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林文遠已走了三四日了。
張子平和於逸冰除了到差衙領了兩次雞毛蒜皮的小案子,多半的時間都用在修習武學上。因為經歷了盜蹠傳人熏雁明一案,二人都自覺武功有些不夠用,以致於有幾次竟出現生死危機。
張子平一遍遍地打著他自創的基礎練習拳法“迎風擺柳拳”,唐玉在一旁用心的看著。
“武學之路首重根基,所以這些最基本、最普通的招式很重要;唐玉,你可看出我現在打的這套拳法有哪些作用?”一套拳打完,張子平站定,向旁邊的唐玉問道。
“嗯,這套拳打起來時快時慢,應是鍛煉身體的韌性和強度;動作變化不定,速度不定更能鍛煉對招式以及身法的控制和變動;我見你身體周遭空氣隱隱震動,子平你應該是用上了內力,由震動來看你功力散發時強時弱、時遠時近,更是鍛煉和提升內力,熟練內力的操控。如此,你打這套拳法一遍,既鍛煉身體、又熟練控制招式、熟練控制內力和提升內力,一舉四得,那這套拳法的精髓就是‘省’嘍,省了四倍的時間”唐玉說完,看向張子平,等待著他給出一個評價。
張子平含帶笑意的點了點頭,輕聲說:“很不錯了,但是剛剛那套迎風擺柳拳包含的仍不止這些。”
“那還有什麽?”
“武學之意境!”
“武學之意境……是什麽東西?”唐玉愣了。
“哈哈!武學意境不是一種物件東西,它是一種感悟,一種溶於自然、溶於天地萬物,匯成感受世間、感受心之所在武學感悟。”
唐玉聽得眼睛一亮,想起那天偷看張子平練武,那似乎虛無縹緲的波紋,忙問道:“如果我也能有這感悟,就能像你一樣厲害了嗎?”
張子平微微搖搖頭:“有這感悟,對於武功的威力並沒有直接的提升作用。感悟於天地、匯行於人生,這感悟能讓你對人生理解的更為深刻,對於一些人或事不再那麽執著了。而真正能溶於武學的是心,以心明悟,改變你的心靈對武學的理解,或是加強你對於武學的理解。可以讓你更能隨意的駕馭招式,甚至創造招式!當你的心不執著於一人一物、一招一式,那便心頭空明,招式於心卻全無,而此無招便更勝有招。故能掌控一切,身體、招式、內力、意境,此為武學之意境,也叫武道。當你能把武道融進一招一式,融入你的身體,你的靈魂之時,你才算是擁有了屬於自己的武道。而這武道是任何人也模仿不了,學不去的。故而我之前說,我的武功未必適合你,你也未必學得會。”
“我似乎明白了…又似乎不明白…”
“呵呵,你不用著急,慢慢來。我用這小半生也不曾感悟所得萬一,你剛開始習武,又豈能一朝明悟呢?何為天地人生,又怎麽能輕易說得清呢?”張子平說完正想安排唐玉打上十遍迎風擺柳拳,但未張口就神色微動的轉頭朝遠處的小徑望去。
唐玉發覺張子平異狀,也隨之看去。
原來是林清寒來了。
自從四天前林文遠走後,林清寒來找張子平時遇見了和張子平有些相像的唐玉,愛心泛濫,竟認他做了義弟。每日三餐的送過來不說,而且還在唐玉完成張子平布置的練習任務之後,為其端茶搖扇,看得一旁的張子平眼睛一瞪一瞪的。
本來林清寒還想把唐玉接去雅致居住,但是被唐玉和張子平二人一起回絕了。林清寒拗不過二人,只有退而求其次,
給唐玉帶來溫暖的被子和乾淨的衣服。只是那些漂亮衣服唐玉穿不慣,最終張子平把陳剛武大哥那裡帶來的幾件布衣送給了唐玉。至於林清寒端茶送水的伺候唐玉,張子平就插手不得了。唯有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時不時的假公濟私一下,順便蹭一下林清寒給唐玉準備的飯菜。 看見林清寒來,唐玉的臉上立刻充滿了孩子氣的喜色,大聲朝林清寒喊道:“清寒姐姐,你來啦。”
林清寒也笑著走近:“玉兒,該餓了吧?今天上午姐姐做了紅燒魚,清燉排骨湯,銀耳紅棗粥……還有幾樣你愛吃的,你要多吃些,聽到沒。”
唐玉臉色微赫:“清寒姐姐,都說了不要叫我玉兒了,你怎麽還叫呀?”
走到近旁的林清寒放下東西,呵呵笑道:“我覺得‘玉兒’挺好聽的呀,子平,你說呢?”
張子平掀開飯盒,輕嗅了一下,聽見林清寒問起自己,連忙識相地點了點頭。唐玉看了看二人,張了張嘴,最後垂下腦袋什麽話也不說了。
林清寒笑呵呵地把唐玉拉了過來,幫他遞去碗筷。隨聲問道:“子平,今天怎麽沒有見到逸冰在呀?”
張子平先淺飲了一杯水酒,神色古怪的笑著說:“逸冰被臨時拉去處理一些不是很重要的小案子去了,就無法品嘗你的手藝了。不過你放心,逸冰的那一份,我一定幫他解決掉。”
“呃,你個貪吃鬼…”
張子平收起笑,放下杯子,看著林清寒說道:“清寒,你現在額頭還疼嗎?”
林清寒望了他一眼:“已經好了,傷疤已經掉落了。”張子平有些不好意思的轉過頭,都過了好幾天了才問起,是有些不對了。
酒足飯飽之後,張子平安排唐玉去練拳,和林清寒坐在午後的陽光下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張子平眼睛閉著躺在鋪草上,任陽光灑落在臉上,輕聲問道:“清寒,你和清靈也要去明京城吧,大概什麽時候會北上?”
“兩天前叔叔來信說,來接我和清靈的人這兩天就到”
“什麽時候走,記得通知我一下。”
“嗯”林清寒轉過頭看著他“子平”
“嗯”
“你真的也會到明京城嗎?”趁著張子平閉著眼睛,林清寒肆無忌憚的一直看著他。
張子平眼睫毛抖動了一下,卻仍舊沒有睜開眼睛,嚇得林清寒心裡一緊,接著聽見他說:“或許吧,但是什麽時候能去卻不好說。”
“子平,我等你來找我!”
張子平嘴角動了下,本想說“遙遙無期的,不必等我了”但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林清寒等候他的回答,遲遲沒有下文,神色微喜,站起身來,拍了拍衣服上粘著的雜草,朝唐玉喊道:“玉兒,姐姐和你一起打拳。”
“呵呵,好啊,我來教你。”
夜晚星光燦爛。吃過晚飯的張子平、於逸冰、唐玉三人坐在屋脊上遙看星空。
“子平,清寒姐姐近日就要走了嗎?”經過多日相處,唐玉已經沒有了生疏抵觸,喊起張子平的名字也順口多了。
張子平看著一身灰藍色布衣的唐玉,恍若清晰的見到‘昨日’的自己。聽唐玉問起林清寒,張子平心中不由得略過一絲沉悶:“是啊,大概這兩日了吧…”
於逸冰呵呵笑道:“怎麽了,小鬼,你該不是想橫刀奪愛,搶我二哥的女人吧。看你這樣子,怎麽感覺比我二哥還舍不得林清寒似的。”
唐玉淡看他一眼,輕輕地搖搖頭:“她是我的清寒姐姐,我自然舍不得和她分開。”
於逸冰一臉鄙視的表情:“你這小鬼,和我二哥真是一個德行。”
“逸冰、你啊,怪不得現在你反倒不受女孩子青睞了”張子平無奈的搖了搖頭。
唐玉隨著疑惑道:“難道逸冰這樣子的,以前很受女孩子青睞嗎?”
張子平一聽不禁哈哈大笑。於逸冰愣了一下,臉色一變,一副火冒三丈的模樣衝唐玉喝道:“決鬥,我要和你決鬥!”
“呃,逸冰,這不公平吧,這純粹是以大欺小”唐玉抗議道。
“我就以大欺小了,怎麽滴,小鬼,你怕了?”
唐玉淡淡的一笑,搖搖頭:“決鬥可以哈,但你武功那麽高,要有一些限制才行吧?”
於逸冰不禁感到有趣,問道:“什麽限制,說說看。”
“一、你不許用內力和任何武器,二、你不許使用兩隻腳,也就是說你不能走路;你能行嗎?”唐玉說完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於逸冰頓時一笑:“我以為是什麽條件……哼哼!我一個條件限制都不答應。我就是要赤果果的欺負你這小鬼的,誰和你講是否公平公正,光明正大。”
聽於逸冰如此不要臉的說法,唐玉不禁為之一愣。張子平輕拍了一下唐玉的肩膀:“玉兒,想要和逸冰耍小心眼恐怕不行,這樣吧,我和逸冰走幾招你旁邊看著。你這幾天也開始學習基礎的武學招式了,那我和逸冰就用最基礎的武功招式對戰。”張子平說完緩緩地站起身,看向於逸冰:“來吧,逸冰!”
於逸冰嘿嘿一笑,掃了唐玉一眼:“小鬼看好了,欺負你實在沒什麽意思。”於逸冰說完也緩緩起身,隨著他的身體站起,一股縱橫之氣微微散發出來,壓迫得唐玉竟有些喘不過氣來。好在於逸冰下一刻就運起輕功飄落在院中了,唐玉方覺得輕松許多。由此一來,唐玉心中為之震動不已,心道“就算他答應自己的條件限制,就單單他剛剛的氣勢,自己最終恐怕也只有受虐的份!”
張子平待於逸冰站定,身形直撲而下, 瞬間一拳打出。
於逸冰神色一凝,欲伸手抓住張子平的拳頭。張子平霎那間又是變拳為劍指,速度立刻快了一倍,直刺於逸冰咽喉。
於逸冰無法,仰身後躺,在張子平的劍指來臨之際,堪堪躲過這一招。張子平一笑再次變指為拳向著下方的於逸冰砸去。於逸冰提膝擋住他拳頭的同時,右手拍地而起,左掌順勢打出。張子平隻得同樣以左掌相抗。兩掌相交,於逸冰向後滑退四五步,張子平則退後一仗有余方才穩住身形。
“不錯啊,逸冰,沒想到你這幾日一直研究陣道,連今天上午也跑去探花樓了,而武功卻一點也沒落下。”
“那是!嘿嘿,二哥再來!”話音方落,於逸冰便使出一招開山掌向張子平劈去。
二人你來我往,一會掌、一會拳、一會肘擊、一會腳踢。張子平開始也還同於逸冰一樣變幻著招式來應對於逸冰的攻勢。打著打著他竟然僅僅以劍指一式便能和於逸冰相持不下,而且竟絲毫不落下風。唐玉在一旁看得入了迷,手指也不禁跟著比劃‘直刺’‘斜刺’只有一個‘刺’便能如此神奇。
對戰的張子平和於逸冰都沒有用上真氣,但是從速度和攻擊強度上來看,竟一點也不輸於二流高手巔峰的對戰程度。
一戰方酣,讓在一旁觀看學習的唐玉獲益良多。原來簡單的一個劍指,簡單的一個‘刺’便能運用的如此奇妙。之後唐玉一邊在院中自己練習,一邊不時的向張子平和於逸冰請教。直到子時方盡,才依依不舍的停下,放張子平、於逸冰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