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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心論道》第79節 駁形名孔老識謀(四)
  “中平至今,垂六十載,崩亂不堪雖紀難罄,烝民念室家之慶者,逾萬物德太昊之精。”

  “桓公振長志、策虛宇,順天應命,混一蓬萊,清濁爰啟,降符授聖,以陽烏昀曜,薇藿傾心,神龍騰舉,玄鳥來儀。”

  “然惟其始、慎闕終者,天命永保。”

  “詔曰:王基草創,制度闕周,敢慕先王之道,願聆上士之謳;是以畢集群賢,辨法論道,共闡休咎;爾其受命,盡展世高之才,暢行天齊之丘。”

  “斯惟明道德、察玄論、體真虛、恤世人之顯定,諸士輒有一言可嘉,孤其何吝比屋之封!欽此!”

  還是沒能拖延。

  郭況捧著詔書,拖著高亢的聲調,在阿諛奉承之辭中,宣布法會正式開啟。

  桓志在詔書中直接為他召開的此次法會,定下了核心。

  那就是要“明道德、察玄論、體真虛、恤世人”。

  聽起來似乎很積極,確實是以論明“道德”為目的的盛會。

  但在桓志本身就有著選擇傾向的情況下。

  論,實質上就不再是重點,宣布才是真正的目的。

  陳仲眉頭緊鎖。

  論道一旦開始,襄公矩勢必不會退讓,他的精神要牽扯到本就不能取勝的“論道”中。

  他的突破,成功希望就更渺茫了!

  然而,陳仲的憂慮,無法影響那些因桓志的許諾而激動起來的年輕士人們。

  所謂“比屋之封”,原指上古時,人人都是賢者,所以聖王如果要封賞,那麽不必挑選,挨著屋子封過去就可以。

  後世君王將其引申,用來說明自己的大方,為了某一個目標的達成,可以封賞極多,不在乎名位和錢財。

  當下的檀德台上,光是有座席的名士,就有三四十人之多。

  站著的士人數量,更不必提。

  桓志在詔書中說,只要有一句話說得好,他都不吝封賞,這便意味著,站著的士人,也將有機會!

  這,如何不令人激動?

  上方郭況讀罷詔書,剛剛示意開始。

  下邊立刻就有年輕士人昂然而出,迫不及待地發表自己的觀點。

  卻還是五行論的老一套。

  “事已至此,子正何必多慮?”

  叔孫無忌雖說對襄公矩也比較尊重,但他是真的和襄公矩關系很遠,並不是特別在意。

  不像陳仲。

  陳仲自以為他和襄公矩關系尋常,但又何曾知道,數十年來,襄公矩始終那樣用心地關注著他。

  一朝得知。

  且還被委以托孤之重。

  短時間內無法釋懷也是情理之中。

  叔孫無忌看陳仲依舊愁眉難解,乾脆撂開此事,轉去評論桓志:“桓公穆此人,表面仁厚,實則奸偽。要推倒五行天命,卻又舍不得以天命標榜自己的便利,詔書裡‘降符授聖’,全跟放屁一樣!誰不知道他是什麽下三爛的手段?”

  叔孫無忌說起話來,就跟田間地頭的老農差不多,這還是照顧著周圍是陳仲、徐乾、董志張這樣的士人,算是談吐刻意文雅了。

  也虧得徐乾和董志張剛剛喝了“酒”,至今未醒。

  否則只怕又要目瞪口呆好久。

  陳仲知道憂慮無用,再加上他返回蓬萊不久,對桓志真的算不上熟悉。

  聽到叔孫無忌說桓志,確確實實感到一些好奇,不由得多少分散了些愁緒。

  隨後,便聽叔孫無忌大大咧咧數起了桓志的種種陰私事情。

  什麽哪個桓志侄子被當兒子養了,什麽桓志的哪個兒媳進了公公的房了,謝氏、孔氏和桓氏聯姻,新婦進門說是暴斃,其實是如何如何了……

  陳仲莫名後悔,不該好奇。

  叔孫無忌說完一抹嘴,意猶未盡:“桓公穆就是個爛貨,老子都懶的說他!”

  這邊“懶得說”,年輕士人們卻個個說得口沫四濺,意態激昂。

  北側座席,謝弼、孔劭、丁夏等人絲毫沒有關注那些年輕士人,就算他們說的全是五行論的東西,也不過是引人困倦而已。

  他們都在等待襄公矩“自敗”。

  謝鯤坐在謝弼的副席上,著實是感到無聊。

  覷著邊上就是孔劭的副席,那裡坐著一個圓滾滾的“肉球”,懷中抱劍,腦袋一點一點的,似乎在打瞌睡的樣子。

  正是羊壇。

  他的劍很不尋常,又厚又寬,尖端還打造成了弧形。

  謝鯤無事,翹起尾指,朝著羊壇隔空一捅。

  羊壇瞬時一抖,“醒”了過來。

  “謝幼魚?幹啥!”

  羊壇壓著嗓子,很不開心睡覺被打攪。

  謝鯤一笑:“謝某剛剛求得一字,今後你可以稱我‘謝幼輿’。”

  羊壇更惱火了,不就是“幼魚”嘛,有啥區別:“你有病吧!”

  謝鯤這才搖頭晃腦,解釋音同字不同。

  說完,謝鯤問羊壇道:“羊德泉,不許你唱歌那位,善用什麽兵刃?”

  羊壇莫名其妙:“周兄何時不許我唱歌?你休再胡言!說起來,謝幼輿你往日不曾如此發癲,莫不是真的病了罷?”

  謝鯤平素性子散淡,即便與任何人都彬彬有禮,卻仍舊能夠讓人明確感覺到,謝鯤是拒絕與他們親近的。

  但今天的謝鯤,與以往格外不同!

  謝鯤笑道:“非我認可之輩,豈能見我發癲?便如你旁邊那位,呵呵!”

  羊壇另一邊就是為孔劭記錄的孔氏子弟。

  此刻謝鯤與羊壇玩鬧說笑,那人竟絲毫沒有察覺。

  羊壇沒好氣道:“我倒無需你謝幼輿的認可。”

  “你需不需要, 與我何關!我認可你,與你何關!”

  謝鯤說著些讓人摸不到頭腦的話,隻追問著。

  “廢話少說,你的周兄善使什麽兵刃?”

  這是陳仲先前在車上問過的,當時謝鯤答不上來,如今閑著也是閑著,乾脆問問。

  羊壇道:“周兄什麽兵刃都使得好!”

  “最善使什麽!”

  “最?那……就該是刀了罷!”

  兩人說完,好一會兒。

  羊壇忽然反應過來,他和謝鯤聊了這麽久,可不僅僅是他另一邊的孔氏子弟沒有察覺!

  前面,孔劭、謝弼,他們是沒察覺,還是懶得理會自己兩人呢?

  羊壇越想越是心驚,驟然扭頭。

  “何事?”

  謝鯤斜覷一眼,嘴角微勾。

  羊壇怎看這表情怎惱火,恨不得把那臭顯擺的家夥按在地上好好摩擦一頓:“謝幼輿你突破感應了?”

  謝鯤微微一揚下巴:“然也。”

  羊壇磨牙:“公甫伯父不曾知曉?”

  謝鯤淡然道:“方才已然知曉了。”

  羊壇羨慕了:“方才知曉?也就是說……你是自己突破的?如何突破的?”

  謝鯤抬手指向對面,南側座席尾端:“愚弟我得遇貴人,那便是了!”

  羊壇立時注目過去,兩眼放光!

  貴人?

  什麽樣的貴人能指點他人突破感應?

  有這個本事的,無不是足以留名青史的大德!

  如先師老子指點文始,孔子座下有七十二賢,檀德台揚子身前也有太玄十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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