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畫龍畫虎難畫骨,所以了解一個人是很困難的,尤其是了解這個人的內心。”瘋子掏出一顆煙,咬在了嘴裡,對於他來說,抽煙似乎是他的全部,也有可能是一種靈魂吧。
“秋子,你知道現在的人普遍不願意做的一件事是什麽嗎?我覺得你肯定猜不出來。曾經有個懟人的話不知道你聽過沒有,‘從別人的口中了解我,你的腦袋只是為了湊身高的麽?’當時聽到這句話就是覺得很好笑,但是後來我才明白了這句話是生活的真實寫照。正所謂人雲亦雲,指鹿為馬,不知道從什麽時候,思考已經成為了被摒棄的對象。人們不再判斷所見所聞的真實性,也不願意去思考非常規的事情,別人說什麽就信什麽,然後再添油加醋的傳出去,這在當下已經成為了人生的標配。”
又是短暫的沉默,似乎今天兩個人之間的沉默次數非常的多,也很頻繁。也許是話題不對,也許是人生有偏離,也許也只是也許。對於瘋子而言,今天是少有的傾訴時刻,對於王秋而言,今天是少有的迷茫時刻,所以也就有了現在的反常時刻。
“瘋子,也許你經歷的比我多很多……”
瘋子聽到王秋的話,吐煙圈的動作一頓,由於吐煙圈有了遲滯,圓圈也就只能變成了煙霧。“你覺得那些人的羽絨服裡填充的是什麽?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不管他們填充的是什麽,絕對比你的好。”
“為什麽?”王秋不解的問瘋子。
“因為他們不在乎裡面真正填充的是什麽,他們只在乎別人告訴他的是什麽,別人怎麽說,他們就怎麽信,並且是堅信不疑的那種,而他們的行為也將受到這份堅信不疑的影響。而你呢,你不行,你得搞清楚裡面裝的是什麽,然後再決定自己的行為,這就是最根本的區別。”
瘋子歪著頭,借著煙頭微弱的亮光,看了王秋一眼。在這漆黑一片的環境中,煙頭的那種亮光純屬扯淡,但是,就在瘋子歪著頭的時候,王秋卻看到了瘋子的雙眼發出明亮的光。不知道是王秋的錯覺還是瘋子雙眼真的反射香煙的光,總之很亮,正當王秋要詢問的時候,瘋子繼續了自己沒有說完的話。
“就像我和你說的那樣,羽絨服暖和與否不在於填充物,而在於外在。而一個人過的好不好,也不在於內在的道德準則,而在於能否虛與委蛇,自古以來都是,修橋補路的瞎眼,殺人放火的兒多。所以你堅持的那一套,早就過時了。”
“你想想在廠子裡的時候,讓你當個小領導,弄得下面幾十個人都在背後罵你,是你的問題還是他們的問題,你想明白了麽?現在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是你自己的問題是你的錯。錯就錯在你沒有鬧清楚一件事,你不清楚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是人,也並不是年長都懂事,更不是吃齋念佛的就是好人,滿嘴髒話的就是壞人。還有一個致命的錯誤,就是你把所有人都想的和你一樣。你要明白,龍生九子還各個不同呢,你憑什麽,不,是哪來的底氣一廂情願的認為大家和你一樣會替別人考慮。難道你忘了君子國的故事了麽?所以說,被所有人罵,那是你的錯,不是他們的錯,是你破壞了規矩,你把真誠把人情味帶到了廠子裡,那就是你的錯。”
“瘋子,我覺得你這話就過了。”
“那我問你,你還記得你和下面的人吵起來那件事的導火索麽?”
“記得,挺憋屈的。”王秋歎了一口氣,似乎很不願意想起這件事。
“既然你記得,那你自己想想看,他早退了多少次,每次都說自己家裡有事情,每次他走了,他的活都是你乾。雖然說沒有多少活,也多花不了多少時間,最主要的是人家不領情啊。趕上你病了,你先走十分鍾,人家宣揚的人盡皆知,弄得所有人都知道他很講究,他替你乾活卻讓你回家,事實是這樣麽?”
“事實確實是那天他多幹了?”王秋淡淡的說著。瘋子聽了王秋的回答,瞪了他一眼,繼續說道:
“後來,查的嚴了,他早走你不同意了,讓他自己打卡請假,他是怎麽做的?逢人就說你斤斤計較,見人就說你跟個娘們一樣,卻對你幫了他的事隻字不提,你知道為什麽嗎,因為在他的意識裡,那些活是你該乾的。”
王秋聽著瘋子絮絮叨叨的講述著自己的事情,心裡說不出是什麽感覺,如果硬要套一個,也許失望最貼切吧。“其實說起來挺讓人汗顏的,我都沒意識到這些,我總是本著問心無愧,寧可吃虧也不佔便宜的原則,沒想到最後都對我有意見。我還清楚的記得那時候一個兄弟說的話,他說,你這麽替別人想為什麽沒人說你好呢?”
王秋伸手把剛要送到瘋子嘴裡的香煙搶了過來,狠狠的吸了兩大口,然後把剩余的煙彈飛了出去,“你知道麽,瘋子,我聽到這句話,消沉了好多天,我把從第一天和他們接觸,一直到他說這句話的那天,所經歷的事情都好好的想了一遍。最後我才明白,你當初勸我是對的。人家玩的是嘴,而我看中的是行為,玩嘴的隨時能反咬一口,而行為卻不會那麽容易改變。”
“現在後悔了吧,不過也不晚,我明白你的心境,不過朋友麽,這一輩子能交到一個真正的朋友就很幸運了,交不到才是正常的表現。所以啊,以後做事情你要堅持自己的原則, 工作要堅定制度,有時候做個刺蝟真的挺好的,就像我一樣,你看在廠子裡,有人和我說話麽,告訴你,除了你,我就沒和任何人說過話。”
瘋子看著被拋飛的半截煙,搖了搖頭,繼續說道:“你看我一天天多麽的開心,你不要管我內心是否多愁善感,不要管我填充了多少斤的黑心棉,至少表面我是快樂的,不只是你這麽認為,別人也同樣認為我過的非常開心,這就夠了。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我這麽開心,絕對不會去找那些哭哭啼啼的人來往,而那些瘋瘋癲癲的人也願意來接觸我,這不就有了外在的表象了麽。”
“與其說羽絨服的裡襯像個人的生活行為,我更願意說它像個人的私生活。至於私生活是什麽樣子,你會知道麽?你是不會知道的,因為它在最裡面,外面有面,中部有填充物,最裡面才是裡襯。裡襯的好與壞並不是那麽的重要,只要它能護住羽絨就可以了。”
“羽絨服的裡襯還有個作用你知道是什麽嗎?”
王秋搖搖頭“不知道”。
“它能大概的反映出填充物的好壞,”
“此話怎講?”
“為什麽有的人脫掉羽絨服會一身毛呢?為什麽有的人沒有?”
“為啥?”王秋一臉懵逼,瘋子這寫話完全不沾邊啊。
“喂小米。真是個棒槌,自己去想。哪個二愣子說的五月不凍人,真是坑人。”說完,瘋子就站了起來,走向了車尾,“等你想明白了,你就不會喜歡人造棉了,趕緊走吧,快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