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一驚:靠!忘了這事兒了。
做好事要不要留名是一回事,但一般都得留錢。
賈璉在心裡算計了一下自己手頭的私房錢:平兒給自己的二十兩,刨去酒錢和車錢,還剩四兩多銀子,加上賈雨村上回巴結自己剩下的銀子,統共也就不到十五兩。這離三十一兩,還差一半兒呢。
何況要研發能進入上流社會的白酒,也少不了得需要研發經費啊。想掙錢,沒本錢能行?
可他手頭就這十幾兩銀子,夠幹什麽的!
昨天說得挺豪橫,今天蘇牙子來上門要銀子,自己拿不出,這算怎麽回事!
唉——銀子啊,銀子啊,天上不能掉銀子嗎?
賈璉,窮得叮當響,誰信?
興兒早就猜到賈璉在為錢犯難,於是鬼頭鬼腦湊上前,小聲說:
“二爺,要不——咱先拿點兒這屋裡的東西,去拆兌拆兌?”
“嘿!你個猴兒崽子,你教我從我們家偷東西,你膽子夠肥的啊?”
賈璉心裡明鏡兒似的:只要自己開了“偷拿”的先例,這府裡就徹底亂套了。
於是,他轟蒼蠅似的朝興兒一擺手:“出去!讓我清靜清靜,好好琢磨琢磨。”
。
賈璉像動物園裡下午四五點的狼,餓得在籠子裡來回轉圈。
只不過,狼是想弄點兒吃的,賈璉滿心都在想的,是怎麽能弄到銀子。
直想得腦仁兒疼,還是沒想出快速“致富”的法子。
就是默寫武俠小說或者《三國演義》拿到書店裡去賣,這會子也都來不及了。
賈璉心煩,就想隨便哼哼點兒聲音,來給自己解悶:
叮叮當,叮叮當,窮人響叮當。
老子現在沒有錢,我像坐在釘子上。
天上掉餡餅,那該有多好。
不再怕老婆,我天天當大爺。
叮叮當,叮叮當,窮人響叮當。
叮叮當,叮叮當,窮人響叮當。
門外的興兒支愣著耳朵聽著屋裡的動靜,搖頭撇嘴:
“切,這天天穿綢裹鍛、雞鴨魚肉的璉二爺,要都覺得自己是‘窮人響叮當’,那我們算啥啊?窮鬼?”
可後面越聽,越覺得這“叮叮當,叮叮當,窮人響叮當”的小曲有趣,就也小聲哼哼起來。
或許是這個《鈴兒響叮當》旋律太過歡快,讓賈璉又想起來了《窮開心》。
想想自從穿越而來,他連唱歌都不敢。
於是他又開始小聲哼唱:
“小小的人兒啊,風生水起啊。
天天就愛窮開心啊。
逍遙的魂兒啊,假不正經啊。
嘻嘻哈哈我們窮開心。
我是誰家那小誰,身強賽過活李逵,
貌俊賽過猛張飛,趕沾髮型亮又黑。
是走南闖過北,氣質出眾又拔萃,
長江黃河喝過水,和鞭炮地雷親過嘴。
您面容很憔悴,是滿臉的欠人捶,
您是西山挖過煤,還是東山見過鬼。
這人生苦短累,今朝有酒今朝醉,
……”
他越唱越興奮,聲音就有些壓不住。
興兒在門外,越聽越想聽,到後來就把耳朵貼在門縫上,搖頭晃腦地跟著哼哼。
剛好丫鬟豐兒奉命來查探賈璉在做什麽,見興兒如此,便上前一拍他的肩膀,嚇得興兒一蹦老高。
回身一見是豐兒,瞬間松了口氣,小聲道:
“嚇死人不償命啊我的親姐姐!”
豐兒隻比興兒大一歲,
不滿道: “誰是你親姐姐?少來沾光。”
二人躲到院角,豐兒問興兒,賈璉和誰在屋裡。
興兒搖頭道:
“就二爺自己,一直在屋裡念詩呢。”
看豐兒一臉不信的神色,興兒有心顯擺一下,便將頭一仰:
“我還聽會了一首呢。”
豐兒撇嘴道:
“二爺念詩,就夠新鮮的了。你也會念詩,那可是公雞下蛋狗長角了。”
興兒不服:
“二爺念了好多遍,我都聽會了。
為了不輸大聲擂,
為了不服大聲吹。
為了不哭大聲笑,
為了不煩大聲呸。”
倒把豐兒給聽皺眉了:
“等等,等等,你再念一遍,要不我記不住,沒法子給二奶奶回話呢。”
卻聽房門“嘩啦”一響,賈璉出來了,急步就朝外走,嚇得興兒趕忙說了句“等回來我再教你”,丟下豐兒追上去。
。
賈璉進了當鋪。
是鼓樓西大街的‘恆舒典’當鋪。
興兒跟在身後,新鮮得不得了——璉二爺進當鋪,這可是破天荒頭一遭。
當鋪掌櫃的一見來人穿著打扮,便知是位貴客,卻不認得。
趕忙上前招呼:“這位爺請坐。“
卻不問是否是典當,畢竟典當東西並不是件光彩事兒。有錢人更是如此。
賈璉落座,一旁的興兒說道:
“這位,就是我們榮國府裡世襲一等將軍赦大老爺的嫡長公子,璉二爺。”
掌櫃的一聽,趕忙跪下磕頭見禮。
賈璉讓他起來:
“我來這兒,就是當東西來的。”
掌櫃的心中疑惑:來當鋪當東西的都是缺錢的,大多數都偷偷摸摸的嫌丟人。 瞧這位小爺這個大大方方的樣子,還真是少見。
趕忙問當什麽,賈璉拿出一封小貼,往桌上一放:
“我要當這個。”
當鋪掌櫃的雙手取過一看,卻是榮國府賈璉的名帖。
掌櫃的傻了眼——他是真沒見過典當自家名帖的。
猶豫之下,還是支吾著問了句:“那——請問,二爺想當多少?”
“不多,五百兩,半年期,贖回時本利一起算。”
“哎喲,二爺,您這可有點為難小的了。”
賈璉一聽,起身就要走:“不讓你為難,我去別家。”
當鋪掌櫃的趕忙攔住:“璉二爺,璉二爺,您這麽大的主顧來我們店裡,要是讓您不高興走了,我們這飯碗以後可就算是砸了。”
當鋪掌櫃的將賈璉直接讓進了當鋪後面的客廳裡,獻上茶,才恭敬道:
“二爺,當鋪有當鋪的規矩,您這就一張名帖,我們這當票子都沒法寫。”
賈璉沉下臉:
“你這什麽意思?”
掌櫃的趕緊賠著笑臉,小心翼翼說道:
“哎喲真沒別的意思,就是我們這典當行有規矩,好歹得有個抵押憑證不是?哪怕就是二爺您留下個小扳指、小玉佩什麽的,我這也好寫當票子不是?”
賈璉用手指尖在名帖上輕輕一敲:
“這只是一張紙麽?
這是我們榮國府的臉面。
你肯叫它落了空,丟了人,我還不肯呢。
縱然我肯,我們賈家,寧、榮二府還不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