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犬主猶疑著走過來,布蘭達開了一個玩笑:“沒想到你這次居然變得大方了,讓我一次性獲得了這麽多的信息。莫非,這一切都在你的計劃之中。”
如果說布蘭達的心中沒有抱怨,那是不可能的。然而結局還是比較美好的,因此她也就調整了自己的心態,不想對犬主發牢騷了,而是一如既往地撓著祂的下巴。
犬主卻絲毫不敢接這玩笑話,祂隻覺得心有余悸:“我主,這種玩笑切莫再說了——方才的情況無比險惡,您的生命體征一度消失,我甚至以為自己害死了您!”
“什麽意思?”布蘭達皺眉:從對方的言辭中,她聽出了茫然無措的意味。
犬主歎了一口,再度開口時,說的卻是晦澀難懂的神代語言:
“主呵,吾身為何?‘空無’若何?”
這是一段唱和,順著對方的發問,布蘭達也以失落的神代語言加以回答:
“吾以‘空無’鑄爾軀,爾為朽壞之理、無空之亡。朽林當為爾身之骨,無聲無言,落寂之本;死星當築爾身血肉,諸星熄寂,燼滅之終。”
這段幾乎如同白話一般的對話發生在億萬年前,當犬主的身形第一次在星海的神國中成形時,祂便向上主諾依提出了這個問題,以了解自己的本質。
布蘭達的回答一如當年的上主,正是這段唱和,讓犬主擁有了自己的智慧。
分明未曾學習過這種語言,但布蘭達卻像是生來就會使用神代語言。
在她的感受中,這種語言並非是由自己“說出口”,而是一種法則的具象表達。
“世間語言有千萬種,每一種語言都是為了溝通信息而存在的,但限於地域、民族、甚至是種族的不同,各種語言之間並不一定相同。然而神代語言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犬主低沉著聲音,娓娓道來:“神代語言是‘絕對通用的語言’,無論是誰,只要他接觸到了法則的存在,他就會明白這種語言的意義。但只有承載了完整法則的存在,才足以將這種語言表述出來——神代語言的每一個音節,都承載了宇宙的‘真理’,所蘊含的信息極大。”
“也就是說,我的這一次覺醒,其實並不在你的計劃之中?”
布蘭達擺弄著自己的頭髮,終於後知後覺地感到了一陣後怕。
“您與您半身的存在,與我們是不同的。”犬主下意識地蹭著她的手,“對於我們而言,我們生而就是如此,我們的靈魂就是身體,我們成長的過程就是逐漸邁向完整的過程。”
她的眼底光輝流轉,顯然是明白了犬主的意思:“但我與阿加莎、甚至和卡門一樣,都是有自己的生父與生母的——毋庸置疑,我們絕對是人類!”
犬主點頭,又貼近了她幾步。自從覺醒之後,祂隻覺得布蘭達更加親近了:
“是的,法則與靈魂是一體兩面的關系,而對於您來說,覺醒的第一步就是覺醒靈魂。在這種情況下,您的狀況是最為危險的——您的靈魂逐漸蛻變、壯大,讓您的‘眼’足以看清一切智識;但在此後的漫長歲月中,您的身體才能夠完成徹底的蛻變……”
“靈魂能夠感受到的信息,不一定是肉身能夠接受的存在,對嗎?”
布蘭達明白犬主恐懼的緣由了,“如果我的軀體死去,我的靈魂也會不複存在嗎?”
這一問並非多余,對於犬主這樣的存在而言,靈魂就是軀體,二者之間並無區別;但對於普通的人類、乃至於當前的布蘭達而言,
這個問題具有異乎尋常的關鍵性。 “您會徹底消亡——您的靈魂不過初步覺醒,靈魂未曾完成蛻變;軀體也並未開始蛻變、與靈魂合一。一旦失去了身體的承載、保護,靈魂便會在頃刻間消亡。”犬主的回答很嚴肅。
布蘭達纏弄發絲,回到了最初的問題:“也就是說,關於我如何‘覺醒’、為何‘覺醒’、怎麽更進一步地‘覺醒’,你其實對此一無所知?你原本的計劃只是進行一場普通的對話?”
“是的,我主……”雖然很不甘心,但犬主依舊只能無奈地嗚咽著,承認自己智識不足。
但布蘭達只是歎了一口氣,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結:“好吧,這也並不是你的過錯,我沒有責備你的理由。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凌胤’,究竟是誰?”
無數的回憶從法則的底層湧來,讓布蘭達“回憶”起了無數過往的歷史,但那位分明與神主關系匪淺的凌胤,她卻始終無法找到更多有用的線索!
“……我不能說,時機未至,現在貿然告訴您這些信息,只會害了您!”
犬主說話一直很有分寸,如果是不能泄露的信息,祂會毫不猶豫地通過轉移話題糊弄過去。但如此明確地予以回絕,這還是布蘭達第一次遇到的狀況。
“真的不可以嗎?”布蘭達有些用力地按了按犬主的腦袋。
犬主第一次表現得毫不退讓:“您也是王國的高位者,有些道理,您比我更明白。”
言盡於此,二者不再多言,布蘭達只是繼續用手撓著犬主的下巴,整理心中的思緒。
“嗯——”又過了許久,布蘭達才站了起來,長長地伸了個懶腰,從口袋裡摸出一顆糖。
門外傳來了敲門聲,一個清冷的女聲從門外傳來:“小姐, 我回來了。”
“進來吧。”布蘭達順手將糖果扔進口中。
“需要我回避嗎?”犬主壓低了聲音,向她的影子走去。
布蘭達只是搖了搖頭,“不必,維羅妮卡姐姐是埃文家的‘自己人’,有些事不必瞞她。”
鑰匙插入門鎖的聲音傳來,伴隨著門鎖轉動的聲音,風塵仆仆的維羅妮卡走進屋內。
剛剛進門,維羅妮卡就看到了布蘭達身後的犬主,佩劍當即出鞘:“小姐!”
“不必憂心,這是我的獵犬。”布蘭達笑了笑,看向身後,“打個招呼吧。”
“初次見面。”犬主老實地走上前,態度頗為配合,完全不像是一個神話生物。
維羅妮卡皺眉看向犬主,又抬起頭看向布蘭達,“家主知情嗎?”
“在父親返回本土前,我就已經告訴他了,詳細的情況我之後會告訴你。”布蘭達淺笑一聲,看著犬主回到了自己的影子裡。
“好吧,我相信小姐,之後您可要仔細說明了。”見對方確實沒有敵意,維羅妮卡半信半疑地收回了自己的武器,上前擁住了布蘭達。
“看來我是逃不掉了。”布蘭達打趣著,也抱住了對方,“阿加莎怎麽還沒有回來?”
維羅妮卡松開手,語氣中帶著濃濃的無奈:“殿下在給小姐準備土特產,她可是準備了一車的當地糖果,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回來了——也不知道殿下為什麽要準備這麽多。”
“啊,原來她當真了……”布蘭達想起了這件事,有些赧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