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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之銀狐》第111章 天下楷模
司馬徽於建安三年年初下荊州。

 他其實也是當世知名大儒,門下教授過很多學生,荊州士人都知道他。

 比如後來的曹魏侍中劉廙,就在十歲的時候在潁川學於司馬徽,蜀漢重臣向朗,年少時也拜在他的門下。

 早年龐統聽說了他的名字,於是北上去拜訪,在潁川住了一兩年,向司馬徽悉心求學。

 還有大量歷史未留下名字的學生,特別是荊州士人,在他門下的非常多。

 所以即便司馬徽從未出現在荊州,荊州士林也早已經知道他的名望,如今得知司馬徽要來,包括他以前的學生都紛紛前來迎接。

 等到沉晨他們來到襄陽碼頭的時候,就已經看到有上百士人在城北碼頭上等著,為首之人正是向氏家族的向朗。

 從去年沉晨教書育人到現在,荊州士林找他麻煩的人已經沒有了,但並不是說沒有人想找他麻煩,而是沒有人願意去眭亭上門受辱。

 如今忽然見到沉晨出現在了襄陽城,一時間人群頗為驚訝,沒想到他居然也來迎接司馬徽,眾人不由得議論紛紛。

 “是那沉家稚子,他也來了。”

 “他來做什麽?”

 “管他來做什麽,上次我弟被他駁斥得體無完皮,這次當讓他好看。”

 “怎麽周郎兄又要去找他辯論?此人可不善類。”

 “之前是因為我在江東遊學,沒有在荊州,如今我回來了,還怕他不成。”

 有人說著,就向著這邊走來。

 大家見有熱鬧看,就紛紛跟著過來,一下子呼啦啦二十多人。

 遠處的向朗如今是臨沮縣長,今日聽說老師司馬徽過來,臨時請假來迎接,卻是沒想到這邊頗為喧鬧,不由自主看過來。

 就看到有大量士子氣勢洶洶地往一行人走去,便好奇問道:“那邊出什麽事了?”

 旁邊有位宋忠的學生,名叫李仁,

字德賢,這次聽說司馬徽過來,也想拜他為師學習古文,聽到向朗的話,便笑著說道:“巨達莫非不知道名動荊州的沉小郎否?”

 向朗點點頭道:“似乎有些耳聞,聽說是仲子先生的學生,年紀輕輕,就已經五車腹笥,即便是我在臨沮,都知道他的學問。”

 李仁說道:“我這師弟的學問確實了得,但因為力主抗曹,宣揚與朝廷為敵,被襄陽士人所不容。”

 “與朝廷為敵?”

 向朗皺起眉頭,這可不是一件小事,荊州士林目前的風氣可都是在勸劉表侍奉朝廷,忽然出了個對抗朝廷的人,難怪被士人們所不容。

 李仁解釋道:“倒也不是與朝廷為敵,只是他與曹操有血仇,因而常細數曹操的過錯,說他是天子身邊的奸逆,劉使君應該力討之,大抵也就是因私人仇怨而不忿。”

 這是目前整個襄陽士林人的想法,都認為沉晨就是因為私仇才和曹操不對付。

 卻不知道,將來衣帶詔事件發生之後,曹操殺皇后殺國舅殺皇子,挾天子以令諸侯的真面目暴露給大家,又不知會打了多少所謂忠心於朝廷之人的嘴臉。

 “嗯。”

 向朗微微點頭,目光看過去,他倒要看看那沉晨到底有何說辭。

 那找上門來的是南新周氏一位子弟,名叫周安,他的弟弟在去年被沉晨辯駁得無地自容,當時他人正在江東拜訪袁忠、許靖、桓邵等名士,如今歸來,勢必要給弟弟討回公道。

 就看到周安大約三十余歲,長了山羊須,氣勢衝衝地走了過來,沉晨越眾而出,站在了諸葛亮徐庶龐統他們的面前,面對眾人,一個人怡然不懼。

 “你便是沉晨?”

 周安上來質問。

 沉晨腰間懸劍,一身勁裝,拱手說道:“吾是沉晨,不知足下是?”

 “南新周安。”

 周安拱拱手,還算有禮,但又很快說道:“聽聞你蠱惑四方鄉民,可有此事呀?”

 沉晨笑道:“只是世人對我的誤解,燭火蔽光,以飯不等。周公釋召,乃有成康。我教授的知識,都是先哲聖言,又怎麽可能是蠱惑四方呢?”

 他的話裡面是兩個誤會,一個是孟嘗君的門客誤會孟嘗君給的飯菜不公正,孟嘗君自持飯與他的飯菜比較,門客羞愧自殺。

 另外一個故事則是周公輔左周成王管理國家大事,有人散播謠言說周公要篡位,就連周公的弟弟召公都產生了懷疑,於是周公與召公披肝瀝膽,徹夜長談,解除了誤會。

 周安見他說話很有條理,也就沒了剛開始的氣勢,向北方拱手道:“既是如此,曹公奉迎天子於危難之際,可謂社稷之臣,汝何故要是作流言,汙其名諱?”

 沉晨搖搖頭道:“曹操是漢賊還是漢臣,它日自有公論。何況天下人人可以勤王,他曹操可以,我就不行?大丈夫身處亂世當中,當提三尺劍,立不世之勳。曹操今日奉天子,又非以天子名詔來伐我,我如何不能擊之。來日他欺凌天子之日,自當是我提劍上洛,為天下人討個公道之時!”

 “哈哈哈哈哈哈。”

 人群頓時爆發出一陣嘲笑。

 有人譏諷道:“就憑你也能提劍上洛?”

 沉晨冷然道:“哼,燕雀安知鴻鵠之志。我自徐州而來,見曹操屠戮生民何止二十萬?你們怕是二十萬活人都未曾見過,何況是二十萬死人?曹操從弟曹仁,大將樂進被我手刃,我隻身抗擊殘暴的曹軍,難道這都不能證明我有北上勤王之能嗎?”

 剛才還嬉笑的眾人頓時一滯,這才想起來,眼前的這位可算是一位殺神。

 周安皺眉道:“汝覺得曹公不能匡扶宇宙?”

 “他為什麽能呢?”

 沉晨反問。

 周安向北又一拱手道:“天子在後,曹公在前,以王道而統禦四方,豈不正應典司萬眾之禮?”

 “殘暴的人又如何能擔得起治理國家的大任?”

 沉晨搖搖頭:“我其實很不明白,如今的道德已經敗壞至此了嗎?曾經殺人死罪的法律或許因亂世到來而已崩壞,我無法評曹操屠戮數十萬生民是對是錯,但這並不是爾等勸我不要報仇的理由不是嗎?”

 “額......”

 周安稍微思索,一時詞窮,片刻後長歎道:“你是對的,你有你的看法,我們有我們的看法,但這並不代表我們之間有錯誤。”

 沉晨點點頭道:“你也算是一位明事理之輩了。”

 兩個人算是誰也沒有說服對方。

 但對於那些非黑即白的二極管們來說,這周安也算是一個名士了。

 因為兩個人看待問題的角度不同。

 周安認為曹操奉迎天子,握有大義,是中興之臣,哪怕有汙點,也應該為了國家的安穩而不要去批判。

 但沉晨和曹操有私仇,加上他認為曹操為人殘暴,是無法承擔起中興之臣的任務,所以兩個人都各自有各自的觀點。

 只是相比於其他士人,這周安確實也算是一位遊歷四方的名士,能承認沉晨的話是對的,就已經很不錯了,因此也算是得到了沉晨的尊敬。

 遠處向朗看完了這場論戰,轉身對李仁說道:“看來這沉晨也不像大家說得那麽不堪,身懷仁義而抨擊殘暴,又怎麽能是錯呢?”

 李仁感歎道:“阿晨師弟又精進了不少,他以前可沒有那麽大的志向。只是一直說曹操的殘暴,現在卻說要提劍上洛,有大丈夫之志。他時常說知行合一,如今這般豪言壯志,卻是讓我等同門汗顏。”

 “什麽叫知行合一?”

 就在這個時候,兩人的身後,忽然有人開口詢問。

 向朗轉過頭,剛開始有些陌生,但仔細端詳片刻之後,驟然驚喜道:“師君!”

 在他們的身後是一位大概四十余歲不到五十歲的中年男人,長得非常和善,下頜留了山羊須,穿著普通樸素的長衫,正笑眯眯地看著他們。

 這個人正是潁川名士司馬徽。

 誰也沒想到他忽然到了,而且就已經站在了人群當中。

 他的身邊沒有帶什麽長物,就只有幾個家卷和十多個奴仆,手裡拿著大包小包的行禮。

 這對於其他名士來說,已經算是最窮的名士了。

 不過士人都知道司馬徽從來都不窮,只是他向來這麽樸素而已,即便是在潁川有無數良田和桑園,也每天都親自下地乾活,從來不把自己當名士。

 “師君。”

 “師君。”

 “師君。”

 幾乎是在眾人都發現司馬徽已經到了的時候,人群裡頓時叫老師的此起彼伏。

 雖然司馬徽不是荊州人,但他曾教過的荊州士人卻非常多,這裡來迎接的至少有二三十多名以前學於他的學生,比如向朗劉廙等人都在。

 司馬徽與他們的學生們也很多年沒見過了,環顧四周,見到這些熟悉的面孔也十分感歎,說道:“我只是托慈明在襄陽幫我買一處偏遠的房產以便居住,沒想到你們都來了。”

 那個字慈明的學生本名叫黃暉,是黃家的族人,早年學於司馬徽,與龐統和向朗都關系很好,笑著說道:“本來我是沒有把這件事情宣揚出去的,只是那日被巨達見到了書信,他就告訴了士元,士元告知了文卿,文卿告知了......”

 “算了算了。”

 司馬徽聽得頭痛,擺擺手道:“士元給我寫書信的時候我就該料到的。”

 就在這個時候,龐統徐庶諸葛亮沉晨等人走了過來,向他拱手行禮道:“師君(德操公)!”

 “諸位免禮。

 司馬徽雙手虛抬,笑著示意他們起身,然後看著龐統頭上戴著頭冠,打量稱讚道:“士元二載不見,今已及冠,已經是一位大人了。”

 “師君謬讚。”

 龐統又拱手道:“多虧師君教導,才能讓我明白做人的道理。”

 司馬徽點點頭,然後四處掃視,注意到人群當中的沉晨,好奇問道:“小友,聽聞你說知行合一,我想知道什麽是知行合一。”

 沉晨凜然而立,認真拱手道:“德操公,知行合一者,便是良知與所行之事相合的一種準則。並不是你知道知行合一,你就做到了知行合一,而應該心中的道德與親自去嘗試做到同時並行,方為如此。”

 “比如呢?”

 司馬徽問道。

 沉晨想了想,說道:“比如說我聽說北面的一個村莊發生了乾旱,百姓流離失所,我恰好家中有萬石糧食,可以救濟百姓。而我知道仁義,想要踐行仁義之事,於是就把家中萬石糧食拿出來救濟災民,最終活人無數。這便是做到了心中良知與行動合一,此謂知行合一。”

 “這便是知行合一嗎?”

 司馬徽睜大了眼睛,頓時覺得眼前的這個少年思想仿佛山嶽一樣深厚。

 沉晨拱手說道:“董夫子概以“仁義禮智信”為君子之范,天下士人也無不以此為準則。可是如今這世道,禮崩樂壞,世人竟以為屠殺百姓者辯護為榮,渾然忘記了先賢曾教導“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我心常憂,因而願以身為行,教導世人什麽叫知行合一。”

 “他們都說你在抗擊曹操,是不是有人說你抗擊曹操而違背了天子意願,你覺得這是正確的嗎?”

 司馬徽其實也聽了半截,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事情,但隱約也得知沉晨力住抗曹的說法,人群當中也有人在議論,因此好奇詢問。

 沉晨認真說道:“所謂“天命靡常,惟德是輔”。不能因為曹操奉迎了天子,大家就覺得他是善的,也不能因為他奉迎了天子,手裡握有大義名分,人們就應該唯命是從。”

 “周公與博陸侯能夠世人稱讚是因為他們有高尚的品德,聖賢只會愛民而不會殘暴。王莽董卓手握權力,可他們卻顛覆了國家,難道他們手握大權人們也要聽嗎?”

 “有人跟我說,曹操屠殺徐州數十萬百姓,或許是不得已而為之,但我親歷此事,知道他不過是想震懾陶公,劫掠糧草罷了,這難道不是他殘暴的本性嗎?”

 “毒蛇會為了狩獵獵物而偽裝成枯木,可即便偽裝得再好,也不能掩蓋它是毒蛇的事實!所以我從不認為曹操是一位能夠輔左好君王的臣子,他現在的蟄伏,只是為了它日奪取更大的權力罷了,我相信時間會證明我說的不會有錯。”

 一番話語,讓周圍無數士人都開始若有所思,他們竟然覺得沉晨的話非常有道理,心裡不自覺地反倒被他說服了。

 司馬徽感歎道:“我曾經以為士元已經是南州名士之冠首,但今日見小友,才明白是我見識短淺。連一個十余歲的少年都如此透徹的道理,我卻想了很多年才明白,我不如你呀。”

 人群頓時一片嘩然,要知道這裡有很多司馬徽的學生,司馬徽卻說自己不如沉晨,一時間讓周圍士人學子紛紛感到慚愧和驚詫。

 沉晨拱手道:“公謬讚了,這只不過是因為我常常在思考做人的道理罷了。”

 司馬徽臉上無比真誠地看著他,邀請沉晨道:“我今日才剛剛到襄陽,還需要安頓下來,等我入住了房舍,我希望以後小友能夠經常來我舍中,一起暢談,為我解惑。”

 這番話頓時又讓人群震驚不已,大儒名士司馬徽居然邀請一位十多歲的孩子為他解惑,這簡直是讓周圍那麽多士人羞愧而死呀。

 沉晨卻說道:“解惑倒不至於,聖賢的道理都在書中,每個人的解讀不同罷了。只是對於大多數人來說,他們向往的生活與我不同,所以產生的想法也與我有很大差別。”

 “有何不同呢?”

 司馬徽問道,他越來越覺得,眼前的這個少年像是充滿了寶藏,讓他們這樣追尋真理的儒士感覺到了真理仿佛就在眼前。

 沉晨正色道:“有人覺得“獨善其身盡曰安,何須千古名不朽”,有人覺得我輩當“匡君輔主,報效國家”,還有人覺得“懵懂而死,與草木同朽;悟道而生,是為永生”。我卻覺得,除了國家與自身之外,還要有兼濟天下的達者之心,如夫子般抬頭胸懷宇宙,低頭撫慰萬民。”

 “說得容易,可做起來難。”

 有人說道:“如今這天下,已經是如此崩壞,你想要救濟萬民,光說有什麽用呢?”

 沉晨笑道:“看人之短,天下無一可交之人;看人之長,世間一切盡是吾輩之師。萬事萬物皆有方法,只是大家沒有找到方向罷了,而我要做的事情,誠如我所言,知行合一,就是找到救濟萬民的方法,至少我已經走在了這條路上,而各位,卻連這個心都沒有,難道不覺得慚愧嗎?”

 此言一出, 人群頓時驚詫連連。

 大家議論紛紛。

 “他說的好像沒有錯,人家想要救濟萬民,而我們卻連想都不敢想.......”

 “雖然我想說一派胡言,可不知道為什麽,覺得他的話才是道理,而我們以前學的,都只是書本上的知識罷了,根本沒有讓我們學到做人的真諦。”

 “郎兄,我甚至想拜在他門下了......”

 “我也有這種想法......”

 士人們隻覺得沉晨的話如海水一樣深,如山嶽一樣高,仿佛有說不完的道理,讓他們醍醐灌頂。

 一瞬間,原來對沉晨的誤解,也讓很多人為之改觀。

 司馬徽長歎道:“小友之言,令人深思,若有朝一日真如你所說,你做到了救濟萬民的知行合一,那你便為天下楷模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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