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遠找寧音音還記者證,結果遇到的是方志傑。
“你也找她?”張遠問。
“嗯,來叫她吃飯。對了,你也一起來吧。”
“那她呢?”
“留了字條,不用管她,不過……”
“不過?”
“字條是留給你的。”
“哦……”張遠接過來一看,最後一行果然有那句“再見,張遠~”
張遠跟著方志傑來到用餐區域時,吳瀚和薑政已經在吃了,前者看來恢復了常態,後者笑著大力揮手,叫他們過去一起坐。
“我說,你倆這組合我第一次見呐。”
“最近部門精誠合作嘛,一起抽煙的機會多。”
張遠見著吳瀚和薑政在一起挺新鮮,薑政也是第一看張遠和方志傑的組合。
“你和志傑這組合我也第一次見啊。”
“咱仨一個班的好不,這是我們班神級班長和神級班委。”吳瀚嘴裡塞著食物,搶話前先努力咽了一大口。“真的神級,我是說志傑,我不算哈。”張遠在薑政對面坐下。
“說到神級,可惜了,沒見著人。”吳瀚突然擺出一個失望的表情,張遠正怕他是想起了劉飛,方志傑已經接了話:“什麽可惜,沒見著誰?”
“昭顏啊!負責發盒飯的是校會女生部,昭顏是他們部長。”張遠聽吳瀚說出這名字,心裡比聽到劉飛震動可大多了。方志傑顯然缺少這方面的訊息,拿出好學生的求知欲問道:“昭顏是誰?”
“咳,我給志傑隆重介紹一下哈。昭顏,人稱‘明遠王昭君’,我校當今十大校花之一,傳說擁有神級笑容,笑起來超級好看。”
吳瀚算是徹底恢復了,張遠卻覺得自己多少有點犯病。之前昭顏說“當面匯報”,結果芳蹤杳然,再也沒有出現過。突然被人提起,心裡揚起一種奇妙的不甘。
關於昭顏的討論因缺少素材很快被揭過,話題轉回校運會。方志傑說起寧音音寫吳瀚拿第二名的新聞稿。“一篇念下來,完全是冠軍氣象。”
“念到最後,我看旁邊的人都愣了。”
“哈哈,小弟不才,是個第二。”
看吳瀚是真的已不在意,張遠心裡羨慕他的恢復能力。
“第二很好了,下次再收拾那家夥。
“真的很牛,聽說那個是國家一級運動員。”
“話說廣播站都不帶審的,就給念了?”
“這就是馬逸學長的能耐了,他死死盯著廣播台念的,不然不走。”
“馬逸學長是宣傳部的部長吧。”
“對,寧音音的頂頭上司,但是拿她毫無辦法。”
“怎麽說?”
“新聞稿寧音音拒絕修改,還說在她心裡你就是冠軍。”
“哎喲,看不出來音姐竟是小弟我的伯樂。”
“可不是嗎,她還讓我告訴你,製圖作業自己寫。”張遠補了一句。
“……我想起來了,伯樂就是專門壓榨千裡馬的。”
然後目擊者薑政開始講述“寧音音大戰馬逸”的故事。
“只見那馬逸氣得直跺腳,偏是拿寧大小姐沒有辦法。音音最後就給撂了一句話,‘哼,要改你自己改’——這要是在我們部門,誰敢跟董大姐這麽個說法,當場就要被逐出山門,說不定還要先廢掉一身武功!”
張遠懷疑這個薑政是假的,辦公室門前樹下抽煙的那個憂鬱男子去哪了,這個說書先生是打哪兒來的?方志傑聽得最是津津有味,
看薑先生停頓,連忙很配合地問: “後來呢?”
“後來馬逸漲著個紅臉,衝著寧音音的背影說,‘我改就我改。’”
“然後他就改了?不對啊,念出來的好像沒改啊。”
“馬逸是想改來著,不過他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尋思了一會兒。”
“寫得太好了?”
“大概也有這個成分。只見他手往稿子上一彈,說,‘還就這樣了!誰說第二名就不是英雄呢?’然後親自送廣播站去了,後來的事你們都知道了。”
張遠心裡很是在意昭顏的消息。吃完飯走過校學生會女生部值班崗時,克制不住去留心探聽,寄望能得到一點線索。誰知這一聽,聽出一道晴天霹靂。
“昭顏學姐明天也不來了?”
“對啊,剛說的。跟招新時一樣不出現了。”
“不是,有這樣當部長的嗎?不負責任!”
“哎,小聲點,她那確實也是大事。”
“啊?是之前說的,癌症的那個事?”
“對啊,說是確定了,過幾天正式進醫院了。”
“噢!不過……”
女生沒說下去,被前邊用古怪表情盯著自己的男生嚇了一跳,端著水杯匆匆走開了。另一個女生則問張遠:“同學你有什麽事嗎?”——沒有得到回答。
癌症?!張遠感到腦袋裡成了一團漿糊。所以明明說得好好的,結果沒有出現。是了,應該是那天約“當面匯報”時,她自己也還不知道。
這真是一個太充分的失約理由,一個張遠寧願她再失約100次也不想要的理由。張遠甚至有點恨自己,還尋思過她是不是出了意外,就如同詛咒了她。
怎麽辦,能做些什麽?還是什麽都做不了,什麽也做不到……
下午,校運會的比賽更加激烈,各種項目紛紛上演決戰。吳瀚一掃頹勢,勇奪男子1500米跑冠軍,又在4*400米接力賽中表現搶眼,成為團隊逆襲奪銀的功臣。
覃淇也在女子跳高比賽中拿到季軍。學長學姐們更是狀態神勇,積分榜上輕工一度躍至榜首。雖然最終沒有守住,但已不辱沒大院傳統。
班級拉拉隊裡氣氛火熱,橙子開始計劃辦慶功宴,說也該有一次全班聚餐吧。但張遠正在想事情,精神恍惚著不愛答她話。她小嘴嘟了嘟,和女生們商量去了。
“你們班這個小橙子,挺可愛的。”旁邊的董風說。
“嗯。”張遠只夠力氣表示自己在聽。
“慶功宴不邀請本學姐麽?”
“嗯。”
“嗯你個頭啊,想啥呢?!”
董風抬手在張遠頭頂拍了一下,好歹給這人拍回幾分神志來。
“怎麽還打人……昊哥你得管管你家這位。”
“呵呵,怎麽管,要不我說‘寶貝,別打疼了手,讓我來’?”
“……得,敢情本來就是你慣的。”
“說真的,我看你想半天了,什麽事呀?”
“沒什麽。”
“既然沒什麽,就說來聽聽嘛。”
張遠看看她帶著鼓勵和關心的眼睛,不答話;擰開水瓶子喝了一大口,猶豫要不要把剩下的水從自己頭上澆下去,最終還是旋緊了蓋子。
“跟朋友有個約定。她沒有遵守。”
“你在想他為什麽失約?”
“不,是我發現她失約的理由太充分了。”
“什麽理由?”
“不好的理由。我寧願她只是簡單地忘了。”
“這朋友是女的?”
“嗯,女的。”
“哈,我好像是聽了一個初戀故事。”
“額,不是的。”
張遠又擰開水瓶蓋子,旁邊董風則是對成昊一個示意,後者就把擰開的瓶子直遞到她小嘴邊上。張遠突然就不想喝水了,跟著拉拉隊喊了幾嗓子。
“只要有機會,一定要把約定的事做完。”董風似乎也想起了一些什麽,故作昂揚的語氣裡,隱有一絲感慨,問:“你們約定了什麽?”
“只不過是約了見面,她沒來。”
“那你就去找她呀。”
“上哪兒找去,沒有聯系方式。 ”
“啊?不是朋友嗎……她是明遠的人麽?”
“是的。”
“那就一定能找到的,只要你決心找。”
董風頓了頓,抽空伸了個懶腰。
“總之,你要積極一點。”
“嗯?什麽意思。”
“小時候,我體弱多病。大人對這種小孩會有很多約定。‘等你好起來,就帶你去遊樂場’,‘等你好一點,就可以吃冰淇淋’,或者‘等你長大了,身體好了,就可以去捉魚’。總之句式都差不多。”董風帶著笑,但不是很開心的那種。
“嗯,都是在提條件,意思是你快好起來吧,不然都得不到。”
“也沒有這麽惡劣啦。但是……”
“但是什麽?”
“但是提出約定的人態度不夠積極,一臉並不相信會發生的樣子。我覺得這是一種可惡的挑釁,所以我才會哭會鬧,有逆反心理。我並不是一定要去遊樂場,要吃冰淇淋,我只希望他們態度積極地告訴我:‘一定會好起來’。”
“嗯。一定會好起來的。”
“你有責任對約定的事態度積極。”
“你說得對。”
“她沒來,你覺得理由充分,你就去找她。”
“問題還是怎麽找啊。”
“問啊,實在不行到橋頭守著啊。那是必經之路。”
“嗯……”
下午四點,張遠決定提前返回緯武校區,校車上遇到了吳瀚,於是坐到一起。一路上,吳瀚都頗為激動的在說些什麽,張遠想著自己的問題,沒有聽進去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