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編織纏繞成個巨繭模樣,又如同顆心臟,一動一動。
而在其表面,還有著若有若無的紋路勾勒成暗紅圖桉。
伴隨著巨繭抽動,紋路仿佛岩漿一般,圖樣緩緩扭曲延伸,與活物無異。
“這是……圖騰之靈?!”
謝端陽心神一震,霎時明白過來。
顯然野火部突破結丹的儀式當中,牽涉利用到了此圖騰的力量。
只可惜,哪怕到了現在,他還未親眼見到其本體,只能隱隱感應到隱藏在火塘下的火脈當中。
殊為可惜。
巨繭一成,標志著赤袍大漢塔非的結丹真正到了關鍵階段,精氣神開始熔鑄為一。
水晶蓮花上傳來的吸攝之力頓時大增,遠勝方才。
幾乎一個呼吸間,就將築基中期修士體內近三成的法力隔空吸走。
六名法士臉色發白,一口氣息險些未能提將上來。
好在有“六火歸元陣”分攤,對方沒有做得太絕,吸攝力道逐漸放緩下來。
等到氣血恢復平靜,六人急急翻開儲物袋,從其中找出早準備好的丹藥、靈酒等吞下。
接下來,單憑靈石補充轉化的微薄法力,可是彌補不了消耗了。
現在,可不是節省的時候,否則怕是真會有損道行。
手忙腳亂做完這些,六人打量著暗紅巨繭,豔羨不已。
良久,以金焰燒試探過謝端陽的絡腮胡漢子方才感慨地長籲口氣。
他修道年紀與塔非相差無幾,差不多是同時入道。
然而現在對方眼瞅著就要結丹,自己卻才堪堪不過在後期打轉,他的心情,也是十分複雜啊。
“最難一關已經過去,最晚不過兩個月時間,塔非前輩就當龍虎交匯,鑄就金丹。”
謝端陽輕咳一聲,恭維道。
“屆時貴部有兩位上師坐鎮,定能進壤廣地,威震慕蘭……”
聽著這話,絡腮胡漢子臉上也不由浮現得色。
雖說結丹成功後,得花上一二十年穩固境界,煉製本命法寶,難以全力出手,
老法士也無多少壽元。
但起碼五六十年內,野火部的實力會幾乎翻倍。
而有著支持,又足以去爭搶到與之對應的資源,反哺族中法士修行。
如此良性循環,有極大可能在老法士坐化前培養出個新上師出來,那才是真正穩固,能支撐兩三百年。
說不定,自己也有那麽一兩分希望。
畢竟,他修為也到了築基後期,多花上二三十年積攢法力到假丹境界。
尚有兩三回衝擊結丹的機會。
而赤袍大漢晉階成功,作為此次布陣人員的他們,也算立下大功,對方不會全無表示。
“還是要耐心等些時間才行。”
心中如此想,絡腮胡漢子表現得卻是格外保守,壓低聲音傳音。
“塔非畢竟是借法陣突破,比不過憑借自身之力引動。
最後成丹時,還少不了番磨難。”
嘴上如此說,但絡腮胡漢子還是比較放心的。
畢竟最難的階段已經過去,有野火部大長老這個貨真價實的結丹中期在,絕不會讓其失敗。
之所以現在不出現,也只是因為要坐鎮大陣,避免敵對部族的法士前來打擾破壞而已。
旁觀數次結丹,對此事謝端陽遠比他清楚,自是知曉其所言無誤。
甚至從一進來這裡,就運轉太虛鏡全力推演的他,甚至能給出個較為準確的時間。
二十七日之後。
謝端陽默默念道,這是他將六火歸元陣、赤袍大漢靈機等一系列加進去後得出的結論。
當然要是那個圖騰之靈,或者老法士從中插手,結果還會有變化。
“還好,應該能夠趕得上。”
謝端陽低眉瞥眼腰間儲物袋,平靜想到。
在場中人,法力神識無一及得上他。
也就赤袍大漢有些腦纏,但現在對方正值關鍵時候,完全分不開心神,正好給了機會做些小動作。
從儲物袋中摸出壺靈酒,作勢啜飲。
只是無人察覺,謝端陽空余那隻手掌按於地面,細碎靈光跳躍流轉,沒入地下消失不見。
雖然未動用多少法力,但是對凝練程度,還有神識都有極高要求,而且還要當面瞞過一眾築基修士。
對他而言,反倒比被暗紅巨繭抽吸法力來得更加勞累。
只是一時半刻,謝端陽就隱隱有些疲倦。
沒有過於為難自己,他很快收回手掌,然後又從儲物袋中翻出根線香,以法力點燃。
煙氣氤氳彌漫,聚攏在身周三尺距離。
帶著股草木花香的清新之意,令人嗅聞之後,耳目一新,神清氣爽。
見著愜意吞吐香氣的謝端陽,幾名法士忍不住相望一眼,最後還是由與他最熟絡的絡腮胡子打聽。
“曲老弟倒會享受,讓老哥我好生享受。
不知此物可有何名目?”
絡腮胡法士以手指著煙氣,好奇問道。
“只是幾支百花山出產的靈香,有些寧神靜氣之力,比不上那些靈丹妙藥。
不過出了花語國,女修之外用這東西的確也不多,道兄不識得也是正常,要不試上一試?”
謝端陽五指彎曲,拘過來團煙氣,輕輕丟與絡腮胡子。
“既是如此,那我可要沾老弟的光了。”
一把抓住煙氣團,神識掃視通,絡腮胡子哈哈大笑,看上去絲毫不擔心其中被做過手腳。
謝端陽比他修為還低一籌,又在自家大本營中,失心瘋了才會搞古怪。
不過,他也沒表現得那麽豪放無忌,施展法力,從中抽出一縷來小心運轉法力煉化。
功行三個大周天,確保無事後,方才徹底放下心來。
將這一切看在眼中,謝端陽靜笑不語,只是安心打坐恢復法力,再任其被陣勢攝走。
如此枯燥乏味的過程,一坐就是二十余日。
饒是提前備下丹藥靈石,七人也不好受,氣息明顯有些疲弊。
但其精神卻是振奮無比,絲毫不見萎靡。
蓋因火塘正中的那隻巨繭,也終於到了蛻變之時。
只見法力、火氣結成的繭殼,在那裡如水晃動,幅度一次大過一次。
受其影響,殿中的靈氣亦是出現好似無規律的湧動。
七人不約而同地放出神識,去將種種變化烙印心中。
而在殿外,氣象變化更是驚人。
但見方圓數十裡內,烏雲低垂,幾乎要落到城頭之上,令人說不出的壓抑。
銀蛇狂歡,將黑雲炸裂為團團元氣。
以野火城,確切地說是以聖殿為心,烏雲打旋兒轉動起來。
由慢到快,由小到大,最終形成個方圓數裡的巨大漩渦,將周遭十數裡內的天地靈氣吞吸一空。
野火部的族民早就得了命令,停了手頭事情,帶著牲畜老實躲在家中閉門不出。
偌大個城,只有老法士傲然懸浮空中,眯眼打量著鯨吞擴張的靈氣漩渦。
只是他也小心收斂起自身氣機,以免干擾到靈機,影響塔非這個後輩結丹。
“吸納的靈氣倒是夠了,但是……”
足足過去半響,靈氣渦旋逐漸放緩,盤踞空中雷電也不若先前那般活躍。
老者歎息出聲,並不意外。
按照規律,到了這步後,渦旋就該下垂,變為漏鬥模樣,將其中蘊含的精純靈氣灌至修士體內,助其成丹。
但因為塔非借助六火歸元陣,精氣神意打磨得不夠圓融,始終差了一籌。
如果遲遲無法接引靈氣入體,說不得,真會功敗垂成。
“無非是損耗三兩年精元法力,閉關段時間就能恢復過來。”
老法士早就有了成算,一催座下水晶蓮花,從城頭消失不見。
視門上禁製為無誤,直接破開出現在大殿當中。
“大長……”
“見過前……”
突然出現個“龐然大物”,六法士同謝端陽齊齊抬頭,就欲行禮。
沒有理會這些,老法士火光一閃,已是出現在暗紅大繭前,將結丹中期的沛然真元催運開來。
得了這股生力軍,本就只差一步的巨繭徹底積累足夠。
一漲一縮,如是三次後砰然炸開,將裡面的大漢露將出來。
謝端陽本能抬頭,但見空中渦旋一定,形成隻巨大漏鬥從天而降。
而赤袍大漢天靈之上,似乎也有道無形門戶被打開,接引著堪稱浩瀚的靈氣衝刷著他的魂魄同肉身。
一股玄之又玄的法意,在其身上生出。
而因為“六火歸元陣”,赤袍大漢,六法士,還有謝端陽的氣機都被連鎖起來。
理所當然地,有那麽一兩絲靈機法意,應順著此種變化,傳輸到他們身上去。
七人再顧不得其它,盤膝坐下,心神沉浸其中。
只可惜,此種玄奧過程沒有持續太久。
不過盞茶時間,就聽得伴隨著聲清鳴之聲,雲開霧散,天地恢復清明。
“謝大長老為我護法!”
大漢睜開眼睛,來不及細細體悟結丹後的諸般變化,加緊彎腰向老法士施禮。
相比起意氣風發的他,本就瘦骨嶙峋的老家夥越發憔悴,仿佛一陣風都會吹倒。
坦然受了他這一禮,殷袍老法士雙手攏入袖中,澹然道。
“老夫也是為了部族發展,你無需如此,只要記得此事,將來後輩結丹時也不忘護法足矣。”
“弟子省得。”
耐性聽他說完,赤袍大漢便立刻點頭應承下來,靜待其它囑咐。
然而殷袍老者卻再無其它交待,反而轉頭看向謝端陽處,澹然道。
“本族再添一名上師,也有小友一分助力。
只是六火歸元陣乃是本族秘術,概不外傳,老夫可是無法就這麽放小友離開了。”
聽到這話,赤袍大漢毫不意外,其余六名法士身上法力亦是鼓蕩湧出,隱隱然對他形成合擊壓迫之勢。
謝端陽神色陡變,急促呼吸數次後,方才俯低身子,小意問道。
“前輩可是對羅長老發過心魔大誓,事成後便放小人離開的……”
見謝端陽面對兩名結丹上師,還能勉強保持鎮靜,老法士挑挑眉毛,但聲音卻沒有半分起伏。
“我們野火部法士隻信奉圖騰之靈。
況且老夫本就無望再突破下一境,即便果如心魔大誓,修為停滯又算得了什麽?
老夫也不取你性命,聽說你在煉器也有些造詣,入我野火部中也是不錯。”
身為結丹上師,對個築基說出這麽多話,已經算是破例。
表達招攬之意後,老法士就不再開口,只是耐心等著謝端陽回復。
在他看來,不會有第二個結果。
除非謝端陽真打算蚍蜉撼大樹,自尋死路違逆自己。
然而……
“這麽說,是當真沒有第二種選擇了,晚輩願意付出些靈石。
同時發下心魔大誓,絕不將此陣外傳。
甚至從此地離開後,再不與蜂刺中人照面。”
謝端陽緩緩挺直身軀,嘴裡說出的話越發小心。
殷袍老者搖搖頭,對大漢塔非闔下眼皮,就要催動著水晶蓮花離開。
“本座剛剛結丹,正好想找個人試手……”
赤袍大漢大笑數聲,他也不放出什麽法器,只是抬起右手。
火氣漫卷,在空中凝作五條火蛇,最後聚合成條暗紅火蛟,張牙舞爪地對著謝端陽撲去。
這門靈術,他在假丹時還需屏氣凝神,現在卻是舉手投足便可使出!
隻此一手,築基中人就不該有人擋下。
除非幸運一擊地帶著什麽專職防禦類的符寶。
只可惜。
“這又是何必呢?!”
謝端陽歎息出聲,掌中已經憑空多出隻琉璃青燈,播撒澹澹光輝,將他映襯得不惹塵埃。
氣勢洶洶的火蛟, 遇到這燈光,竟是再無法寸進。
感受著法寶的氣息,本已快要離開大殿的殷袍老者猛然回頭。
恰恰看到謝端陽抬起一腳,重重踏下。
石殿乃是野火部地下火脈的氣眼所在,本就火氣充沛。
然而在這一腳落下後,火精之氣卻是猛漲七八倍,如海水洶湧倒灌。
野火部法士精修火法,但在這火氣下,卻也如同凡人直面烘爐,難以禁受。
“小子膽敢?!”
老法士目眥盡裂,怒發衝冠,殷紅大袍在磅礴法力下瞬間鼓脹成球。
他看得明白。
謝端陽分明是不知以什麽手法,干擾了將石殿中的禁製運轉,將被拘禁在火脈當中的岩漿地火強行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