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拿下武當縣的最佳時機已經失去,糜暘在觀察一會魏軍的軍旗後,便從巢車上下來回到了大營中。
而後張南與丁奉,率領著數千漢軍從護城河邊緩緩退卻。
而看著在己方援軍到達後,數千漢軍從城下緩緩撤離,感覺取得一場大勝戰的魏軍,在城牆上發出一陣陣歡呼聲。
雖然剛才在魏軍的反擊下,漢軍損失的士卒並不多。
但面對著漢軍的主動退卻,感覺從鬼門關走了一遭的魏軍,還是難掩自身喜悅開始歡呼起來。
這可是糜暘率領的漢軍,他們能在糜暘率領的漢軍的攻勢下守住武當城,已經是一種很光榮的事了。
由於魏軍對糜暘的畏懼心理,所以他們對於勝利的要求已經變得很低。
哪怕他們往日裡自稱是華夏正統的兵馬,將劉備與孫權的士卒,當做是小國之兵。
但他們這種往日中的榮耀,在糜暘的面前卻不敢顯露。
糜暘雖然從巢車上退下,但他並沒有把曹仁的大纛取下,曹仁的大纛還在巢車上高高迎風飄揚著呢。
這便是最大的威懾。
只是相比於在城頭上歡呼雀躍的魏軍,滿寵的臉上雖然亦帶著劫後余生的笑意,但他的內心卻不輕松。
數萬漢軍猶在城外,生死大敵糜暘尚未退卻,武當城的未來如何依然不可知。
當魏軍的歡呼聲隨著風聲遙遙傳到丁奉耳中時,讓他的心情更加鬱悶,連帶著臉色都陰沉了幾分。
倒是張南一副如常的樣子。
不久後張南與丁奉回到了漢軍大營中。
在回到大營中後,張南與丁奉就齊齊來到糜暘的主帳中複命。
在二將向糜暘複命之時,坐在主座上的糜暘,一下子就看出了丁奉臉上那有些陰沉的神色。
糜暘略微思考一下,便明白了丁奉臉色陰沉的原因。
但他一開始卻並沒有如往常一般寬慰丁奉。
糜暘先轉頭看向張南誇讚道:「如果不是文進當機立斷,數千兒郎恐無法安然退卻。」
面對糜暘的誇讚,張南臉上並沒有浮現驕傲的神色,他對著糜暘一拜答道:
「此乃屬下本分也。」
對於張南的這番態度,糜暘更加滿意。
當初劉備為方便糜暘調動漢中的三萬大軍,特地為他派來了幾員戰將輔佐他。
其中張苞、關興、趙統三人自不必說,與糜暘同為太子四友,交情莫逆,感情深厚。
有這幾人替糜暘執掌漢中大軍,可以最大程度上讓糜暘對漢中大軍做到如臂指使。
而馮習、張南、程畿三人亦是劉備精心為糜暘挑選出來的。
其中馮習、張南都是跟隨劉備長久的宿將,經驗豐富,可攻可守。
而且這二人在軍中都有著一定的威望,性格又不會高傲,可以說只要他們一到糜暘身邊,頃刻間就能成為糜暘的得力副將。
而被糜暘留守在西城的程畿更不用說,乃是一位軍政雙全的人才。
劉備派程畿前來,考慮到的便是糜暘戰勝後的善後處理問題。
甚至劉備派這三人來,亦是在預防糜暘在大戰失利後,大軍該何去何從的問題。
有這三人在,只要糜暘不是一意孤行,或者求勝心切導致己方被敵軍算計陷入絕地。
那麽就算糜暘戰敗,亦不會產生太慘烈的結果。
張南、程畿、馮習作為糜暘的左臂,張苞、關興、趙統三人作為糜暘的右臂。
既可以保證糜暘在戰場上不受掣肘,又可以保證糜暘不犯下一些錯誤。
可以說
劉備作為一位君主,無論是用人還是從大局方面,都將每件事安排的很是妥當。
就是劉備雖然很高的權謀手段與看人本領,但有時他太過感情用事,例如任用糜芳與士仁二人……
因為他重情重義的性格,才有歷史上的那些令無數人歎惋的大敗。
但話又說出來,就是因為劉備重情重義的性格,才讓許多人會生死不渝的跟隨著他,例如糜暘。
糜暘是穿越者,糜暘對劉備或者漢室的忠心是天然的,不會有關羽等人高的。
但他目前能甘心追隨劉備,為複興漢室的大業而奮鬥,除了他自身的身份特殊外,還因為劉備對他信任與情義。
縱算不提劉備對原身的情義,就是在糜暘穿越以來,劉備及關羽等人對糜暘的恩義,亦讓糜暘銘記五內。
糜暘不是聖人,但人要懂得感恩,這個道理在前世時就被他奉為座右銘。
當糜暘誇讚完張南後,他的目光看向丁奉。
相比於看向張南的讚賞的目光,糜暘看向丁奉的目光就顯得有些嚴厲了。
張南並沒有跟糜暘稟告方才丁奉的表現,但就算沒有張南的稟告,從丁奉陰沉的臉色中,糜暘也能大致猜出丁奉內心中的想法。
糜暘先對著丁奉問道:「你為何不忿?」
糜暘的詢問,令丁奉內心中鬱悶的情緒好似一條宣泄的地方。
他在糜暘面前將他方才的看法,一五一十的告訴了糜暘。
在知道丁奉不忿的原因與自己的猜想並無二致後,糜暘的目光變得更加嚴厲。
「承淵,忘公安邪?」
「抑或是,你對我任命文進為先鋒主將不滿嗎?」
糜暘的這句話讓丁奉的臉色大變。
糜暘的第一句話,讓丁奉回想起當初公安一戰的情形。
那時丁奉作為陸遜的部屬,雖然沒有早早就抵達公安城外。
但後來糜暘命關平數次出擊的情況,他可是親眼見過的。
當時吳軍在關平的多次襲擊下,雖然有著孫權的嚴令不得妄動,但是亦不是沒有一些部將抵不過心中的氣憤領兵追擊關平過。
但是每當那些吳軍追到護城河旁,便被公安城牆上的火箭手給逼退。
這便是守城方居高臨下的優勢。
雖然武當縣的城防與公安不可相比,但是有些情況還是共通的。
糜暘特地提起公安一戰的情況,便是在提醒丁奉他觀點中的錯誤。
而糜暘的第二句話,便是在表達責怪了。
丁奉有膽量對張南的決定不滿,卻沒有膽量敢對糜暘的決定有所怨言。
在糜暘的質問下,丁奉趕緊俯下身子,緊張地對著糜暘答道:「屬下不敢。」
看到丁奉的這番態度,糜暘的態度卻沒有和緩,他對著丁奉斥責道:
「我先前就告誡過你,不得對敵人有所輕視。
沒想到你竟然故態萌生,你難道以為敵人皆是土雞瓦狗嗎?」
糜暘嚴厲的語氣飄蕩在大帳之中,因為糜暘的威嚴,所以在大帳中的諸將皆嚇得低下頭,不敢直視糜暘。
糜暘看了一圈帳內的諸將。
丁奉不是不知兵之人,甚至丁奉參加過各種攻城戰,對於守城方有著什麽樣的優勢的了解他不比糜暘差。
有組織的守城方,與無組織的守城方,完全是兩碼事,剛才護城河邊發生的一幕足以映證這點。
之所以丁奉心中還會有著不滿與鬱悶,按後世的話來說表面上看丁奉是上頭了,但本質還是丁奉心中的自大之心在作祟。
今天是糜暘為了保險
起見,所以任命張南為先鋒大將。
否則的話若是丁奉為先鋒大將,那麽很可能今天攻城的數千漢軍,都會陷入絕境中。
猛火無情,糜暘能用它破敵,滿寵自然也能。
糜暘的語氣比起前幾日更加嚴厲,而且他嚴厲的話語實際上不是在對著丁奉一人所說,而是對著大帳中任何還有自大之心的將領所說。
在斥責完丁奉之後,糜暘今日已經動了處罰之心。
他一拍桌案,口中喊道:「來人!」
在糜暘的召喚之下,大帳外很快衝進幾名士卒,隨後糜暘看著這幾名士卒下令道:
「重棍三十。」
之前因為諸將的自大之心,所以那時凡是貿然請戰的諸將,都被糜暘處以軍棍三十的處罰。
但當時糜暘考慮到攻城在即,所以將這個懲罰暫時記下,並沒有馬上實行。
但是現在,已經到了不得不實行的時候了。
在糜暘看來,雖然目前大營之外魏軍援軍已到,但相比於外患,內部的這種驕兵心理更讓他擔憂。
若是他再不出強力的手段,來扼殺這種驕兵心理的話,一旦己方這種心理被敵將利用,那麽恐怕將來不知道會引發什麽禍患。
在糜暘下令士卒對丁奉重棍三十的時候,丁奉的臉上浮現一些灰暗之色。
在他的印象中,這是糜暘第一次發這麽大的火,第一次真正對麾下將領做出肉體上的懲罰。
但他沒想到,這第一次是用在他身上。
只是丁奉心中卻沒有怨言,因為他在糜暘的提醒下,已經知道自己的錯誤在哪裡。
在糜暘的命令之下,丁奉身後的幾名漢軍立即就要將丁奉拖出帳外,但是糜暘卻喝道:
「拖出去作甚,就在帳內打!」
等糜暘這句話一出,帳內諸將臉上皆有動容。
將軍這是在殺雞儆猴。
那幾名漢軍可不會管諸將臉上,是否有動容之色。
在糜暘的命令下,他們瞬間從身後將丁奉按倒在地。
在將丁奉撲倒後,幾名漢軍脫掉丁奉的下半身甲胄,而後分列兩排舉起手中的軍棍,朝著丁奉的屁股上開始狠狠打去。
軍棍與鞭刑是軍隊中最常用的兩種刑罰,相比於鞭刑還要脫掉上衣,棍刑可能不用那麽麻煩。
但棍刑給受刑人帶來的疼痛感卻一點也不輕。
為了起到震懾的效果,所以軍中用以處罰的軍棍都是經過特殊處理的。
每一下軍棍打在身上,都會引起很大的疼痛感。
當第一下軍棍落在丁奉的屁股上時,丁奉的臉上瞬間就浮現了痛苦之色。
隨後一聲聲軍棍擊打皮膚的響聲,就在糜暘的大帳中不斷響起,亦一聲聲落在帳中諸將的心間。
隨著丁奉兩側漢軍手中棍棒的上下揮動,站立一旁的軍法官正在高聲抱著數:
一、二、三十一。
當丁奉承受了第十一下棍刑時,他屁股上的薄衫早已經破裂,他的屁股上已經出現點點血跡。
並且丁奉的屁股,在兩側棍棒的不停落下之間,正快速的往著皮開肉綻的地步轉變。
帳中諸將看到這一幕,臉上都浮現畏懼之色。
雖然他們都是刀口舔血之輩,但是刀口落在身上與落在屁股上,那是兩種概念與痛感。
而正在受刑的丁奉早已經臉色慘白,額頭上的汗珠如不要命一般滴落在地板上。
但他一直緊咬牙關,始終沒讓自己發出一聲痛呼。
在丁奉行刑的時候,安排好防務的馮習正好從帳外走進來,他一進入
大帳就看到這一幕,馬上嚇得站立一旁。
當軍法官報數到二十五時,丁奉的屁股已經皮開肉綻,血肉模糊。
這一幕慘象落在諸將眼中,令他們心中畏懼更深。
但這一幕落在丁奉的弟弟丁封眼中,卻讓他的臉上遍布焦急憂慮之色。
看到兄長的慘狀,丁封本想向糜暘求情,但他看到糜暘那副憤怒的神色,懼於糜暘的威嚴他卻不敢。
雖然糜暘往日中大多是一副溫厚的態度,但一旦他發起怒來,給人帶來的威懾力也是很強的。
不久之後,丁奉的三十軍棍終於受完,而這時丁奉因為巨大的疼痛感已經暈厥。
當丁奉受完三十棍刑後,糜暘的臉上方才由陰轉晴。
這時丁封已經無法抑製內心的關心,他撲到丁奉的身上哭泣,口中呼喚著他這個兄長。
丁封的這個表現,又讓帳內諸將的臉上浮現不忍之色。
在場諸將都知道,丁奉是受到糜暘大力提拔的心腹愛將。
現在丁奉因為輕敵都變成這樣,那他們呢?
他們很同情丁奉, 但同時亦在心中深深的警醒起自己。
糜暘見丁奉已經不省人事,他雖然心中也有著關心與擔憂,但這時候他卻不能展現出來。
他先讓丁封帶著幾名漢軍,將丁奉帶下去好生治療。
而後糜暘看向站在帳門內側的馮習,他對著馮習問道:
「休元可將具體軍情探測清楚了?」
見到糜暘問話,馮習趕忙上前對著糜暘回稟道:
「按將軍的吩咐,經屬下廣派斥候嚴加探測,已經大致得出情況。」
「今日到來的魏軍,人數應該不超過三千之數。」
聽到馮習的探測印證了自己的猜想後,糜暘讓馮習入座,而後他心中在快速思考著應對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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