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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瑕記》第13章 不忍
  我首先聽到的是聲音,像是離我很遠,但又莫名聽得十分真切,清楚。

  “這廝身上沒什麽油水可撈。”

  “鄉下的窮鬼,都是這樣。”

  頭部的痛感持續加強,酸腐的臭氣難以忍耐,我感到自己躺在既硬又濕冷的地面,一切都是即將回到現實的征兆。

  眼前是火把的光輝,和台階上三團模糊無法辨認的影子。我猜自己的頭部由於兩次猛擊,失掉了一些正常的功能。我努力回憶此前發生了什麽,剛想起來一點,頭又開始作痛,撕裂了一切。

  胳膊由於被壓得太久,實在痛得厲害,我嘗試翻了一下身,腳上的鐐銬響了一下。

  “這小子醒了。”

  有兩個人走過來,其中一個蹲在我面前。

  “知道你犯了什麽事嗎?”

  “知道。”

  “知道還這麽硬氣?”

  一人拎起水桶,將裡面的水澆在我的身上,那水裡簡直混合了這地方所有難聞的味道,我不由得咳嗽起來。

  “犯夜的照例是要打二十下,你若交得出罰金,可以少打十下。”

  “大人,我沒有錢。”

  “我知道你沒有。”

  他搖了搖手裡的東西,模糊中我看見了藍色布料,那是我的包袱。

  “找個人來,幫你交錢。如果交雙倍罰金,就免了你的打。”

  “大人,饒了我罷,我不是城裡人,誰也不會來幫我。”

  雖然我在心裡不斷提醒自己要堅強,卻還是很不爭氣地哭了起來,肉體上的痛苦折磨是其次,這種粗暴、蠻不講理也沒有那麽可怕。可怕的是我知道他們可以對我做任何事,而我沒有任何反抗的方法。

  我的回答顯然讓其中一人很失望,他轉身離開,留下淡淡的一句:“打把。”

  “懶得動彈,用那個?”

  “隨你。”

  靴子落在石製地面,咚咚聲帶著水聲。那獄卒走到地牢的另一邊,在桌子上挑選起來。我只聽到金屬物件碰撞的聲音,他似乎很享受這個過程,又過了片刻,他手裡提溜著一個東西走了過來。

  “這玩意一般是給嬌娘用的,你這窩囊樣子,倒也適合。”

  我的頭太痛了,惡心想吐,看不清他手裡的東西到底是什麽。隻感到自己的右手被他用腳踩住。本能地想把手抽出來,但立馬就被這人踢了一腳,正中肚子,我一下將前半夜吃的面條全吐了出來。

  “真惡心,一會兒非得讓你都舔掉。”

  我的手被他牢牢踩在地面,我感到手指之間被套上了什麽東西,很光滑,像是木棍。五指間都被套上了之後,我才終於看清楚那個東西。

  “別……”

  剛欲說話,一陣鑽心的疼痛襲來,那人用力將拶子兩邊的繩子拉緊,我感覺自己的五根指頭都要斷了,發出尖厲的嚎叫。那獄卒完全樂在其中,他發一陣狠力,又會停上一下,就在我以為他要放過我時,他又使出比上次更讓人痛苦的力道來。

  隻這麽幾下,我恨不得立馬就暈過去。但情況事與願違,我反而覺得自己在這酷刑的折磨下,變得更清醒了,眼前的場景也不再罩著一層霧。

  遠端的台階之上的門突然打開,一個戴著帽子的人探出上身,大聲叫罵道:“直娘賊!老子的好夢都讓你們擾了!”

  “小的該死,小的該死。”

  那獄卒立馬松開了拶子,我得救了。

  長官繼續說道:“榨不出油的窮鬼就別折騰了,

打壞了賣不起價,懂嗎?”  “是是是,小的明白。”

  長官打著哈欠,將門一帶,走了。獄卒收起刑具,笑著說了一句:“你小子好命,今天爺就玩到這了。”

  他將我拖向地牢的另一邊,我才發現身後原來還有個門,這門沒有鎖,他將門單手拉開,把我人甩進去後,直接走了。

  這個房間比先前行刑的房間更暗,等眼睛適應之後,我發現這裡是關押犯人的區域,兩排木柵欄的牢房,地上鋪著乾草。方材那獄卒甚至懶得將我關進去,不過也是,我的手腳上都是鐐銬,還能往哪裡跑。

  監區的門開著,我能看到他走台階而上,開門離開了地牢。整個地牢陷入了死寂。監區的地面時不時有老鼠爬過的聲音,我的手指仍舊火辣辣得痛,好在我覺得骨頭應該是沒斷。

  在我挪動身體,打算靠著木柵欄休息休息時,那監牢裡突然有個黑乎乎的影子動了一下。我吃了一驚,原來這裡還有一個人。乾草因他的身體反動發出莎莎的響聲,看起來這個犯人在睡覺。

  我猶豫了好一會兒,決定還是不叫醒他。實際上我們也沒有什麽話好說,我其實也很害怕,希望他不要醒來。這個地方,任何人都不能給我安全感。我慢慢挪動身體,小心不讓手腳之上的鐐銬發出聲音,終於靠到了木柵欄。

  我閉上眼睛,這黑暗的牢室沒有半點光,眼淚悄無聲息地流下。接下來會怎麽樣?我會怎麽樣?

  不知過了多久,地牢的門又嘭一聲被打開,我吃了一驚,從半夢半醒中清醒,第一反應是他們又要來折磨我了。我怕得要命,心臟收縮成一小塊,不敢用力跳動。

  為首的是那個長官,身後就是其他兩位獄卒,他們推著一個同樣被鐵鏈捆住了手腳的人。

  “官爺,行行好,我家裡還有老母要照顧。”

  沒有回應,他被帶到先前我受難的區域,距離太遠,我看不清他的臉,但矮小精壯的身軀和沙啞的哀求聲,向我揭示了他的身份。

  “你知道規矩,錢,要麽挨打。”

  “官爺,我真沒有啊,饒了我這次吧。”

  我努力向台階上爬了幾步,越來越確定那個人就是他。他不是先我們一步走了嗎?難道他正因為我們,沒有及時回到家中,犯了宵禁?好心施舍竟成了他的過錯,而我無異於將他拖入這個深淵的罪魁禍首。

  “身上沒錢,找你娘子來送啊?”

  “實在不行,讓他陪爺幾個玩玩也不是不可以。”

  那三人哄笑起來,那賣面條的漢子只是跪在地上磕頭,而他的額頭每撞擊地面一下,我的心扉也隨著一陣顫栗。

  “快點,爺沒時間跟你耗。”

  “大人,生意不景氣,我是真的沒有錢。”

  “醃臢貨,敬酒不吃吃罰酒。”

  長官不再有耐心,他向手下比了個手勢。兩個人立即動身去拿刑具,那漢子的斷斷續續的哀求透露著無比的絕望。

  “出去了別說爺不體面,犯夜者照例棒打二十。一下不多你,一下不少你。”

  “來,躺好。”

  他們搬來了一個長凳,示意矮漢子趴上去。兩名獄卒分列左右,棍子已經就位。

  “大人,使不得!”

  我還是喊了出來,看著自己的恩人受難,實在於心不忍。長官對於行刑被打斷十分生氣,他作為地牢唯一無可置疑的主人,認為自己受到了挑釁,一個來自階下囚的挑釁。

  “找死!”他親自上前,幾步跳下台階,從腰間取出藤鞭。我的臉首先遭殃,力道之大,讓我覺得像被刀割了一般。這軟刀在我身上起舞,軀乾之上多處皮開肉綻。好在這藤編是個銀樣鑞槍頭,恐怕平日裡裝飾為主,比較細,打在身上也僅是皮肉傷。

  快速揮動鞭子對大腹便便的長官來說是體力活,不一會兒他就氣喘籲籲,停了下來。

  “賤骨頭。”他向我身上吐了口吐沫,“這下舒服了吧?”

  “大人,您高抬貴手,饒了那邊那位老哥。”

  長官一聽,笑了起來:“你這自身難保的賊猢猻,竟然還想著別人。”他轉頭對一個獄卒說:“準是你把他腦子打壞了。”

  “大人,您聽我說,他之所以犯夜,全因好心救濟我。您放過他,我可以代他受罰。”

  “我呸,一個村驢,口氣偏如此之大!蒼州府是你家的?你說代他就代他?”

  “六子、小鍾,給我狠狠地打,打完二十再加二十棒!”

  這長官一臉志得意滿的樣子,臨走前對我說:“你就在這兒好好看著,好好看著吧!”

  兩個獄卒揮動殺威棒,前幾棒下去,痛的他忍不住直叫喚,但不知是適應了,還是麻木了,之後他愣是一聲不出。那大棒打在身上起初是砰砰的脆響,後來因為皮肉給打爛了,打酥了,聲音悶起來,還伴有水濺起的聲音。

  我白挨了一頓鞭子,非但沒有幫到那老哥,反而害他又多遭了罪。我一直如此,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由於矮壯漢子咬著牙一聲不吭,那長官看了一會兒,覺得興味索然,打著哈欠又走了。我心想也許能勸勸,往前挪了挪身子準備再與他們喊話交涉。

  “這位兄弟,萬萬不可。”

  我的後腦處傳來一聲鬼魅的低語,平靜且溫和。是啊,我竟然忘了這牢裡還有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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