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一間屋中,穆清就望見一個中等身材的漢子站在桌邊,手中拿著五枚黑白色的棋子,隨手一拋,另一隻手中的小碗在空中一攏,把棋子全部接住,倒扣在桌面上。
“多,多,多。”一旁有個瘦削少年緊緊盯著小碗,雙眼裡滿是血絲。
漢子緩緩把小碗打開,棋子一黑四白。
少年似乎魂魄都被抽走了,面色蒼白,瞳孔失去焦點,瘦弱的雙手顫抖,但卻死死地抓著桌沿,“不可能,我不可能輸…”
吉戢朝著穆清笑了笑,示意他等一下,隨即走向瘦削少年,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趙少爺,看來今天運氣不佳啊。”
“我一定會贏回來的。”趙少爺轉過頭來盯著吉戢,雞爪般的雙手摳住吉戢的肩膀,“我一定會贏的。”
“當然會。”吉戢微微一笑,粗短的手掌拍了拍他的手背,“今天咱們運氣不好,睡一覺,明天就會好起來的,一輸二贏嗎。”
“對,對…我明天會贏回來的。”趙少爺雙手發軟,從吉戢肩上松開,雙目中重新對了一絲光彩,“我會贏,我會贏!”
趙少爺衝著桌旁的漢子吼出了最後一句話,隨即掏出一包銀子扔在桌上,“趙才,明天,我會全部拿回來的,你記住了。”
隨後便踹開木門,狂躁地離開了吉府,幾個奴仆趕緊跟上,卻被他指著鼻子罵了幾句,隻好跟在他身後。
穆清看著他搖搖晃晃的樣子,被酒色掏空,又沉迷在賭博中,活不過四十,或者,在四十前就完全破產,凍死餓死在某個街角了。
“這位少爺請。”吉戢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穆清轉過頭,走到桌旁,看著趙才的雙手,十根手指細長,尤其是食指和中指,幾乎是一般長短,很適合做些小動作。
既然對方有可能作弊出千,那就不能怪自己了。
“就這個了,看著簡單。”穆清走到趙才對面,隨手拎過來一把椅子坐下。
管家開始在一旁介紹規則:
“一共五顆棋子,猜測黑棋子是不是比白棋子多——賭注一萬貫
加注一萬貫,猜黑子數目。”
穆清微微頷首,管家從一旁取來十個圓盤狀的小木塊,穆清把它們捏在手中,松軟有質感,應當是特殊處理過的木材。
隨手拿出一枚木盤扔在桌上,“黑多。”
穆清隨意的動作讓對面的趙才挑了挑眉,五枚棋子拋起,小碗在空中接住,虛晃幾圈,最終重重地就在了桌面上。
“你確定要選‘多’嗎。”趙才單手摁著碗,抬頭看向穆清。
“選定後應該不能改了吧,是不是吉老爺。”穆清倚靠在椅背上,看都沒看桌上的棋子。
“做你該做的,少廢話。”吉戢瞪了一眼趙才。
趙才乖乖底下了頭,把碗掀開,兩黑三白,穆清輸一萬貫,木盤被管家取走放到趙才身旁。
趙才得意地抬頭望著穆清,希望看到他臉上的失落和惱怒,但他沒有,穆清臉上只有戲謔的笑。
“第二輪。”
“黑多。”
一黑四白
穆清輸一萬貫
“第三輪。”
“還是黑多。”
二黑三白
穆清輸一萬貫
“第四輪。”
穆清終於坐起身來,雙手交叉擺在胸前,他剛剛看到對方的小把戲在哪了。
“依舊是黑多。”穆清抬頭看向趙才。
趙才冷笑一聲,
心中暗笑這人的不知死活,自己想要是幾顆就是幾顆,想要白多就是白多。 趙才之所以這麽自信,就憑借他的手指,每次在碗將棋子扣下,他就先在空中記住棋子的大致位置和顏色,再在棋子落下時,輕輕一撥棋子邊緣,就輕松把棋子顏色相旋轉。
趙才把棋子拋起,用碗在空中接住,余光一撇,三黑二白,居然被他猜對了,但只要動碗沿左側的一枚,贏的依舊是自己。
穆清微微一笑,交叉著的手臂分開,在趙才三人被棋子吸引住目光的一刹那,手指輕彈。
趙才已經在將碗扣下,修長的指尖快速地探入,忽然間就感到手指尖一疼,手指本能地向後縮去。
“擋…”沉重的碰撞聲傳來,趙才摁在碗上的手微微得顫抖著,失誤了,這是自己第一次失誤。
“怎麽了。”穆清不含一絲情感的聲音傳入趙才二中。
緩緩將碗掀開,三黑二白,穆清勝,贏一萬貫。
吉戢和管家都被突然輸的一局嚇著了,趙才被人成為“鬼手”,就在於他手法的快、狠、準。
汗珠從趙才臉頰上滑下,自己絕對不能輸。
“這次,是白多。”
趙才慢慢地拿起桌上的五顆棋子,他的手第一次在賭桌上顫抖。
棋子拋起,空中趙才急忙確認,四黑一白,贏定了。
突然間,自己左手臂上一痛,手腕不受控制地向前探去,碗壁撞在棋子上。
“二黑三白。”
穆清贏一萬貫。
第五輪,贏
第六輪,贏
………
直到第八輪,吉戢在一旁擦著冷汗,白花花的銀子已經不在自己口袋裡了。
“白多。”
穆清說完猜測,但趙才沒有動,呆呆地摁著碗站在原地。
“趙才,趙才。”管家趕緊上前,趙才此時滿面蒼白,虛汗直冒,這是他第一次輸在技巧上,每次都是不同的方式讓自己失誤,但自己根本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抱歉抱歉,趙才今天身體不適,要不咱們去試試別的?”管家換來一個雜役把趙才帶走,收到吉戢的眼神暗示後,諂笑著走到穆清身邊。
“好啊。”穆清微微點頭,旁邊的白勝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知道好像贏了好多,趕緊主動穆清撿起桌上的木盤籌碼。
一個上午過去了
穆清已經把吉府中所有的賭局都嘗試過了幾輪,白勝捧著比一開始多了三倍的籌碼,原本就細窄的眼睛幾乎看不到眼珠。
而一旁的管家還在賠笑站在穆清身邊,吉戢已經溜回了自己的屋中,在第五個賭桌旁,他的胖臉好像就瘦了一圈,大汗淋漓,找了個借口就先回房間了。
管家此刻笑容早就僵硬住了,面前這人,無論玩什麽,都是先輸三局,然後開始連勝。
這位爺,這是咱們吉府所以賭桌了。”管家擦擦汗,小心翼翼地在穆清身旁說道。
“哦。”穆清撇了管家一眼,“好吧,該算帳了。”
“是是是。”管家從白勝手中接過籌碼,回到帳房裡取出三十萬貫的銀票和那副山水畫。
穆清接過銀票扔給白勝,趁著他被銀票吸引住目光時,畫卷快速地劃入左手袖口,而隨即又從右手袖口裡取出另一副仿製的畫卷。
“走吧。”穆清把畫卷也扔給白勝,轉頭向門口走去。
卻看見在大門口站著五個彪形大漢,每個都握著一條鐵頭棍。
贏了這麽多,視財如命的吉老爺果然不會放過自己,轉頭看向管家,卻發現他已經躲到一旁的角落裡去了。
白勝面色慌張,他隻想著贏錢,卻忘了贏了,到底能不能把錢拿回去。
“哎。”穆清右手握著了佩刀的刀柄,“贏得起,輸不起。”
五個彪形大漢揮舞著大棍衝上前去,白勝害怕得連連後退。
但穆清絲毫不慌張,伸手將玄鐵盧龍刀拔出鞘。
為首的大漢提起鐵頭棍,朝著穆清的首級豎劈而下。
穆清側過身子,扭頭躲過這麽一下,盧龍刀輕輕敲擊在棍頭上,長棍揮下時,微弱的吸引力穿來。
大漢上身不受控制向一旁彎去,穆清趁機一腳踢在大漢右腿的膕窩處。
大漢右腿一軟,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穆清刀柄砸在大漢後腦杓上,大漢頓時被砸暈,暈倒在地。
其他四人一同上前,穆清遊刃有余地步行在四人中間,找準機會,四顆小鐵珠飛出,正中四人手腕。
趁著四條鐵頭棍落地,穆清長刀揮動,在幾人的臉上各留下一道血痕。
隨後便大步走向角落裡的管家身旁,管家面色大驚,連忙向後退去,卻被穆清一把抓住領口拎起來。
“你,你幹嘛。”管家漲得臉色通紅,呼吸略微感到困難。
穆清沒有說話,只是直勾勾地望著他的雙眼,沒有任何動作。
“這位爺。其,其實,這五位是派來護送您的,畢竟錢財眾多,這兒離山賊處近。”管家勉強努力地擠出一抹笑容,支支吾吾地繼續說道。
“那現在還需要嗎。”穆清把管家一扔,丟到一旁的樹下。
管家也不惱怒,拍了拍身上的灰就又跑到幾個大漢身旁,“廢物,趕緊把他抬走,幾個沒用的東西。”
轉頭又對著穆清二人,換上一副諂媚的笑容,“這位爺走好。”
管家把穆清二人送到門口,吉戢虧了那麽多,躲在屋子裡沒有出來,估計剛才的事讓他膽怯了,不敢親自出來了。
穆清走到吉府大門口,輕輕地在門板上叩了三下,“管家,大門不錯,挺值錢的。”
“是是是。”管家也不敢怠慢,就怕他又一言不合拔劍相對,“上好的金絲楠木。”
穆清笑了笑,隨即帶著還在聞著錢味傻笑白勝離開。
“白勝兄,關於…”離開了吉府幾裡路,穆清轉頭看向白勝。
“當然,大人。”白勝趕緊回答,他愛錢,但剛剛那刀讓他有點膽怯,“今晚我就去聯絡‘旱地忽律’,明天一早咱們就出發上山。”
“嗯,我在飛鶴客棧。”說完,穆清便轉身離開。白勝把一遝銀錢票藏在包袱中,向著另一個方向跑去。
接著,穆清並沒有直接回到客棧中,而是在四周轉了幾圈,把附近比較好的位置都記錄了下來。
當夜幕將近時,便又從腰間摸出一個小包,裡面還有這十幾兩銀子,買了一份餐點後,回到訂好的房間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