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海之事最讓朱厚照高興的其實也還不是又壓服了什麽什麽人,而是在福建大放異彩的王守仁。其他的官員立功,吏部都按照已有的制度給予封賞。就是這王守仁是個例外,他在福建的所作所為,豐熙已經詳細奏報。朱厚照準備親自給他升官。闌
先前他去福建,是以參政的身份,朝廷沒有將他的品級固定,而原先的兵部主事,那是各部司官(即郎中、員外郎、主事)中最低一級,秩正六品。
換句話說,他就是正六品。
現在來看,升官是一定的,但是升到哪裡,朱厚照還真是有些糾結。
一方面,歷史上的王守仁在任廬陵知縣時頗有作為,但是其軍事才能又非常出眾,說穿了,就是人家真正的文能治國、武能安邦。
所以朱厚照既想讓他署理一地民生,又想讓他到楊一清的身邊參與複套事宜。
其實本來也不難選擇,只不過楊一清也一樣是個很有能力的人,西北又有周尚文、楊尚義等值得信任的大將,何必再多一人?
如果王守仁能夠去治理地方,那也是一方百姓的福氣。說到底,複套也不是為了複套才複套,根本還是為了百姓。闌
這事一時之間難決,後來因為要過春節,許多政務都耽擱了下來,王守仁升官的事也就在朱厚照的心裡種了下來,一直沒有完全的放下。
春節期間繁瑣、無聊的祭祀活動自不必提,皇帝還沒有正兒八經的后宮,也就是陪著張太后看了幾場戲,大約如此。
不過過了正月十五以後,開始有官員給皇帝上疏,請求盡快於民間挑選和冊封皇后。
】
因為皇帝已經十六歲了。
按照大明祖製,這個年紀是要成婚了。
去年大臣不提,是因為畢竟老皇上駕崩了。可現在年號也正式改為正德了,該做的事還是要做起來。
沒有子嗣,皇權就沒有辦法傳承,這是關乎江山社稷的絕大事件。闌
甚至於張太后也幾次提到。
朱厚照作為後來人,體會不到古人對於‘皇家子嗣’問題的看重,所以就有些忽視,以至於左副都禦史章懋還在乾清宮和眾臣面君的時候直接提出這個問題。
說‘今天下民康物阜,陛下春秋鼎盛,何以要致坤寧宮久曠?臣聽聞,陛下晝夜未分,勤以治國,至今不近女色。豈不知子嗣繁多亦是昌盛之象?’
朱厚照給他問得一蒙,那話裡頭好像是說自己對女人不感冒一樣。
考慮到與這些大臣在太多的問題上會有矛盾,似這種事,朱厚照還是盡量隨了他們的意,反正皇后總歸是要娶的。
所以他無奈般的笑了笑,“朕到這裡還要給你們催婚。行吧,這事由禮部並欽天監一並處理,人選、日期都勘定好之後,具折陳奏即可。這樣,章先生可滿意了?”
皇帝答應,章懋也就沒二話了。老頭兒撅著屁股退到一邊。闌
朱厚照還開了一句玩笑,說:“溫柔鄉、英雄塚,朕以後要是從此君王不早朝,你們不要找朕,找章先生。”
諸臣輕輕笑了起來。
倒是章懋急了,“臣奏子嗣事宜,想得是大明江山。若是陛下留戀溫柔鄉,臣還會再奏、”
“想得美,朕不給你這個機會。”
這話是繞了些,內閣、軍機處和各部主官想了一下才明白羊怒說這話是何意。
韓文拱手說:“陛下勤勉治國,可比上古賢君,便是一個唐玄宗也必不如我皇!”
“玩笑話就說到這裡吧。言歸正傳。”朱厚照站了起來,“去年春節時,朕與內閣就提過所謂三年規劃以及每年度施政目標之事。如今又到一年年初,去年一年的施政要有總結,正德元年的政務也要展開。所以今日才叫了這麽多人聚於乾清宮。”闌
“朕拋磚引玉,隨後你們詳說。其一,今年三月,春暖花開時,要開個大朝會。首先便是去年的許多成果應當出得來了,比如吏部裁撤了多少冗官,戶部收到了多少錢糧,又將這些錢糧花在了何處。其二,便是今年,今年複套要正式進入實施階段。”
“早先已經說過,複套之關鍵乃是騎兵,楊一清和朕說給他五萬鐵騎,他就可以確保成功複套,朕……沒有答應他。”
眾臣一聽,心裡舒了一口氣。
因為那邊五萬,加上大同周尚文的兩萬。
這樣的騎兵規模,大約也就漢唐盛世和隋煬帝能滿足他。隋煬帝征高句麗是全國動員,不過那樣使用國力……現如今的大明形勢還不至於。
當然,如果你非要拉一匹破馬配上一個士卒這樣合起來也叫騎兵,那就當做沒說。
旁的不說,就是口糧就很嚇人。取平均數來算,普通士兵一天的口糧大約要三斤,再少不能少於兩斤,精壯的戰馬要吃乾草和精料,每天大約20斤。闌
粗粗核算下來,新增五萬騎兵的嘴巴一年光吃糧食要50萬石,草料300萬石。
大明的人地矛盾本來就突出,真的從哪個地方抽出來50萬石糧食,不知要餓死多少人。
除此之外,還有士兵的餉銀以及配套的各種馬鞍、鋼刀等等,實在是太貴了。
當年嶽飛打死了兩千鐵浮屠,完顏兀術心疼得跟掉了自己的肉一樣。
“朕最多再給他兩萬,”朱厚照還是實際一點,“前兩年編訓,第三年實施,若是條件具備,第二年可以實施。所以朕計劃今年朝廷要再編訓一萬騎兵。”
這樣的數字,大臣們倒是容易接受了一點。可一樣是筆巨款。
顧左進奏說:“銀兩之事,少府也是略有結余的。”闌
這話聽得閔珪急了起來,“陛下早有聖旨,少府所得銀兩是取之於民、用之於民。少司徒,你是要置陛下於不義之地嗎?”
顧左不解,“這些銀兩是用於整訓明軍,大明每一名士兵都是大明的百姓,不知大司寇為何覺得這樣花錢便不是用之於民?陛下又沒有大興土木,而是用於強軍,這又何不可?”
朱厚照及時製止了這種爭吵,“都少說兩句,今日隻提原則,不做爭論。複套之事,是你我君臣這兩年至關重要之事,既然耗費頗多,那麽就要一戰而成。給楊一清去一道旨意,令他擇期入京,共商事宜。”
另外一邊,
梅可甲、谷大用一並入京。
他們這一路走得那叫一個小心,基本上一路知會沿途官府派兵保護,因為身懷巨富,出了任何一點差錯,他們都擔待不起。
好在承平年代,路上也還算安穩,又有錦衣衛和沿途官兵保護,一路上算是無驚無險。闌
朱厚照原先覺得銀兩不會短缺是認為開海之後梅可甲那邊、和市舶司都會有收入。
但他也沒有想到會有意外之財。
到了京師以後,谷大用通過司禮監調集東廠的人把所有銀子都嚴密看守起來,安排妥當之後才聽令入宮。
他們跟皇帝玩了一手驚喜,
一直到當面稟報的時候,谷大用才說出這銀兩之事
朱厚照略微震驚,“二百四十萬兩?如何來的?”
這可是筆巨款。有了這筆銀子,不管是擴建苑馬場,還是購買糧食,正德元年的北方邊境是不會有缺銀的窘境了。闌
梅可甲跟上解釋了一番,大約就是有八家,一家二十萬,再加上梅記解送的八十萬兩。
“你們,沒有大肆搜刮民間吧?”
谷大用連忙低頭,“奴婢最知道陛下愛民如子,怎麽會尋個死路去走?這些銀子要說來路,倒也不是奴婢掙的,而是從那些商人手裡拿過來,但他們海貿走私許多年,朝廷饒過他們,他們交一筆銀子也是應當。”
朱厚照聽聞心稍稍安了一些,“只要確實不是從貧苦的百姓身上搜刮,朕就記你們一大功。大用,這一年你也算用心,如今新年剛過,你想要個什麽賞?說出來,朕給你添添喜氣。”
“做奴婢的,為陛下賣命,本是應該。奴婢不敢有要賞賜的念頭。”
朱厚照看了眼劉瑾。
劉瑾說:“陛下高興,要賞你,你就接下來,日後繼續好好的伺候陛下就是了。再說有功要賞,這是陛下的規矩。”闌
“好了,你也不要嚇他。”朱厚照想了想,“朕原是想留你在宮裡,不過你在浙江的事實在辦得漂亮。所以位置上,朕便不動你了。你還去浙江,這幾年那裡是關鍵,你再辛苦辛苦。”
“不過你經手的銀兩太多,朕不願看你和魏彬落得同樣的下場,便賞你一萬兩銀子吧。朕很少這麽賞人,其意一是為賞,二也是怕你經不住誘惑,所以這份賞賜更重要的含義是愛護你。一萬兩你買什麽還不夠啊?往後你也要記住,只要你立功,銀子朕少不了你,就是不要去拿不該拿的銀子。”
“你們都是身邊人,朕的脾氣你們都清楚,朕不叫,你們不要拿;你們要是真不拿,朕反而還要給。不管旁人怎麽說,朕就是這樣的漢子。”
皇帝個性十足,劉瑾、谷大用和梅可甲聽了都有震撼。
“奴婢謝陛下恩典!陛下的話,奴婢記得了,往後奴婢一定以魏彬為警戒,全心全意的給陛下管好浙江的銀子!”
“梅掌櫃,朕就不賞你一萬兩白銀了。你比朕有錢。”
朱厚照這句話是玩笑話,但梅可甲也不敢接,“陛下是天子,富有四海。小人這條性命都是陛下的,何況是那些家財?”闌
“可不要這麽說,好似朕和搶人財物的流氓一樣。”朱厚照負手在後,想到了一個好點子,“從弘治十一年咱們認識開始也有好幾年了,你這幾年真是辛苦了,如今大事初成。朕…賜你個官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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