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夜半三更時,街道上已經重歸寂靜,灰暗的街道兩側沒有一絲人氣。
穆清房間的窗戶輕輕地被打開,穆清從窗戶中躍出,確定四周沒有人後,並沒有帶面具,翻身而下,縱身躍入一條漆黑的小巷中。
尋著下午記憶的路線,穆清從最偏僻的小道中,繞到了一家小酒館的門口,正是上午時白勝帶他到來的一家。
此時小酒館門戶緊閉,似乎以及打烊了。
但穆清僅是站在門口,躲藏在房屋的陰影之下。
“咚!——咚,咚!”一快二慢的打更聲從遠處悠悠地傳來。
穆清隨即在酒館門口輕輕叩擊了三下,酒館內傳來輕微的腳步聲,隨後酒館的大門緩緩打開。
穆清推門走進,面前的依舊是早上的掌櫃,但掌櫃只是朝他笑了笑,隨後指了指後廚的位置。
穆清點了點頭,向後廚走去,身後傳來關門的聲音。
走入後廚中,一個身影正在努力處理著手中的一堆綠色菜,見到穆清到來,便把菜和工具都放下。
“還記得我嗎。”這人笑了笑,“沒想到又見面了。”
穆清認出來對方,自己現在沒有帶面具,但早上應該就被記住了,畢竟上次闖進汴京朽木堂,對方就在場。
早上自己感到被窺視,應該就是面前這人,在吉府門口叩擊了三下,就是三更時,三下為信號的意思。
對方也是乾暗地裡事情的,這些應該明白,自己也沒有想到,這裡剛好是朽木堂的據點,還是梁山上的人帶自己來的。
唐聞淡淡地朝著穆清笑了笑,下一刻,穆清感到臉頰一痛,抬手摸去,一滴血珠染紅了指尖。
唐聞抬起左手,手指間夾著數根銀針,手腕一扭便消失不見,“你怎麽知道我們不是敵人,我的一個兄弟就死在你的任務裡。”
穆清沒有因為這一針翻臉,因為他明白好友、親人死在自己面前的滋味。
但也是這一針,表明了這件事徹底翻篇,接下來,該談合作了。
“我需要朽木堂的幫助。”穆清隨便找了張凳子坐下,撥動著地面上的菜葉,他記得是叫做菠菜,前朝尼泊爾王國的貢品,現在徹底落地生根了。
“你,和‘白日鼠’。”
“我在依靠他加入梁山,融入後就會立刻除掉。”
“那你需要什麽。”唐聞知道這是對付梁山的好機會,從上次韓伯龍的表現來看,這位是可以合作的對象。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一定程度上的合作以及適度的防備就好。
“我需要梁山有人接應我。”穆清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們有這種人,明早我就要上山了。”
唐聞沒有回答他,這是一次博弈,知道梁山上線人的,朽木堂中一共有六人,自己便是其一,這是堂主的信任。
自己現在就是坐在賭桌上,是否要出牌。
不出是最穩當的,但面前這人背後的主子,是不確定因素。
出牌,但對方僅僅是第二次見面,憑什麽相信他?
後廚突然陷入了沉寂,兩個人各自在想著自己的思路,終於下定論決心。
深夜,穆清推開酒館大門離去,掌櫃將一切整理好,似乎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你真的告訴他了?”掌櫃坐在唐聞身旁,他在朽木堂中權限並不高,但線人一定是絕對機密。
“嗯。”唐聞默默應了一聲,“明天我會汴京一趟,
這裡你守好。” “好的,如果那人又來了呢。”
“那就給他二兩肉,一個空酒壇,他看到就明白了。”
穆清輕巧地回到客棧屋中,將窗戶合上,所有痕跡都隱藏好,隨後便準備休息片刻。
突然間,穆清的動作停止,整個人靜止在原地,房間內不再有一絲聲響。
“哢擦,哢擦。”微弱的脆響從屋外傳來,自己為了安全,在房門口加了鎖,這個聲響應當是有人在屋外撬鎖。
聽聲響,屋外的人馬上就要將門鎖打開了,穆清沒有走向房門,而是拔出盧龍刀。
再倚靠身法飛身越上房頂的角落中,單手撐住身子,讓自己懸浮在空中,以此來躲避屋外人可能的視線范圍。
只聽到“哢噠”一聲,鎖被拆開了,房門被緩緩推開,屋外人向房間內走來,但對方似乎在盡力保證自己不發出聲音,但腳步聲依舊沉重,尤其在寂靜的房間內特別清晰。
“不像是刺客。”穆清心中有了一絲疑惑,若是吉府出手,必定會尋找最好的刺客,以求把自己完全鏟除。
但白勝這個時間點,應該都沒有到梁山山腳,即使反悔也不會是這麽拙劣的手法。
也不應該是飛猿這些仇人,飛猿輕功不弱於自己,巨毋霸估計會自己破門而入。
穆清突然想到,該不會是因為自己房門上鎖,被小偷盯上了吧。
穆清反握刀柄,決定先把對方打暈再說。
腳步聲逐漸接近自己,等到屋外人身影出現的一刹那,穆清猛然躍下,刀背狠狠地砸在對方的頭頂上,隨即身子一扭,伸手把他扶住,輕輕放下地板上。
然後立刻先去把房門合上,隨後點起一根紅燭,借著微弱的燭光,穆清看清楚了對方的樣貌,不由得臉色有點怪異。
這人居然是吉府的“鬼手”趙才。
穆清想了想,抓著他的衣服把他拎起來,“啪”就是一巴掌扇在他的左臉上。
“嗚。”趙才疼得睜開了眼,入眼處就是一把漆黑的長刀抵著自己的脖子。
“師傅,你誤…唔,唔”趙才還沒喊出幾個字,就被穆清一把捏住了嘴,沒法發出聲音。
穆清直直地看著他的眼睛,雙目中沒有一絲溫度,趙才咽了一口口水,乖乖地閉上嘴不說話,穆清才把他放開。
還沒等穆清說些什麽,趙才挺身而起,接著猛地跪倒在地,“哐”就是一個響頭,“師傅,請受徒兒一拜。”
經歷過大風大雨的穆清先是愣了一下,隨即一腳把他踹翻,毫不猶豫地拖著他的衣領就要扔到屋外。
“師傅,你不收我,我就大喊你的身份。”
穆清停下來步子,轉身看著趙才,“我的什麽身份。”
趙才狡黠一笑,“跟著你的跟班,應該是梁山的‘白日鼠’白勝吧,你把錢財給他,應該是想通過他加入梁山吧。”
穆清把趙才往屋中一扔,從腰間拔出盧龍刀,準備斬草除根。
“別,師傅,我可以配合你,你知道我還是有點能力的。”
穆清拔刀,盧龍刀的刀尖指向自己的脖子。
“吉戢把輸錢全算在我身上了,我現在欠帳十多萬貫,只能逃跑了。”趙才再次跪倒在地,可憐巴巴地說。
穆清把盧龍刀歸鞘,“我上梁山可不是為了吃肉喝酒的。”
“沒關系,師傅,吉府明天只有一兩肉吃。”
“可能會死。”
“呆在吉府,我一旦沒有了價值,吉戢早晚有一天把我折磨到死。”
“好吧。”穆清歎了口氣,自己的確需要一個人來作為山上下的接應者,趙才能被稱為“鬼手”,也是有一定程度上的能力的。“不過,不準叫我師傅,我今後性慕容。”
“好的,慕容少爺。”趙才聽到穆清答應,趕緊站起身來,與其留下吉府受難,不如闖蕩一番,上午穆清讓自己明白了什麽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自己的師傅在教完自己賭術的那一天,告訴過自己,“倘若某一天遇見勝過自己的人,一定要跟著他離開。”
趙才相信自己的師傅,當年所有人都認為自己是爛泥扶不上牆,只有師傅告訴自己,“朽木亦可雕。”
轉眼第二天清晨,穆清來到客棧樓下,白勝依舊守候在不遠處了,見到穆清急忙上前,“慕容大人,一切妥當。”
“嗯。”穆清點點頭,看向白勝的面孔,臉色有點發白,瞳孔中多了點點血絲,一看便是一晚沒睡,看來自己的錢沒有白花。
“這位是。”白勝看向一旁的趙才,趙才已經被穆清偽裝過樣貌,因此白勝沒有扔出對方的身份。
“我的仆人,一直待在客棧中。”穆清很自然地回答。
白勝想想也是,即使是一個落魄公子, 有個仆人也是應當的。
“那咱們上路吧。”白勝走在前頭,穆清一身輕松地跟在身後,趙才主動背起所有的行囊,其實也就只有一些簡單的衣物和一點乾糧而已。
約莫過了五六個時辰,三人來到一處酒店前,牌匾上四個大字“南山酒店”。
三人走進酒館,此時只有三三兩兩的幾個客人在喝酒吃肉。
“旱地忽律”朱貴看到白勝帶著穆清二人,便知道是被推薦的那位來了,讓“鬼臉兒”杜興看好店,朱貴親自帶著三人走到店後,射出一隻穿雲箭,隨即便有一隻小舟劃來。
一個時辰過後,聚義廳內
趙才作為仆人被派去收拾以後入住的房間。
穆清坐在“及時雨”宋江下座,身旁是“智多星”吳用、“豹子頭”林衝等人。
在一眾大小頭領的歡呼聲中,宋江親自給穆清敬酒祝賀,
“慕容兄弟,既然你水性不錯,又能踏水而行,就讓你先跟隨‘混江龍’李俊,先當個水軍先鋒,可否。”宋江親手舉杯慶賀,但卻絲毫沒有提及為他報仇這件事。
“感謝公明兄。”穆清起身道謝,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余光撇向不遠處的飛猿,他並沒有在意自己。
自己現在的樣貌跟以前渾然不同,他的確沒有懷疑自己。
而在下座,穆清也看見了許多並不是一百零八將的人物,看來自己能夠順利加入梁山,的確是因為梁山缺少人手了。
穆清笑嘻嘻地和宋江、吳用等人開懷暢飲,心中已經開始準備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