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長富有些不敢相信,喃喃道:“就,結束了?她不會再來了?”
“魂飛魄散。”
“郭家村安全了?”
“安全了。”
林守回答道,感覺這老頭真囉嗦。
這時候,郭均忽然從角落裡站出來,大聲說道:“這是大爺從鎮上共濟堂請回來的林先生。”
雖說剛才跑得最快的就是他,但現在第一個出來恭維的也是他,只能說這人變臉功夫很強。
周圍的村民本在議論紛紛,倒也明白事理,趕緊上前抱拳的抱拳,鞠躬的鞠躬,口稱感謝。
這十兩銀子請來了個藥鋪夥計來,比之前什麽天師高僧都靠譜!
之前不願來祠堂的三爺滿臉得意地向旁人吹牛逼。
“我早就說了,這位林先生一看就不是常人,怎麽著?”
那個小女孩又吧嗒吧嗒地跑上來,拽了拽林守的褲衩,沒有道謝,只露出一個甜甜地笑臉。
林守隻好尷尬地還以微笑,他確實不擅長應付這麽小的孩子。
忽然間,他想起了什麽,走到祠堂中央朝四面拱手,頗有幾分全體目光向我看齊的意思。
“諸位鄉親!”
“林某是三俠鎮共濟堂的帳房,略通修行之皮毛,平素可做些斬妖除魔的小事,若大夥有需要,隨時都可以到共濟堂找我。”
“多謝林先生!”
“共濟堂都是好人啊。”
眾人也很給面子,別的給不了,不要錢的漂亮話毫不吝嗇。
林守等眾人安靜了些,又補充道:“都是鄉裡鄉親,互相幫襯是應該的,或許林某有朝一日也需要請大夥幫忙,當然,也可能永遠也不會有那麽一天。”
郭長富帶頭表態:“若林先生有所需,隻管言語一聲,郭家村上下幾百口必不推辭。”
林守很滿意,他的目的達到了。
在這個世界,孤身一人若想立足,最重要的是武力,有多高的境界辦多大的事兒,一個人或手下加起來沒個三境,說想要製霸縣域,那就是癡人說夢。
但境界雖重要,關系卻也不能拉下。
這種關系,不僅僅是與段承恩的那種自上而下的官面關系,也包含民意。
人是社會動物,是人際關系的集合,單打獨鬥隱於山野可以,若在鬧市之中,始終逃不出這張網往。
更何況,林守看起來總是笑眯眯很好說話的樣子,其實是有野心的,很有可能在未來的某一天,他會需要現在鋪下的這些關系。
郭家村的所有人沉浸在喜慶的氛圍之中,縈繞在他們心頭的陰霾終於消失了,今晚說不得連郭長富都得回去小酌兩杯。
這時候,消失許久的顧憐終於姍姍來遲,從門外走了進來。
“怎麽樣啊,郭老爺子,今夜無事吧?”
眾人無語地盯著他。
你看這滿地狼藉,像是沒事的樣子嗎。
“哈,哈哈。”
顧憐乾笑幾聲,走上前來問明了事情的原委,隨後點頭道,“我就知道交給你沒問題,是吧,林先生?”
“希望道長以後出現得及時一點。”
林守把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推下去,“說說吧,你又幹什麽去了。”
顧憐嘿嘿一笑,掃了伸著腦袋想偷聽的郭長富等人,故意抬高了些聲音:“小道當時就感覺出事那屋子有些不對勁,留下查探一番,你猜怎麽著?”
“……你出家之前是說書的吧?”
“嘿,
既然你這麽想知道,那我就直說了。” “我沒根本沒問吧。”
“這村裡,一共有兩條怨靈,剛被你殺掉的只是其一。”
“嗯?”
林守終於重視起來,“還有一個是誰?”
“自然是被你殺死那可憐女人的丈夫,他還被困在事發的池塘裡。”顧憐又開始搖頭晃腦。
“我殺的是怨靈……”
林守斜眼睨著他,感覺這年輕道士除了見面第一天正常一點,後面就開始展露不正經的本性,“所以,顧道長,為什麽你不親自出手把他解決?”
顧憐陰陽怪氣地說道:“我又不像林先生那樣,一刀就能斬殺怨靈。”
林守眯起眼睛:“你剛才躲在暗處偷窺。”
“哎呀,天氣不錯。”顧憐把目光移到了天上。
林守也拿這個滾刀肉沒辦法,隻好說道:“走吧,我們先去那邊看看。”
這時候,在旁邊聽了半天的郭長富戰戰兢兢地問道:“兩位,意思是,村裡還有個怨靈?”
“嗯,這就去幫你們處理了,其他人可以先回家。”
兩人離開祠堂,來到了那片水塘邊。
“我用鎖龍符把它困在裡面了,但是還需要用雷霆手段將其鎮殺。”
“符?”
林守很感興趣。
顧憐倒是挺大方,直接掏出一疊來:“咒符本就是我道門最常用的手段,借你瞧瞧。”
“多謝了。”
林守接過來,只見這東西確實是黃紙,但精細程度遠不是郭長富手裡那些假貨能比的,除開刻畫道門真意的符印,四角還有精細的鎖靈法紋數十,聚靈法紋數十,放靈法紋一眼看不清多少。
有如此多前提,才能保障符法完全施放,並非隨手拿紙筆一畫便能成的。
突然間,他意識到這疊咒符的數量,雖不細數,一眼就有幾十張。
這手筆,怪不得顧憐出手闊綽,租個攤位便是幾百兩,他底蘊足啊。
林守將咒符還回去,心想待會斬殺那怨靈一定得逼這家夥親自出手,看看這家夥深淺才是。
想到怨靈,他又問道:“你怎麽發現池塘裡還有另一個怨靈的?”
顧憐答道:“我之前就很奇怪,照理說,酒後溺亡,遺孀上吊,這種情況其實並不容易滋生怨靈,所以我仔細查看,發現亡婦有可能不是自縊,而是被害。”
林守猛地轉過頭:“是佔卜出來的?”
“不,我在房間裡發現了打鬥的痕跡。”顧憐一本正經地說道。
林守完全沒有料到這個答案,直接沉默了。
他在心中算到。
麗娘為人謀害的概率。
十成。
“果然。”
他下意識地嘀咕了一句。
顧憐卻吧目光射了過來:“果然?”
“我意思是,你果然是個人才。”
說完林守又打岔道,“池塘裡那個呢?”
“你說郭樸的怨靈?那家夥很弱,又死在水中,隻一些安魂香的余燼就將它困在了塘底,方才出門時正巧撞見他往外爬,直接就封裡面了。不多說了,我先撤符,到時候還請出刀斬靈。”
林守想暗中觀察對方出手,此刻卻奇怪地沒有反對,直接點頭答應下來。
顧憐便以左手豎劍指,像塘中一劃。
水面上一張泛著碧光的咒符嘩地一聲燃燒起來,短暫的強風吹過身側,無形的氣息消弭在池塘上方。
接著,一條深黑色的怨靈便從水中探出,無言地向著林守爬了過來。
林守絲毫慌張也無,噌地一聲抽出了腰刀,然後就跑到了顧憐身後,吧唧一腳給他踹到了前面。
“去把,該你了。”
年輕的道士都傻了,他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但道門中人,身手遠不及武夫敏捷,他也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只能趕鴨子上架,面對那怨靈。
心裡罵娘,手上可不停,桃木劍啪地豎直,口中還念念有詞。
“真念上碧霄,上界知人間疾苦,敕令一出,紫電落世……”
說著,袖口之中升起一方咒符,嗖地飛向天穹,綻放出灼眼光華。
林守在後面看得真切,心中震駭無比,從念詞中判斷,這是五雷正法。
滅燈和尚曾經說過,天下道門莫出其三,現如今唯一掌握雷法的,只有三者之一的無劍觀。
他果然是從那地方出來的。
林守感覺抓住了年輕道士的尾巴。
顧憐的法術仍未結束。
“……以我之真氣,合天地之造化。”
周遭風塵湧動,兩人的衣衫獵獵作響。
“雷公助我!”
嗤——
沒有紫電狂雷,也沒有煌煌天威,顧憐一劍給那怨靈攮了個魂飛魄散。
林守眼皮直抽抽,仿佛看見了什麽髒東西。
“小顧,你這雷法是不是不太正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