野火部的圖騰之靈吧?”
謝端陽抿抿嘴唇,氣貫周身,如臨大敵地盯向火塘位置。
火焰騰飛,四處亂飛,一頭大腿粗細,丈許長的玄色火蛇探出身來。
這是純粹的火行元氣凝練,經意念信仰加持灌注寄托,方才有了形體。
如果過金背妖螳等是妖,那麽這火蛇或可稱之為“精。”
火蛇初看去感覺並不炙熱,反有些陰涼之意,但謝端陽卻是知道,這是其將火法練到極高境界,不漏半分的代表。
環視四周,最後停駐在琉璃光明燈上,火蛇兩隻豎童中浮現出抹人性化的貪婪,將身一抖。
前半截身軀收縮同時快速伸長,張開大口,就要將謝端陽連人帶燈一並吞入腹中。
感受著圖騰之靈傳來的情緒,老法士略一思索,按下阻止念頭。
雖然他想將這件法寶留在部族當中,但如果能讓圖騰之靈更進一步,也不算虧。
反而多出這麽個生力軍後,他一下子“解放”許多,出手再無顧忌。
單手變雙手,帶擎出無數火浪,一重接一重向金背妖螳覆壓過去。
妖獸大抵比修士壽元悠長,若是能夠降服將其點化作護族靈獸,價值還在一件法寶之上。
同時面對三名結丹級數的敵人,哪怕塔非同老法士現在騰不出手對付自己,謝端陽也覺得壓力陡增,知道到了生死存亡之時。
謝端陽緊咬牙關,眸中戾氣暴起。
“去!”
一抹纖細白光伴隨著從其口中吐出,柔弱如葉,但卻輕而易舉涼圖騰之靈幻化的黑蟒一分為二。
只是此物乃是離火之靈聚攏,並無血肉實體,停頓呆滯片刻,旋即恢復過來。
變為兩體型仿佛,只是要虛幻數分的火蟒繼續殺來,殺氣更盛。
而這時,那道白光也終於顯化形體。
是口不過數寸長的飛刀,鋒銳無匹。
只是懸浮在謝端陽身前,就逼迫得殿中六名法士心神膽寒,戰栗不安。
說來他們也是倒霉,本來以六人修為,再加上結成“六火歸元陣”,即便謝端陽也難直接抗衡。
但謝端陽早在為塔非輸送法力時就已算計妥當,與他們分享的靈酒、靈香中各自做了手段,沒什麽大問題,只是摻了百花山特有迷香而已。
此物有著定神之效,用過後安定修士神識、快速恢復氣血法力。
唯一不好就是與另外一物搭配使用時,極易困頓疲憊,周身松弛無力。
或者說正是此種狀態,方才能盡快恢復過來,只不過如果不是強催法力,也難察覺。
仗著遠超眾人的神識,謝端陽對塔非結丹過程把握得遠比他們清楚,悄然用上以防後患。
以至於鬥法一開始,六人就徹底變成軟腳蝦,空有手段卻只能在旁觀戰。
如果不是雙方彼此收束了鬥法力度,怕是早就不幸被余波擊殺,去供奉部族圖騰了。
不要說他們,塔非、老法士兩個直面斬仙飛刀時也有一刹的心驚,肌膚隱有針扎之感。
“該死!
又是件法寶,此子究竟是何來歷?!”
老法士渾濁雙眼在這一刻亮的嚇人。
本來他還不覺得謝端陽有什麽特別背景來歷,否則不會出現在這裡,也不會沒有其它結丹上師到場。
但是一件、兩件法寶,還有頭結丹級數的異蟲。
區區一個築基小輩,身家竟是讓他都十分眼熱,絕不可能是普通人,讓他也不由懷疑起來。
想法多了,手上就慢了,出手時就保守幾分,以應後變。
然而謝端陽可沒他那些多余心思,以神念操控斬仙飛刀,盡情將“白虎七殺”當中的精妙招數施展開來。
這口如意神兵材質奇佳,勝過絕大多數法寶,被他祭煉也有好些年頭。
尤其是“白虎七殺”蘊含的那份肅殺天地的意境法意, 似乎對圖騰之靈這東西有格外殺傷。
任它有分化之能,但依舊被斬殺得七零八落,越發暗澹虛浮。
圖騰之靈在火脈中休養數百年,氣息早就與其連接為一,此時受創,反饋過去,就是火脈徹底失控,遠勝謝端陽方才為引爆做的手腳。
不可避免地,鎮壓梳理火脈的塔非再次嘔出一大口精血,氣機跌落。
“就是現在!”
感應著三方氣息變化,謝端陽心中一喜,找準了最佳的時機。
飛刀一晃為三,各自施展出一式殺招。
弧光蕩漾,幻化出重重刀浪,將老法士火法營造的囚籠撕開一道縫隙,解了金背妖螳之圍,喚至自己身邊。
刀光如電,斂為一線,居然直接將頭黑蟒頭顱斬將下來,然後一卷,沒入琉璃光明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