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兒到了。
陳仲感應到蘇元明與九環狸的氣息,頓時便從對《劍術》的感悟中脫離出來。
剛剛,以感應境界的望氣,觀望《劍術》,果然有了不同的所得。
那幅“骨骼圖”成了具備“時間流動”的圖畫。
簡單說,就是通過對其氣息摶煉的過程的觀望,能夠看到骨骼一筆一劃,從一無所有到全部完成的繪製過程。
這應當便是接下來的修行法門!
——在定靜之中,於虛無中,蘊生出這樣一具代表著自身軀體的完整骨骼!
如果說,感應境界之前的修行,是從實實在在的身體出發,尋找並常駐進一種虛無——“定靜”當中。
那麽接下來,就是要在虛無中,重新找回實實在在的身體。
原來如此!
只是可惜,陳仲能夠感覺到,接下來的修行法門,還有更多、更加深入的東西,還沒有來得及領悟。
蘇元明和九環狸的到來,讓陳仲脫離了剛剛那種玄之又玄的莫名感悟狀態。
陳仲很肯定,剛剛他的狀態與平日在定靜中望見自身諸氣是不同的。
因為他才剛剛突破感應境界,可以在望氣中看到目標的內部氣息摶煉過程是不假。
但這摶煉過程只是正在發生的過程,目標的外在整體的“炁”,對應的是此時此刻的摶煉結果。
而陳仲,是看不到過去的摶煉過程與相應結果的。
所以,正常情況下,陳仲望氣所得,只是一個時間點上的結果,而不會是一段具備“時間流動”特征的結果。
兩者之間,差異極大。
後者不知道比前者難得了多少。
如今一朝被中斷。
陳仲也免不了心中略有悵惘。
“罷了,想來是機緣如此,不可強求。”
心中平抑了念絮。
陳仲睜開雙眼,對蘇元明和九環狸笑道:“你們來得倒快,元明沒有不舍麽?”
“吱!……”
正自叫著跳著示威的松鼠,叫聲猛然中斷。
扭過頭來,與陳仲對視刹那。
下一刻,便見那松鼠手腳並用地逃走遠去。
陳仲微微搖頭,並不在意。
蘇元明和九環狸就更無所謂了。
面對陳仲問的“有沒有不舍”。
蘇元明赧然撓頭:“那個……其實,老師,那洞裡的明珠好難得的。”
明珠難得,陳仲當然知道。
但再難得,也不過是些俗物,更何況還是有主人的。
紅毛豺強搶掠奪,陳仲總不能與一頭蠢妖同等行徑。
真要說起來,山君窟裡最難得的,其實是那兩枚桃木牌符。
若無窮奇、檮杌二位大神通過牌符相助,之前蘇元明哪就能輕松鎮殺紅毛豺?
那畢竟是感應級數的大妖。
蘇元明自己不知道二神的手段,陳仲可是見得一清二楚。
蘇元明話音剛落,就見邊上九環狸也“吱吱”起來,連著罵了蘇元明幾句“臭小子”還不過癮,跳起來給他一腳。
可惜蘇元明皮糙肉厚,根本沒感覺,還在那咂麽嘴可惜呢。
陳仲看蘇元明一手提著他自己的镔鐵棍,一手提著長刀,卻是此次除妖也並非毫無所得。
那長刀材質必然不尋常。
正面受了陳仲的鈞平劍一擊,竟然未曾有什麽損傷。
此刀卻是紅毛豺得那所謂的“先鋒使者”所贈,算他自身所有,
陳仲師徒斬殺紅毛豺,此刀合該做個戰利品。 “那些明珠、家私,本是這狸兒的產業,元明你愛而能止,很好!如今得了這口寶刀,該知足了。”
陳仲笑著點點蘇元明。
那粗壯小子方才醒悟過來,低頭望向氣呼呼的九環狸:“怪不到我看那豺妖的一洞家私,大小尺寸都怪異得很,大約只有童子適用,原來是你的啊!”
蘇元明搖搖頭,當即就把什麽明珠都放到腦後去。
陳仲見了,心底暗自期許,這個學生,天生璞玉!
“老師,這口刀學生也覺得好,您收著用吧!”
蘇元明將镔鐵棍往自己身後一背,上前就雙手將刀奉與陳仲。
陳仲哪裡要用這種東西,它就是再好,也比不得鈞平劍隨在陳仲身邊幾十年,蘊養出了劍中神靈來得好。
“刀你且收著使用,若是用不慣,尋得機會,為師助你將刀化成棍棒。”
陳仲說完這些,便轉向了九環狸。
“狸兒,你家供奉的窮奇、檮杌兩位大神,應約相助,我也該當依約而行,稍後還需你將牌符請來,我好引氣設祭,四時供奉。”
九環狸聽了,連連點頭。
蘇元明有些納悶:“老師,剛才有神祇出手幫忙嗎?”
陳仲指他笑道:“你這癡兒,垂涎人家明珠,卻不知何為真寶!”
說罷,陳仲打發他自去歇息。
眼下緊要的,是詢問九環狸,讓這位“地主”查看一番,確定那“先鋒使者”到底有沒有尋到臨蠶郡王一系的墳塋。
九環狸聽了陳仲的話, 也自大吃一驚。
他可沒想到那屍魅在這廢村中徘徊不去,居然是打著這般主意。
隻以為是屍體化妖,本性中要尋同類,才到廢村裡滋擾亡者。
當下九環狸便嗖地一下,鑽去林中,奔跑時還不斷回頭觀看,顯是要避免被陳仲跟上。
實際上,陳仲一動都不曾動。
臨蠶郡王一系的墳塋中,不管有什麽,陳仲都不會挖墳掘墓。
就連探聽墳塋具體的位置,他也不會去做。
既然他自己無心做什麽,也無意去給臨蠶郡王掃擦祭奠,那又何必知道太多?
世上的法術數不勝數,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分被旁人窺探的風險。
陳仲早過了好奇心旺盛的年紀,只要確定了“先鋒使者”沒能得逞,便已足夠。
接下來該要計較的,便是仙門郡中,那幾家顯然有問題的士族了!
或許,通過他們,還能查到“先鋒使者”背後具體是什麽人。
陳仲思索之時,蘇元明卻是個閑不住的。
他見了那屍魅具體的身體,忍不住好奇去看。
這裡戳戳,那裡搗搗。
“嘶!”
片刻後,蘇元明百思不得其解地抬頭髮問。
“老師、老師!這是什麽妖怪,也太硬了!新得的寶刀,我用出全力都砍不破皮!他是怎麽死的啊?”
陳仲聞聲,卻是笑而不語。
堅硬麽?
外表終究是外表,不識大道,不通玄理,到底不過是小術而已,何須為它耗費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