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兒抱著幾隻錦盒,喜滋滋地朝榮國府走,忽然有人上來一把拍在他肩頭上,嚇了興兒一跳。
急急回頭看去,正是比他大兩歲的親哥哥升兒,如今在寧國府裡當差。
升兒奉命出門辦事,本打算借機去找興兒,可巧就碰上了。他本就和興兒是一樣的活潑性子,掩不住地滿臉喜色,笑嘻嘻道:
“果然如你所說,璉二爺叫我跟著薔大爺去姑蘇……”
“得了,既然知道是我去跟璉二爺說的好話,你買什麽謝我?”興兒不等升兒說完便打斷,直接要好處。
升兒見興兒抱著東西,知道他沒法還手,立馬給了興兒一個爆栗子:
“我這還沒進項呢,你倒先來打秋風。”
疼得興兒苦著臉叫:
“你又欺負我,趕我家去就告訴媽!”
升兒知道老娘偏心小兒子,老爹又是個棉花耳朵鐵拳頭,回來的後果難保不是老娘罵自己,老爹捶自己,於是上手給興兒揉揉腦袋:
“看你,咱哥兒倆逗著玩嘛,你老當真,好沒意思。
說正經的,我就是謝,也得先謝璉二爺啊,哪兒就先輪到你了?這還有規矩沒有啊?”
你倒是教教我,去謝璉二爺的時候,我買點子什麽帶過去好些?
只是我手頭就隻這個月發下來的一吊錢,就這個媽媽還找我要呢。”
興兒很受哥哥哄,當下也不氣了,他手裡抱著東西,就用胳膊肘在升兒身上一懟:
“你謝二爺也是應該。
我告訴你個巧宗得了,你這就去南貨店,買一包上好的蘇式綠豆糕,也花不了幾個銀子。
跟我一道兒回去就得了,璉二爺過會子就回來,看他還有什麽吩咐你的。”
“綠豆糕?這……”
“這你就不知道,璉二爺書房裡有個晴雯,最是愛吃蘇式綠豆糕,你這份禮花不了幾個錢,卻能先討了她的歡喜,”
升兒聽了這話,壞笑道:
“一包綠豆糕值什麽?我這就買去。你倒是說說,那位晴雯姑娘是不是璉二爺的金屋藏嬌?”
興兒一撇嘴:
“要說這晴雯生得確實好看,足蓋過了平姑娘。
這要擱在頭前兒,我們二爺不弄到手就必定得百爪撓心地睡不著吃不下,如今說來也怪了,二爺竟然一直不下手,可怪道呢。”
升兒想的卻是旁的一路:
“拜佛須拜正主,她既不是璉二爺的新歡,也未必管用。
倒是我要不要買點子什麽孝敬一下璉二奶奶?”
興兒趕緊一搖頭:
“可免了吧!就璉二奶奶那獅子大開口,你這一吊錢扔進了她的沒底兒大窟窿,連個響兒也聽不見。她又瞧不上,你也白花錢。”
升兒連連點頭:
“這話在理!
這些日子,璉二奶奶在我們東府裡管事,那叫一個厲害。
這也罷了,生財他們幾個都說,璉二奶奶是個‘錢狠子’,‘錢串子’,逮著蛤蟆攥出尿的主兒,連我們下人的月錢都偷拿到外面去放帳呢。”
“生財?俞祿的外甥麽?”
“可不就是他麽?
若是旁人說的,我還未必信,可生財的舅舅不光是我們這頭管銀米的,生財還有個乾姥姥,就是你們這頭太太的陪房鄭華家的。
這樣的人說的話,能是沒影子的屁?
再有個事兒,就是璉二奶奶動不動就打人、罰人,這也罷了,算是我們裡面都忒不像了,
也須得她來整治整治。 她十天裡就能罰了三個人,這一罰就是一月的銀米。但革下的銀米都不入帳,而是入了她自己的荷包,這事兒連我們珍大奶奶都已經都知道了。”
升兒看興兒一臉驚訝狀,愈發興頭起來,趴在興兒耳邊繼續道:
“再告訴你個旁人不知的事兒,可萬萬不能告訴了出去。
我們東府裡私底下都說,璉二爺在小蓉大奶奶出殯那天鬧事,是奔著要造族長的反,他想當族長。珍大爺表面不計較,也不許底下人胡說。
可跟著珍大爺的喜壽有一回跟我吃酒,他吃醉了,拉著我偷偷說:如今珍大爺恨璉二爺恨得牙癢癢,說他‘腦袋後面長著反骨,遲早要收拾了他,為賈家除害’。”
興兒聽得一哆嗦,小聲跟他哥說:
“你等會子把這些話都告訴給璉二爺,一準兒得個大賞錢。”
升兒搖頭擺手道:
“算了罷,誰不知道璉二爺的錢都給璉二奶奶搜刮了去?我說了這些要命的話,得他那小氣吧啦的一吊錢的賞,我圖什麽?”
興兒將升兒拉到更僻靜之處,揀著其中一個錦盒打開來,只見裡頭是一支精美絕倫的赤金鏤花鳳釵,鳳嘴裡銜著的一枚珍珠,足有蓮子大小。
升兒看得瞪大了眼:“這是十足十的赤金啊……”
興兒小聲道:
“其余的就不給你瞧了,都是璉二爺剛買的,這叫做沒錢?”
升兒一拍大腿:
“我就說嘛,當了大官能沒錢?
璉二爺的官位如今已經跟我們珍大爺齊平了,可璉二爺還沒襲爵,就已經是有權有人的順天府知府, 前途必定比我們那邊強多了。
反正璉二爺遲早是要休妻的,我也沒必要花錢填璉二奶奶的窟窿……”
“等等,誰說我們爺‘遲早是要休妻的’?這事兒我怎麽不知道?”
升兒一愣神兒,看興兒真著急了,才道:
“這當中有個緣故,我跟花自芳有些交情……”
“花自芳是誰?”
“就是你們那邊寶二爺的大丫頭襲人的親哥哥。
他家十年前逃難來到京城,險一險就餓死了人,活不下去的光景,才將他妹子賣給了賈府,換了二十兩銀子活命。
如今借著他妹子的本事,一家子也發達了許多。
去年新買了一處齊整的大院子,足有十來間房,離榮府只有半裡路程,少說也得花二三百兩銀子呢。
花自芳自打去年又做了生意,專給城裡最大的酒樓集賢樓送酒食。前番正趕上他那裡短了些東西,我做買辦的有些門路,幫忙拆兌上了,就這麽著,一來二去就有了交情。”
興兒眼珠轉來轉去,此時問道:
“他一個外不喇的,怎麽能知道我們府裡的事情?”
升兒一向不如興兒伶俐,此時難得有了佔上風的機會,自然是得意萬分:
“你不知道就說你不知道的,何苦說人家外不喇?
他妹子已經是寶玉的人了,花自芳不久就是寶玉的大舅哥了。”
(薛蟠:我是寶玉的大舅哥!我來替作者求收藏,求推薦,求支持!
……啥?不是我?怎麽回事?這花自芳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