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
陳月已經安排好車,送他們去城裡。
楊淵和劉亦雪睡了一覺,像是忘記了昨天的紛擾,開開心心的用了餐。
老張在車上說明道:“我們今天約的是金元礦業的一位副總裁,級別比聶盛高,而且聽說他與聶盛一直不對付,所以談成的希望還是很大的。”
楊淵點頭說道:“希望順利。”
劉亦雪看向窗外,還是來時的路,但是心境已經截然不同。
“如果這次還是沒進展,我們就不得不考慮答應聶盛的條件了。”
她有些沉重的說道,“啟明星項目的研究進度已經到了必須盡快測驗的地步,拖下去只會徒耗我們的精力和成本。如果聶盛這條路也走不通,那我們就只能去下一站再試試。”
“可是,很難再有下下站了。”
“如果下一站也不成,我們可能得考慮隨便從市場上進點貨,湊合著使用,但會對實驗數據造成很大影響。”
她將目前的科研情況,也說明清楚。
楊淵的心裡也一下子變得沉甸甸的。
比起兒女私情,還是公司和事業更值得思量。
在這一點上,顯然,劉亦雪做得很到位,甚至比他更好。
“這次的談判,由我來主導吧!”
楊淵突然說道。
劉亦雪一怔,明亮的眸子落在他身上。
旋即,她心裡若有所悟,楊淵定是擔心聶盛提出的卑劣條件再次發生吧。
老張渾然不知,拍一拍楊淵的肩膀,讚道:“行啊!楊總,你現在總算是站出來扛起大旗了!我給你加油!”
他露出一副“我只會喊666”的表情。
楊淵瞪他一眼,這個老油條,又調侃自己。
劉亦雪看著兩人,失笑道:“那好,這趟談判就交給你了。我也負責喊666。”
車輛很快路過嶺山。
“對了,陳月,住我們對面的老張是什麽情況?”
楊淵想起跳舞老人的怪異行為和醜陋樣貌,心裡禁不住好奇。
坐在前方的陳月回頭笑道:“怎麽?你們看見他跳舞了?這沒什麽稀奇的,年齡大了都會有些怪癖。生物學上說過,這叫老年期思維衰退和老年期行為衰退。”
楊淵發現了,這個叫陳月的地導看著挺靠譜,就是喜歡瞎忽悠。
昨天晚上的事,說來說去也全賴她!
於是他瞪過去一眼:“說人話!”
陳月立即訕訕一笑:“這老張啊,上次給你們提過,全名張德全,不是我們懸崖村的本地人,而是來自黑省漠河市。早年他和老伴一直在黑省生活,聽說他們兩人都喜歡跳舞。”
“我聽四舅講,那時候做工苦,講究什麽996、007。他們年輕的時候,為了跳舞,就經常溜進堆滿雜物的倉房,點起一盞燈,在狹小的空間裡練舞。”
說著說著,她的臉上露出豔羨之色:“嗯,說起來還挺浪漫!”
三人被她說得吸引住,靜靜聽著。
陳月繼續笑道:“無數的谷物粉末上下紛飛,像是在為二人伴舞的精靈。四舅說,這是老張這輩子最美麗的回憶。後來,有人在倉庫外面開了一間舞廳,他們就時時過去。”
“不過,這人的遭遇哪能一直不變。有一天,他的老伴想念家鄉了,於是就回了懸崖村。”
“他們在村外的林場找了份工作,守著山,守著林子。”
“喏,就是眼前這個——嶺山!”
陳月向車外的山林指了指,
原來這裡曾經是老張工作的地方。 “他們也常在這山林裡跳舞,說實話,這樣的生活我還真特別羨慕。擇一人,選一林,相伴終生!”
她說著說著,又飛起了思緒。
劉亦雪的臉上也露出些許神往之色。
楊淵連忙再瞪了陳月一眼。
陳月嘟了下嘴,回到正題:“不過,好景不長,嶺山就出事了。”
老張眉頭一皺:“你是說……35年前的森林大火?”
他們三人都還記得來的時候,那趕車的大爺提過嶺山大火的事情,當時死了不少人。
陳月訝異道:“原來你們知道!不錯,就是嶺山森林大火!作為守山員的老張夫婦,率先受到衝擊!”
“最後雖然消防員救下了大火,但是老張的老伴也徹底的消失在了火海裡。”
說到這裡,她有些嗟歎。
一對令人豔羨的神仙眷侶,從此刻變成孤燕獨飛。
楊淵三人也禁不住縮了下瞳孔。
老張歎道:“原來是一段淒美的愛情……”
陳月重新露出笑容:“誰說不是呢,我就沒見過愛情圓滿的樣子。不過,老伴沒了,老張卻堅持留在了懸崖村,這一住就是35年。”
“他的記憶像是停在了森林大火前的那一天,每天中午、晚上就會對著點亮的燈光起舞。”
“四舅說,我們不懂他。因為在他的眼睛裡,對面一直有一個人在陪著他跳舞,他的老伴從沒離開過。”
“但是在我們眼裡,老張就是一個孤獨的瘋子,沉浸在曾經的美好裡,再也走不出。”
“可是,誰能說這不是真正的深情呢?”
陳月望向漸行漸遠的嶺山,眺望著長歎。
“白頭偕老的愛情我們都曾羨慕過,可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幾人?”
“如老張這樣, 深情三十多年,至死不渝的又有幾人?”
“這是在外界浮躁的社會裡,所不能看見的奇跡吧!”
她說到這裡,掃視一眼三人,不再說話。
漠河小城裡的舞廳、懷念亡妻的獨舞老人、三十多年前的特大火災……
一幅幅畫面像是在三人的眼前展開。
他們一時間竟然沉浸在故事裡,沒能走出來。
陳月說得沒錯。
在這個浮躁的社會裡,竟然還有一位老人以獨舞這樣的浪漫方式,懷念著一生最愛的人。
這不吝是奇跡!
“陳月,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很適合講故事?”
楊淵長出一口氣,感歎道。
陳月訝然道:“這倒是沒有,他們都嫌棄我聒噪!包括那個離我而去的男人……”
老張笑道:“深情不及久伴,厚愛無需多言。而這樣的獨伴,確實更令人動容。”
劉亦雪看他一眼:“老張,現在我們四個人裡,也只有你夫妻恩愛、兒女雙全,你是不是在撒狗糧?”
話音未落,三人憤憤地瞪向老張。
過分!
老張尷尬地摸著光頭:“你們是不懂柴米油鹽的苦,要不是為了養家,你以為我願意跑這裡出差?”
劉亦雪拆穿道:“我怎麽記得你聽說可以出差的時候,興奮的連夜收拾了行禮?”
陳月也鄙夷道:“男人啊……結了婚就想逃離家庭,我算是看透了!”
楊淵被她們說得哈哈大笑。
劉亦雪瞪他一眼:“還笑!你遲早也有這麽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