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麽?”
陳仲手腕一抖,鈞平出鞘!
“你三姓士族勾結妖物,逼迫他人投效為奴,今日更是設計引誘某家徒兒進山,欲借那妖物利爪害某性命,某來此做什麽,你果真不知嗎?”
陳仲回到仙門郡之初,三姓士族可沒有租佃任何一分土地給百姓。
他們借著仙門山中妖物肆虐,強逼著想要耕種土地的百姓投靠他們,而這投靠,就是為奴為仆!
也正是因此,三姓士族為了對付陳仲設觀傳道,才會想出什麽租佃土地,吸引百姓去耕種的“計謀”來。
他們認為向百姓租佃土地,就已經是天大的恩惠,所有人都必然千恩萬謝搶著租佃。
這種事情,莫說後漢朝廷崩亡之後。
便是後漢還在的那些年月,其實都已經近乎成為風尚。
哪個地方的士族如果不用類似手段瓜分人口,那麽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弱於其他士族,漸漸的因為財富、資源的不足,朝堂上也會失去權位。
陳仲的一生,幾乎都在這般現實中渡過,即便最初憤慨難當,到如今也早已有所領悟。
一個人的憤怒,對於天下而言毫無用處。
唯有百姓自身有了改變的意願,有了改變的能力,才有可能真正扭轉大勢。
故而陳仲歸鄉,做的是傳授修行法門,不是直接殺上三姓士族的家門。
即便殺了彭、左、巴,要不了多久,也會有新的士族出現,重複著彭、左、巴做過的事情。
所以。
士族逼迫他人做奴仆,在陳仲心中是罪過,卻不是需要他專門為之動手的罪過。
此次,陳仲出手的真正原因,就是三姓士族,意圖加害!
彭良看著陳仲長劍出鞘,又想起那些關於陳仲的傳聞,頓時膽寒。
此刻他未曾擺設香案,就算有號令敕神的竹符在身,緩急之間也沒用啊!
“陳仲,你休要胡言,你、你可有證據!”
彭良一邊說,一邊回望女兒,想要問計。
那女孩兒見勢不妙,早就悄悄吩咐了下人快去把蘇元明的母親綁來做人質。
陳仲將一切都看在眼裡,卻是並不在意,隻將鈞平豎著向地面一摜。
登時,一半劍身便插入了地下。
“證據?講規矩時,才要講證據。爾等謀害某家師徒時,講的什麽規矩?此時卻來講規矩了,未免太晚!”
陳仲說著,屈指彈在鈞平的青銅劍鐔上,發出“嘣”的清越之聲。
隨即,便見那長劍好似成了一株大樹!
於頃刻間,半插在地面上的鈞平,迎風而長,眨眼間就成了三丈高,須得數人伸展雙臂方能合抱那麽粗的巨劍。
這劍上,更有數不清多少口小劍,掛在巨大的劍格、劍緱下,隨著陣風刮過而“呤呤”震響。
圍觀的百姓齊齊發出驚呼。
他們不是不知道世間有修士。
但修士間出手鬥法,一來未必多麽頻繁,特別是感應境界以上的大修,那大抵都是有名有姓的高士,即便互相間有了矛盾,不可調和,也多會約定時間地點,少有在大庭廣眾下動手的。
再來,便是未曾突破感應境界的小修士們,動手的聲勢其實很有限,不入流的障眼法,除去鬥法雙方會被影響,旁人就算在邊上都未必會察覺到。
更何況,許多修士的手段,其實和陳仲突破感應之前類似,也不過是手持兵刃,跳躍格鬥,
最多就是比尋常武者更強大罷了。 陳仲此次出手,是奔著要將那逃走的左固、巴轅,也一並懲治的。
故而發動就是全力。
卻沒想到,聲勢居然如此浩大。
就連城北朝廟之中。
拈子對弈的太守孔蘩露和仙門郡侯,都在察覺之後,雙雙露出驚容。
“這是……”
孔蘩露下頜三縷短須抖動不止。
仙門郡侯雖也意外,但卻又很快釋然。
“感應!”
事實上,在祂看來,陳仲遲遲無法突破感應,才是較為奇怪的事情,如今親眼見得陳仲施展感應境界的手段,內心深處竟湧現出一股子理當如此的感慨來!
理所當然之後。
仙門郡侯也覺得不可思議。
旁的修士突破境界,又有幾個立刻就能掌握新境界中的手段呢?
陳仲就能!
仙門郡侯很清楚,陳仲上午赴宴時還沒有突破。
所以,眼下這株“劍樹”,就是在這短短半天之內,便被陳仲掌握的!
仙門郡侯心中暗道:“本以為陳子正將要老死仙門,我將他在此的消息傳揚出去,是要引來一些人物,壓製彭氏,卻不想今日之後,哪還有什麽彭氏需要壓製呢!”
想到此處,仙門郡侯不著痕跡地看了對面那,仍舊陷於震驚、無法自抑的仙門太守。
今後這仙門郡,只怕就要讓這個士族庶孽出身,原本注定了難有做為的人物主導了。
當真是好運氣!
良久後,孔蘩露終於回過神來,拈著棋子,滿臉興奮地思考著什麽,顯然這棋是沒得下了。
仙門郡侯見狀,也不打擾,只是坐在那裡。
“彭良此人志大而才疏,傲慢無容人之量,左固、巴轅行事鬼祟,失於陰鷙,此次事變,彭氏首當其衝,左、巴或有小損,我若及時前去調解……”
孔蘩露自言自語著,只怕他已經把自己邊上還有一位敕神的事情都忘記了。
“不妥、不妥……那陳子正不是可以勸和之人,只是我若事後再去,難落人情啊!”
左右為難。
卻說校場大街上。
陳仲正要出手。
彭良女兒也是頗有見識,識得感應境界的手段的不同,知道陳仲破境感應,那麽她想的什麽人質,什麽拖延等待,便都是毫無意義的事情。
生死之間。
這女孩兒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卻是膽氣生發,超邁常人。
在陳仲劍意之下,彭良以及諸多三姓士族子弟,早都戰戰兢兢,好似待宰的鵪鶉,縮著脖子等死了。
她卻是挺身開口道:“慢!”
陳仲見她一介女流,能有如此膽氣,倒也容她說話。
這女孩兒抓住機會,登時指向左、巴靈棚中的棺材,厲聲言道。
“要害你的,還有左固、巴轅,他們只是詐死,你若隻殺我家,不殺他們,便是不公!我願……”
陳仲還以為這女孩兒要說出什麽來。
卻是事到臨頭還要內訌,推別人擋自己的罪責。
陳仲懶得多言,指訣一引!
只見巨劍所懸無數小劍,盡化劍氣,衝天而起。
這一道道劍氣,並不朝著某個具體的人落下。
空中,漆黑的夜色如被撕裂,一抹抹亮光顯露出來,光芒組成一個個人形,劍氣落在人形之上,頓時兩兩化銷。
再看地上,彭良仰著臉,他分明看到了一個屬於自己的光影人形。
然後。
劍落、形散、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