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一切，都源自於那天清晨，

　　“英菲爾德-唐-納德，謹光明教廷聖子為鑒，奧蘇安司祭艾德裡安，聖名約翰，以光明神緹赫洛斯的名義，授予你騎士身份，願榮耀與忠誠與你長伴”。

　　不過，當時我全然未知，我的未來竟會因為這樣一個普普通通的清晨，而走上一條改變我生命的旅途，

　　“聲音這麽A，少年，需要男朋友嗎?”

　　我至今都在思索聖子殿下在冊封儀式之後對我所說話語的含義。

　　楓翎鎮已近暮色黃昏，就如它的美稱金色河畔一般，翌日金芒播撒在水光瀲灩的希爾德利亞河面上，交相輝映，

　　我回身望去，巍峨聖潔的阿特拉斯大陸脊柱遮攔在視線遠端，縹緲風雪化作白紗籠罩著阿斯特拉之星，從主峰方向而來的是綿延千裡的行軍隊伍，其中我就隨之前行。

　　等回過神來，我才發覺沉浸在此等良景許久，聖子殿下的馬車已經漸行漸遠，

　　我趨步追趕，隨著距離不斷拉近，腳步也逐漸放緩下來，這才注意到，泥濘不堪的道路兩側零零散散佇立著白楓柵欄，再向外延伸是一望無際的金色麥田，混亂時紀的最後一縷微風裹挾著些許的奧術元素輕撫大地，竟掀起陣陣麥浪。

　　這標志著卡羅萊行省於神聖紀第三個雙月輪回的第三次豐收，也預示雙月滿弦的將至，

　　不時有還在田圃間勞作的拉舍爾們摘下草帽，向教廷的儀仗旌旗匍匐禱告，然後，對著緊接其後的行軍隊伍議論紛紛。

　　“讚美光明，讚美妳之聖名，願榮光歸於希爾德利亞，起初如何，今日亦然，直到永遠...”

　　如此情景交織在我眼中，不知為何，光榮頌經不由得脫口而出。

　　“很多時候，看見的是虛幻，看不見的才是真實”，

　　“聖子殿下”，是他，在我耳邊說出那句話，竟讓我對眼前的神恩產生了質疑，

　　我迅速回頭，一個身著紫色繡邊教袍的男子悄然而立，金色的秀發隨風飄逸，和煦的微笑柔化了刺目的陽光，這種莫名的親和感，讓我一時說不出話來。

　　我無法挪開眼，卻又不敢直視，只能強迫自己，假裝轉過身去不看他，或許他並非在跟我說話，

　　“怎麽樣，我說的對不對?”

　　他從我側身而過，玩味的笑道:“法爾茨是古國，歷史長了，花樣也多，情形複雜，做人也特別難，我覺得別的國度裡，處世方法總還要簡單，所以每個人可以有工夫做些事，而在這裡，則單是為生活，就要化去生命的幾乎全部”。

　　就在那一天，我遇到了聖子伊文思，他和我所接觸過的神職人員都不同，我不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來，卻知道那是一種久違的衝動，

　　“聖子殿下，約翰愚鈍，請殿下明示”，

　　“約翰?”他不假思索地重複著我的教名，“看來，你是羅蘭那個老頭的門徒”。

　　“是的，羅蘭主教是我的教父”，我的話還未說完，他突然抓住我的手，“天都快黑了，走少年，我們到車上再說”

　　一切如此突如其來，一時間我竟然手足無措，“聖子殿下，約翰卑微，不能傾擾聖座”，

　　“什麽都別說了，少年，快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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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內陳設華美，彌漫著黑檀木特有的暗香，以及那令人舒適的溫和，而這種暖意來源於琉璃雕窗中心的深紅色元晶，

不過對我來說，溫度還是高了點。　　“卡洛斯說如果我有什麽問題，都可以來問你”，他從儲物夾層拿出兩個產自希爾德利亞外域東方諸國的陶瓷杯盞，它們在蓬頂光耀之塵的映射下，晶瑩剔透，流光婉轉。

　　“我也不知道問些什麽，所以想問問你，從哪裡開始呢?”

　　我一時有些失神，甚至沒有聽清他的問題，因為他與眾不同的修辭與那一杯為我斟好的葡萄酒，玫紅色的，是弗蘭德-斯普秘釀。

　　“喂，喂......別發呆啊，我們從哪開始?”他搖了搖我的手臂，將我的思緒帶回現實，語氣就像很久以前我們就彼此相知。

　　自從離開母親，我從未像此刻一樣敞開心扉，而不僅僅因為問題是我專職的領域，我淡然一笑:

　　“我...那就從我們這支行軍隊伍開始吧”。

　　..........................................

　　方文思已經注意到這個默默跟在馬車邊的青澀男孩好多天了，卡洛斯曾經說過他是方文思的隨行侍從，並且性格比較孤僻，

　　卡洛斯說的沒錯，艾德裡安從不與他人交談，仿佛孤僻和沉默緊緊縈繞在他周身。

　　每當自己與艾德裡安對視的時候，他都會慌亂的躲開，緊張得茫然無措，而現在他就坐在方文思的面前，促膝長談，這樣的初識，至少效果上還不錯，

　　“聖子殿下，請看”，艾德裡安推開桌面的瓷杯，攤開一張簡易的行軍隊列繪卷，紋理清晰，線條精細，通篇布滿了零散的標注。

　　方文思的視線隨著艾德裡安的指尖在繪卷上劃動，停留在一端的盡頭，

　　“此次行軍隊列的前軍，是烈風劍聖卡洛斯大人率領的奧蘇安欽使衛隊，要知道外交是一項非常精妙的活動，欽使衛隊代表光明教廷的形象，需要同時在教廷，貴族和民眾之間取得平衡，不僅要負責貴族領地的良性通行，還要向民眾宣揚教廷的聲譽和影響”。

　　“那就是儀仗隊嘍”，艾德裡安用秀美的線條勾勒了儀仗旌旗，旗杆上繁瑣精裝雕飾的天使，佇立於垂落而下的綬帶旌旗之上。象征著修士、貴族、平民的白、黃、紅三色為底，由朗基努斯聖槍與緹赫洛斯聖劍相交，希爾德利亞權杖中心而立，權杖頂端的十字桂冠勾連著劍刃和槍尖構成的教皇牧輝立於三色之上，象征著教皇至高無上的權威。

　　方文思向繪卷之後看去，指了指行軍隊列的中前段，“這個應該是諾森蘭的部隊”。

　　“是的“，

　　艾德裡安微抿秘釀，語氣也隨之舒緩了許多:

　　“諾森蘭是一個可悲的民族，不僅僅溯源於他們在亞歷克西安帝國時期就被視若蠻族，還因為他們拒絕信仰光明，依然皈依偽神，以至於使其一直生存在貧瘠而又艱難的環境之中。

　　這造就了他們輕生產且極其尚武的統治形式，與其說諾森蘭是擁有軍隊的王國，更像是擁有王國的軍隊”。

　　方文思換了個舒服的姿勢，仔細聆聽著艾德裡安的個人見解。

　　“諾森蘭軍隊的指揮系統是由一套精細的權力對衝體系構成的，軍隊中的最小單位是小隊，由16人組成;五個小隊是一個中隊，是諾森蘭軍隊最基本的作戰單位;大隊由五個中隊組成，由此共有400人之多;而三個大隊構成一個旗隊，並由三個作戰旗隊和一個勞工旗隊組成諾森蘭的軍團編制”。

　　艾德裡安著重點了點繪圖中線條最濃重的地方，“在欽使衛隊和我們之間的則是諾森蘭的普雷斯塔夫軍團”，

　　“奧對，我記得那個身殘志堅...叫...安德烈的將軍”，

　　方文思對這個操著方言的矮胖將軍還是有印象的。

　　“安德烈-維林多夫作為卡爾-李維斯僅幸存為數不多親衛中軍銜最高的將軍，無疑是最具有合法性的軍隊總指揮。

　　而普雷斯塔夫軍團在奧蘇安之戰中幸運的充當了預備軍的角色，作為李維斯麾下素質最差的軍團甚至都沒有靠近奧蘇安200尺之內戰爭就結束了，因此保留了最完整的編制，不過還好該軍團的士兵多數都是些沒經驗的青年新兵”，

　　聽到這裡，方文思掀開帳簾，隔著鏤空紋飾的窗隙向前方看去，阿爾的月輝照射在人流湧動的行軍隊伍，靜謐又和諧，

　　“額，那也沒必要把諾森蘭人關籠子裡吧...”

　　轔轔窸窣，是囚車作響，伴著蕭蕭馬鳴，是滿目淒涼，視線所及的鐵籠中擠了十幾個身影，半平方的窗呈現著半平方的光景，方文思盯著那些身影發呆了好久。

　　“那些囚車原本就是諾森蘭人帶過來的，現如今不過是自食其果而已。

　　如果聖城被攻陷，那麽城內的精靈就會被諾森蘭人關進囚車，然後賣給蘇亞拉的奴隸販子，再經過卡塞雷斯的雇傭軍流轉到希爾德利亞各處，

　　雖然奴隸製已經被廢除，但僅僅限於人類，至於精靈...”

　　“額，好吧，誒...我怎麽記得在楓翎鎮普雷斯塔夫的第一旗隊還被放出來與我們一同作戰呢?”

　　“這可能涉及到卡洛斯大人與諾森蘭貴族的協約，這一點我無從了解。不過，我能夠理解卡洛斯對第一旗隊實行區別對待的用意，這既能在諾森蘭人內部構造矛盾，也能夠製造表現好就能出籠的願景，不過聖子殿下，請容我多說一句...”

　　艾德裡安在看到方文思點頭示意之後話鋒一轉，“在諾森蘭軍隊的建制中，從小隊長到旗隊長，亦或者是將軍指揮都是任命製或世襲上位的貴族士官，往往只是行使調兵權，調而不統，

　　而軍隊中最具有組織力和動員力的則是由士兵自下而上推舉的軍團長和護民官們，他們行使統兵權，統而不調。所以我認為卡洛斯的舉措有些過度依賴於貴族而忽視平民了”。

　　艾德裡安的話很有見解，也很有深度，這使得方文思不知道該怎麽接這個話題......不過，對方很顯然看出了這一點，很識趣地接著話題說到:

　　“普雷斯塔夫軍團之後則是聖子聖座所在的奧蘇安司祭團、奧蘇安近衛隊、納加爾法師囚徒以及光明教廷直屬四大教理騎士團之一的聖-米迦勒騎士團，共計兩千六百人左右”。

　　方文思一邊聆聽著艾德裡安的講述，一邊指出了標注上的疑問:“誓梟是什麽?”

　　“誓梟是瑟瑞伊精靈豢養使用形似馬駒的魔法生物，迅捷且具有活力，極難被馴服，據說品性純淨的精靈或人類能與誓梟締結誓言，並與之成為親密的夥伴。

　　而聖-米迦勒騎士團的騎士們都是心懷崇高道德和堅定信仰的年輕貴族，工匠國度煉製的鍛鋼長槍和全身板甲是他們所向披靡的依仗，因此被譽為希爾德利亞現存最精銳的騎兵部隊，

　　尾隨在聖-米迦勒騎士團之後的則是諾森蘭的兩支殘編部隊，奧斯特羅德軍團兩個較為完整的大隊和其余殘編堪堪湊成一個旗隊，以及作為中軍的掠奪者旗隊在龍息之下僥幸存活的不足百人。

　　最後則是教廷重裝精銳，1000名聖殿守衛負責守衛行軍隊伍的後方，當然，他們最重要的職責是護送工程院新開發的攻城利器-光明引擎戰車”。

　　“你之前說教廷有四大騎士團?”突然想到這個話題，方文思很感興趣，接著說道:“希爾德利亞騎士團，光明騎士......”

　　艾德裡安輕聲打斷方文思的賣弄。

　　“聖子殿下，光明騎士團雖然冠譽光明之名，但也只能算是法爾茨王國的私兵。

　　而四大騎士團則是，由教廷賦予特權許可的平民朝聖者組成的希爾德利亞騎士團，接受過誓言儀式洗禮和光明神祝福的男性貴族組成的聖-米迦勒騎士團。

　　其次，則是負責監管並規范法師在法師之環的特殊力量-秘源騎士團”。

　　方文思知道法師之環是梅諾利奧的重大改革措施之一，通過向希爾德利亞的法師和精靈承諾人身安全和信仰引導，而建立的受教廷管制的魔法學院，以此來削弱納加爾法師會甚至是精靈的勢力。

　　“那最後一個是?”

　　面對方文思的詢問，艾德裡安顯得稍許猶豫，隨即輕聲應道:“教廷沒有公開過相關教令，所以被公眾誤以為是光明騎士團”，

　　方文思識趣地附耳來聽。

　　“依我看來，這支神秘的騎士團應該是信仰之戰之後僅流傳於吟遊詩人所歌頌傳奇詩篇中的審判騎士團，而且我在書秘院的檔案冊看到過那個名單，現今還存活著九位審判騎士”，

　　“九位...都有?”方文思話未說完，就被馬車一陣劇烈的顛簸所攪擾。

　　伴隨著駿馬嘶鳴，整個車體竟然開始向側邊傾斜，就好像世界瞬間翻轉了一般，

　　突如其來的車禍，讓方文思的心臟狂跳，這種強烈又熟悉的窒息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他被艱難的拽出馬車才恢復過來。

　　“怎麽回事?”

　　“願光明寬恕，稟告聖子殿下，由於路徑顛簸，聖座側輪開裂脫軸了”，

　　方文思借助著擁簇而來的行軍火光，看向側翻的馬車和散落一地的車輪殘片，心裡暗道:wdnmd，裂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