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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間草》第56章 1地雞毛相親劫
  一直到除夕日的傍晚,大女兒何文才姍姍回遲。何文這兩年一直比較抗拒回家,賺錢糊口只是表象,母親喋喋不休的催婚才是她不願歸家的根本原因。對許嬌蘭而言,女兒明明是在職研究生,人又長得高挑漂亮,可都二十六七了,依然沒見處到什麽對象,人前人後自是意難平。前些年還只是口頭上催催,如今看女兒一直沒什麽進展,就開始親自張羅著給她相親。

  拋開家庭背景,以何文本身的條件,能與她門當戶對相親的,至少也得是專科以上。放眼周邊十幾個村子,條件接近的只有兩家人。一個是興華小學邱校長的兒子,另一個則是五公裡外石窪村的同齡男孩。

  何文和邱校長的兒子自小就認識,對他實在無感,早早地就回絕了人家。可憐許嬌蘭和邱校長“親家”長、“親家”短地寒暄了幾個月,孩子們連面都沒見,事兒就黃了。

  許嬌蘭心中鬱鬱,如今只剩那個石窪村的男孩了。看女兒這嫉惡如仇的樣子,八成也是不樂意。但畢竟還沒見過面,萬一這一見,兩人看對眼了也未可知。因此雖然女兒一直反對相親,許嬌蘭卻也堅決沒有松口。

  “人家那娃跟你一樣大,雖然是專科,卻分配到了市裡的公家單位,拿的是鐵飯碗。在村裡,他家也是一排齊整的瓷磚房,都是現成的。而且馬上也要在市區買房了,以後你倆在一塊,村裡、城裡,你想住哪兒住哪兒,肯定不會吃苦。離咱家又近,多好啊!”

  “麻煩死了,能不能別說了!”悶悶不樂好幾天的何文,一看到母親見縫插針地給她洗腦,氣就不打一處來,怒衝衝地打斷道。

  許嬌蘭也急了,粗聲粗氣地道:“你這女子,我不說這說啥?你說你成日裡窩在原中那麽遠的地方,媽和爸見你一面多難?即便如此,你要是在那兒找到伴兒也就算了,媽也不插手你什麽。可這些年你不也是一個人嗎?既然一個人,家裡給你安排個條件不錯的見見,怎麽就不行了?”

  “我有沒有找對象那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要找哪裡的也是我自己的意願。沒在省城給你們帶回來女婿,就要讓我和村裡的相親嗎?我費了多大的力氣才走出這地方,憑啥現在又要折返回來?!”何文終於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

  許嬌蘭卻並不苟同,訓斥道:“這地方怎了?這地方再差不是生你養你的家鄉?你這女子怎能說出這麽沒良心的話?”

  “媽,我姐不是這個意思。她只是不打算以後回來發展。可要是找了這裡的對象,那以後不就得一輩子在這裡了?”何朵沒心沒肺地說道。

  “小娃子,多啥嘴!”許嬌蘭毫不客氣地訓斥道。

  何朵撇撇嘴巴,委屈不已。老媽也就會對她這麽無所顧忌地說話,要是跟姐姐和哥哥,那可一直都是相當客氣和耐心。

  何朵這一插嘴,何文好容易醞釀出來的話匣子又徹底關閉了。任憑許嬌蘭如何循循善誘,愣是一言不發,急得許嬌蘭說話都哽咽了起來。

  “媽知道你不想回來,如果你在外面能有個好的著落,有人疼你,你就是不回來,媽也認。可這麽多年,你一個人在外頭打拚,忙的連過年都不能早點回家,住的都是那個小出租房,孤零零的沒個依靠。爸媽沒本事,沒人脈,只能讓你一個人在外面受苦。你這平日裡要是受了啥委屈,我跟你爸看不見摸不著的,幫都幫不上。你說萬一有個頭疼腦熱三長兩短的,身邊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媽和你爸得多揪心?唉,

是爸媽沒本事,媽心裡窩囊啊!”  何文依然不語,但表情明顯松動了很多。

  何朵癱躺在床上,一時也不知該幫誰說話。母親和姐姐,各自有各自不可撼動的立場。作為妹妹,自然希望姐姐可以相親,萬一看對眼了,將來有個人作伴,總比現在要好。可這事情如果放在自己身上,只怕也會和姐姐做出同樣的反應。

  自小生活在世態炎涼和冷眼鄙夷之下的她們,最大的渴望就是憑本事徹底翻身,光耀門楣。後者能不能達到雖然不知,至少都希望可以離開這個窮山惡水的地方。這個讓父母披了一身傷疤的傷心地,在何家兩姐妹心裡自然更一無是處。如今好容易飛了出去,誰又能甘心被婚姻的繩索突然拉回,此後一輩子都被捆綁在這裡。

  許嬌蘭歎了一口氣,絮絮叨叨地又說了些什麽。再往後甚至鼻子一酸,眼淚也忍不住滾落下來,便抬起袖子擦了把臉,狠狠擤了把鼻涕。

  何文仍是不語,卻也忍不住默默垂起淚來。就這樣,相親的抗爭以失敗結束,一應節奏繼續在許嬌蘭的強力推動下快步進行著。

  自從被安排相親以來,何文就整日悶悶不樂,原本內向的脾氣越發極端,且動輒暴躁,弄得家裡人人都敬而遠之。在何文心裡,何朵就是個不通世事的小屁孩,因此姐妹間關於情感方面的交流少之又少。但幾年前在何文大學裡見到過的那個大男孩,多少能讓何朵猜到一二分姐姐的心意。

  何朵依稀還記得對方挺拔的身材和淺淺的笑意,還有那個若隱若現縈繞在耳際的溫柔磁音。每每回想起來,總能從心底湧起一股暖流。那個神仙般的大哥哥,才應該是配得上姐姐的天作之合。可他在哪裡呢?看姐姐這些年的樣子,想必兩個人已各奔東西。但是有過那麽一個完美的神仙男友,誰又能接受當下這犄角旮旯裡的鄉村愛情呢?

  讀了十幾年書,就是為了能走出去。可走了這麽遠,如今依然要活在長輩們的安排裡。這事情如果放在何朵身上,她可能也無法接受。

  以上種種,只怕就是姐姐悶悶不樂的原因吧。可自小就怕慣了姐姐的何朵,看著著急,卻並不敢問。

  恣意綻放的青春啊,有多少是圓滿收場?

  “朵朵,把蘋果多洗幾個出來,香蕉拿出來,瓜子花生多放點,媽去接一下客人。”許嬌蘭招呼何朵準備待客瓜果,自己則踮起腳尖站在院邊望著山坡下的動靜。

  “知道了!”何朵老老實實遵辦著母親的命令,心裡暗暗期待著未來姐夫的樣子。可當她興衝衝地擺弄著水果時,卻被姐姐冷若冰霜的表情震懾的一個激靈,瞬間收斂起笑容。

  “怎這麽磨嘰呢!洗幾個蘋果都這麽慢。”許嬌蘭屋裡院外跑了好幾趟,急得直上火。

  “真的是,戲台後頭的鑼鼓——沒見過大場面。”何勝軍翹著二郎腿窩在沙發裡,慢悠悠吐出一口煙圈,衝妻子調侃道。

  許嬌蘭果然像往日那般毫不客氣地懟道:“都跟你似的菩薩一樣供在這裡,身上長滿樹都不會動一下,哼!”

  “你也不用這著急,人家都說了大概一個小時到,這不才過去四十來分鍾嘛!”何朵寬慰道。

  “唉,你不知道,媽這心裡總是七上八下的。這麽大的事情,能不操心嘛!都跟你爸似的,咱們這一家子還能有啥指望!”許嬌蘭說完,順便回頭看了大女兒一眼,想說點什麽,卻欲言又止。

  “女子相親呢,又不是你相親,看你這沒出息的樣子吧!”何勝軍繼續不緊不慢地打趣道。

  許嬌蘭白了丈夫一眼,已經完全沒有心思搭理他。

  正焦灼間,何文突然從臥室走了出來,冷冷地扔了句:“這個親不能相,我有對象了。”

  “……”

  “……”

  “啥啊?”

  時間像是突然卡住了一樣,何許夫婦、何朵,紛紛不可思議地看著何文。要不是三個人同時表現出不可置信的慌亂表情,他們都會以為剛才聽到的只是錯覺。

  “其實我有對象的,只是一直沒跟你們說。這個親確實不能相。”何文斬釘截鐵地說道。

  “文文,人家男方馬上就到了。你告訴媽,你不是胡說的?”許嬌蘭一字一頓地說道。

  “比我大十幾歲,當兵退伍的,在公安局上班。”何文淡淡地說道。

  “那人家這邊的怎辦?要麽你先見個面,過後咱們再想辦法——”

  “呀!都說了有對象的,不能見就是不能見,為啥非要逼我呢!”何文大喊一聲,打斷了母親的建議。

  許嬌蘭徹底亂了套。

  “哎呀,真是的,造孽,造孽!”許嬌蘭拊掌痛歎。

  “你和那個對象處到啥程度了?後面有沒有成家的打算?”何勝軍倒是冷靜,淡淡地問道。

  “嗯,會。”何文咽了下口水,把後面的“吧”字吞到了肚中。

  正是此時,刺耳的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喂,嫂子!我們到村裡啦!馬上上來了!”

  “噢,噢,冬玲——行,嗯——你慢著點,不著急——那個,我和你哥馬上下來。這個,有點事情——要跟你們說一下。”許嬌蘭吞吞吐吐道。

  “怎了,嫂?”電話那頭的聲音立刻壓了下來。

  “我們下來,下來說。”許嬌蘭匆匆掛完電話,狠狠地瞪了丈夫一眼,“還不趕緊走!坐著成仙啊!”

  何勝軍也不敢含糊,抖了抖身上的煙灰,和妻子一起快步向院外走去。何朵手裡拿著一顆半乾的蘋果,杵在原地愣起了神。姐姐這回真的做過份了,把這麽大的麻煩丟給爸媽。他二人向來不擅長處理緊急事件,眼下只怕很難下台。念及此處,何朵悄悄放下蘋果,輕手輕腳溜了出去。

  何朵不敢走太近,隻遠遠地站在後面的小坡裡向下望著。父母滿臉堆笑地說這些什麽,她一句也聽不見,但是看得出來母親捶胸頓足間對姐姐的批評和氣憤。可不管自己表述的如何入木三分,都無法緩解男方臉上陰雲密布的尷尬。

  “個子還行,不算矮,皮膚也還算白,長得其實還可以,就是少了一點點氣質,但看著還挺令人不忍傷害的。”何朵歎口氣,自忖道。

  幾分鍾後,男方家長還想再說些什麽,男生卻再也忍不住,率先調頭離開。家長看兒子決絕的樣子,也最終放棄了努力,衝何許夫婦擺擺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原本就交集鮮少的兩家,經此一事,關系徹底歸於陌路。

  何朵趕緊跑回客廳,不一會兒爸媽就前後腳回到家裡。兩人坐在沙發上,良久無話。這令人絕望的凝固氣氛,壓抑的她不得不逃往隔壁哥哥的房間。這幾天哥哥去嫂子老家接她回村,要到後天才能回來,因此房間都空著,何勝軍一家沒事時也會過來看電視打發時間。雖然兩個房間都有電視機,但是十四寸的老彩電哪裡有這三十六寸的大背頭看起來過癮。

  隱約間,隔壁房間開始傳來斷斷續續的嗡嗡話聲。何朵精神一振,裝作回去拿蘋果的樣子,豎起耳朵聽著父母和姐姐的談話。

  “我一聽就感覺不那麽舒服,比你大十幾歲,那得多老?你說他在公家單位上班,那不也挺好嗎?為啥還要辭職去創業跑運輸?手裡頭到底有沒有錢能養活你?”許嬌蘭說道。

  “我這麽大一個活人,為什麽要靠男人養著?我自己不會喘氣兒?都跟村裡女人一樣,一天天窩在山溝裡等男人投喂?”何文嚷嚷道。

  “怎說話裡?媽這不是在跟你捋那人的情況嗎?你現在不分析清楚,不讓我和你爸了解清除,以後走錯了路可怎辦?”許嬌蘭據理力爭道。

  “你怎就一定要覺得我會走錯路?為什麽啥事都要把人往壞裡想?”何文窩火道。

  “哎呀,你這女子,你說媽是那個意思嗎?家裡給你找對象,你一直不吭氣,等著馬上要見面了,才突然冒出來一個對象。我和你爸說你什麽了嗎?你這個對象要是好的天上有地下沒的,那你為啥一開始不跟我們說?”許嬌蘭薑還是老的辣,一語戳中了要點。

  “不想說!”何文毫不客氣地回道。

  “你媽也是操心你。這要是別人家的事情,愛找誰找誰。你是咱女子啊,你媽不這麽問你還能問誰?你倆以後要走到了一起,他也早晚要來讓你媽和我見一見的嘛!現在了解一下不是很正常?”何勝軍溫柔地說道。

  “等以後抽個時間再回來一趟吧。”何文淡淡地說道。

  “你剛才說他有一套房,兩個車?多大的房?房子在哪兒呢?他現在一個月工資多少?”許嬌蘭仿佛全然忘記了前面談話的不快,直接了當地追問道。

  何朵哢嚓哢嚓咬了兩口蘋果,撇了撇嘴,踏著小碎步離去。蘋果是她最不愛吃的水果,這怎莫名其妙地就咬了兩口呢?如此一來,也沒辦法再放回去了,索性帶到隔壁客廳,慢慢悠悠地將就著啃完。

  經此一事,何文再也不想待在家裡,第二天就火急火燎離開了老家。

  距離開學的時間越來越近,何朵整日倒數著和家人及愛寵們分離的時光,滿心不舍地浸泡在相思的憂愁中。

  將軍和大咪雖然已習慣了小主人的聚少離多,卻依然萬般不舍,一動不動杵在院裡,默默目送著遠去的小主人。離別真的是件相當殘酷的事,尤其是對動物而言。

  “你姐說過段時間就帶她男朋友回家裡給我們見見。你要是到了原中,有空也去她那邊坐坐,看看她這個對象是什麽樣。”

  帶著母親的叮嚀,何朵再次背起行囊,淚眼朦朧地踏上征程。爸媽好歹還能回應自己的告別,可是貓狗不會說話,它們永遠只能把情緒壓在心裡,沒有可以表達的出口。

  真是:萬水千山踏遍,心卻僅容一隅。扶搖青雲何易,咫尺一線之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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