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太多時間關注個人生活方面的事情。工作雖然掙錢不多，但十分繁瑣。他需要管理十多個譯員，和他們溝通，派發翻譯任務，計算工作量，發放工錢。譯員稱他為老板，但他一笑而過。“什麽狗屁的老板，純屬一個手工作坊而已。”他嘲笑他自己。

　　翻譯的確是個手工活，需要一個字母、一個字輸入電腦。因為互聯網不發達，如果碰到生詞，需要翻很多字典，尤其是專業詞典。他買了很多本建築、機械、電子、法律、貿易等方面的專業詞典。但仍然不能解決所有問題。有些專業的說法，不是光憑查詞典就能解決的。

　　雖然他對客戶撒謊，說:“本翻譯團隊除了譯員，還擁有許多專業的工程師。”但那是為了生存，和其他翻譯公司一樣，瞎扯的話。其實許多客戶不管翻譯的質量如何，他們隻管價格。有的時候，他們願意出的價格已經低於外面打字店的價格了。

　　“這狗日的職業！”陽子和譯員聊天時，常常這樣說。

　　有一位客戶的要求讓陽子哭笑不得。他帶著一個小兄弟過來，估計是他馬仔。

　　“明天早上我要這份文件。”他扔下一本上百頁A4紙的中文文件。

　　陽子倒吸一口冷氣:“這不可能嘛。”

　　“還有，價格，我只有幾百元。”他點上一支煙，坐在陽子辦公室的木頭說法上，悠閑地吐了一個煙圈。

　　陽氣很生氣，不過強忍怒火，賠出笑臉:“老板，你去打字，幾百元也搞不定吧?”

　　“我要求不高，是英文字母就行。”

　　陽子沒辦法，送上門的生意，哪怕是蚊子腿上的肉，也畢竟是肉。那天晚上，陽子加班，熬了通宵，借助專業的翻譯輔助軟件，根本不看是否正確，完成了老板文件的翻譯。

　　第二天早上，老板的馬仔上門取件。陽子對他說:“麻煩帶個話給老板，這個價錢別在外面說，也不要說是我們這裡翻譯了你們的文件。”

　　正因為客戶喜歡壓價，給譯員的報酬也不會太好。和陽子合作的譯員都是全職自由譯員，沒有其他收入，完全靠翻譯工作吃飯。大多數譯員活得並不輕松。其中一位女譯員每次和陽子見面，總是黑著臉。

　　她並不是對陽子有意見。有一次陽子去她家談事情。她老公抱著小孩，小孩哭起來。她扭頭對著她老公就是一頓臭罵。陽子驚呆了。不過合作還是繼續。她的翻譯質量不錯。作為一個譯員，陽子只需要他或者她能把翻譯質量基本維持在合理的質量范圍內。其他的他無所謂，反正譯員都在他們家裡工作。黑臉、紅臉、還是白臉，都在他們自己家裡，陽子和他們在一起的機會不多，並不在意。

　　做文件翻譯，需要一天到晚呆在電腦前，文件的內容毫無樂趣可言。如果不是為了賺錢，相信沒有人願意走。陽子喜歡出去做口譯工作，陪著客戶到處逛，吃香的喝辣的，遇到尊重人的客戶，會稱呼一聲“翻譯官”。不知為什麽，翻譯官總讓陽子想起電影中，在日本鬼子身邊的漢奸翻譯官。不過，客戶總歸是好意。翻譯官就翻譯官了。

　　一位美國客戶需要去幾家工廠談產品質量。陽子親自上陣。客戶脾氣暴躁。和中方談得順利，他就高興，談得不順利，他會飆出幾句罵人的話。當然，陽子不會翻譯給中方的人聽。作為客戶和別人談事情的中介，陽子不會介入他們之間的恩怨。

　　談完最後一家中方工廠，客戶走出工廠，在外面的林蔭道上禁不住破口大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