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萊爾站在房門旁,不輕不重地敲了三次門。
旋即,他便聽到阿道夫沉穩厚重的聲音自門後傳來:“進來吧,我現在沒有什麽安排。”
於是克萊爾了然,便打開了房門,側身來到了門旁,為艾爾弗雷德讓了一條道路。艾爾弗雷德也不謙讓,徑自走入了書房中。
克萊爾隨即關上了房門,並侍立於房門前:艾爾弗雷德和阿道夫需要一些私人空間,那麽便只能由他負責戒備的工作了——雖然從嚴格的意義上來說,他現在還在休假的狀態中。
艾爾弗雷德進入房間,看到書桌後方的那張高背座椅正半背對著自己,他的父親正靠在椅背上,借著明媚的陽光閱讀書籍,神情平靜。
阿道夫側頭看了他一眼,便把手中的歐石楠書簽夾在書中,起身把書本放回書架上,並順手將座椅轉了個方向,隨意地坐下了。
艾爾弗雷德看著父親一如既往的行事風格,不禁有些落寞地坐在了他的對面:“父親……”
但阿道夫卻歎了口氣,打斷了他的話,只是從書桌的一旁取出了兩隻倒扣的瓷杯,又在杯中斟滿了茶。他全然沒有擺什麽架子,完全便是一副與子女溝通的平和姿態。
艾爾弗雷德伸手拿起了他面前的茶杯,手心感到了一陣溫暖——那茶水還是溫的!
“還是你最喜歡的雪茶,只是由於時間比較緊,也不好讓廚房的廚師們趕製一些點心了。”阿道夫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苦澀的茶水,“在外稱我父王,私下也稱我父親……你和阿加莎,究竟多久沒有親昵地喊我一聲爸爸了?”
艾爾弗雷德也喝了一口茶水。他雖然喜歡雪茶的清苦,可這一杯的茶水,似乎尤為苦澀:“我已經記不太清楚了,可能……這只是因為一些心態上的變化吧?”
阿道夫端著茶杯,望著書房純白的天花板:“你自幼便很聰明,無論是文法、律法,還是政務、軍務,你總是可以一點就通。即使是劍術和法術,你也有著異乎常人的天賦,可能僅次於你的姐姐和布蘭達吧?”
這位威嚴的國王似乎只是在回憶往事,嘴角也有些上揚:“你八歲時便已經通曉軍略了,甚至可以和你的奧斯頓兄長,在推演場上分庭抗禮;亞當性格又有些優柔,有時拿不定主意,還會跑去詢問你的想法。即使是那麽嚴格的布萊恩,都向我稱讚過你的毅力。”
阿道夫並沒有說什麽,只是淡淡地說著那些艾爾弗雷德或知道、或不知道的過去。
說著說著,阿道夫放下了茶杯,看向自己的孩子:“從你的角度來看,我們這個王室家庭的內部關系,究竟怎麽樣?”
艾爾弗雷德思索了一會,還是給出了自己真實的想法:“我們的立場畢竟放在那裡,如果說與尋常家庭一般,那一定是謊言。但我確實認為,我們的關系還是比較緊密的,至少我們沒有因為權力而相互攻伐。”
“你真的是這麽認為的?”“千真萬確。”
“我也是這麽認為的。”阿道夫真的放松了許多,“然而,你的那幾位兄長,其實並不是一直如此團結的。至少在你展露自己之前,並非如此。”
“我哪裡有這麽大的能力?父親不要再開這種玩笑了。”艾爾弗雷德終於提起了一些興趣,但依然下意識地自謙道。
阿道夫又長歎了一口氣,喝了一口茶:“我沒有開玩笑。倘若是十年前,你的那些兄長,也不會相信如今的這種情況。”
艾爾弗雷德愣住了,
靜靜地聽父親說下去,“就像你所知道的那般,亞當成熟穩重、可以顧全王國的大局,但性格卻也有些優柔,容易舉棋不定; “亞德裡恩的思維倒是活絡了許多,但他這個人容易對一件事情感到厭煩,自然無法專注於一件事情、又喜歡仰仗自己的直覺,所以我才讓他去王國海軍;
“奧斯頓的性格比較急躁,和你大哥的性格完全相反,但在關鍵時刻,也確實可以冷靜下來,做出一些出奇製勝的判斷;
“至於艾倫,他的天賦或許並不出眾,但他也確實十分擅長觀察全局,在得到盡可能多的信息後,才會從他人忽略掉的角度出發,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艾爾弗雷德有些訝異:他對於自己的兄弟們,其實也是有類似的看法的;或者說,王子們都不傻,他們幾乎都持有類似的看法,但他沒有想到,父親居然會直接和自己說這些。
阿道夫重新倒了一杯茶,繼續說了下去:“亞德裡恩向來不喜歡拘束,對王位自然是沒有什麽想法的。 奧斯頓從來都不喜歡亞當的性格,加之他本來也對王位有些想法,所以一直與亞當不太對付。而保守派的賊心一直不死,便明裡暗裡的挑撥艾倫,讓艾倫也生出了爭奪王位的心思,自然的向保守派靠攏。”
艾爾弗雷德微微皺眉:父親所說的這些內容,似乎與自己所了解的情況完全不符。
阿道夫自然看出了他表情的變化:“是不是感覺,我所說的這些東西,與你所熟知的情況,並不相符?”
艾爾弗雷德默默地點頭,承認了父親的說法。
“他們的變化,全都是因為你啊,艾爾。”阿道夫苦笑了一聲:“你曾對阿加莎說的那句:‘權力是這個世界上最吸引人的事物,也是最為甜美的毒藥。’也影響到了他們的心境。”
艾爾弗雷德看向自己的父親,滿臉的不可置信。他深知,自己的這些兄長,都是意志無比堅定的聰慧之人,區區一段言語,哪裡可以改變他們呢?
“言語是無法改變任何人的,艾爾。但行為卻可以。”阿道夫自然知道他的想法,“你的智慧雖然被我們隱藏、沒有讓許多人知曉,但你的兄弟們卻對此心知肚明。
“你要明白,對於你的兄弟而言,一個天資聰慧、可以為了王國付出一切,卻絲毫不熱衷於爭奪權勢、甚至對於權力敬而遠之的兄弟,究竟會為他們帶來多大的震撼呢?”
聽到了父親的這番言論,艾爾弗雷德卻苦澀地搖了搖頭,似乎有些自己的想法:“也正因如此,我才明白:當初的自己是多麽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