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渾身浴血面目猙獰,恍如一尊血紅的絕代天神矗立當世,周圍五丈之地皆成滿是屍骨殘骸的修羅地獄,淙淙鮮血流淌在青綠的草地之上,濃鬱的血腥味兒隨著雨後微風彌漫了整個山谷。 吳玄仰天大笑,說不盡的英雄氣概,他翻下馬背攬起散落的十幾支長矛挾在腋下,大吼一聲飛步而起,一支支長矛尖厲地呼嘯著撲向叛軍人馬,其勁急的聲勢頓時造成一片人仰馬翻慘叫哀嚎。
叛軍們望見勢不可擋勇武非凡的血紅天神,早已沒有上前的勇氣,一片天神饒命的哭喊之聲,海浪地洶湧潰散退去。
安娜目瞪口呆地望著血淋淋的遍地伏屍以及卓然矗立的血紅戰神,即便歷經戰陣見慣殺戮,也不敢相信單憑一人之力竟能殺退潮水般的大軍,良久愣怔,她不能置信地顫聲道:“你……你是阿喀琉斯再世麽?”
“阿喀琉斯?”吳玄驀然轉過頭,冰涼鋒銳的眼神一掃臉色蒼白的安娜,嘴角掠過一絲輕蔑的微笑:“無知者,吾乃……”說著說著,他驟然臉色大變,張開嘴“啊啊”幾聲,喉頭一哽,一口鮮血噴出,山一般轟隆倒地了。
“他暈了?”安娜當真呆傻了,大叫著跳下馬背,不顧腿上傷口一瘸一拐地撲到吳玄身前,眼淚不可抑止地留了下來。
恰在此時,淒厲的牛角號驟然劃破行將黑夜的長空,一片紅甲騎兵猶如紅雲般飛快掠過山麓,迎面一道“齊”字軍旗當先飄揚,馬蹄聲如沉雷隆隆滾過,風馳電掣向潰散的叛軍席卷而來……
吳玄覺得自己仿佛倘佯在無垠的夜空中,輕飄飄的,暖洋洋的,那股沉沉綿綿的睡意實在難以解脫,渾身軟得酥了一般。
“趙將軍,從雲他真的沒事?”動聽的女聲在黑暗中響起,語氣卻是急迫不已。
沉默片刻,一個明朗男聲緩緩道:“噢呀,剛才郎中又來詳細診斷了一番,說不久便會轉醒,姑娘稍安勿躁也。”
動聽女聲幽幽一歎,開口道:“以前在護羌城時他也這樣昏睡了三天,真不知是何原因。”
明朗男聲出言安慰道:“放心,只是久戰脫力而已,應該沒事。”
又是良久的沉默,動聽女聲猛然興奮叫嚷:“呀,他醒來了,快看!”
“當真?”明朗聲音驚喜地一句,一通結實有力的腳步由遠而近,“噢呀,眼皮在動,先低聲些個,別太大聲!”
那是什麽聲音?窸窸窣窣隱隱約約的好像就在身邊,似乎有人在交談又在低聲哭泣,吳玄費勁地睜開眼睛,卻見一人跪在身旁,閉閉眼睛再睜開,張了張嘴含糊地嘟噥道:“安娜?是你麽?”
“是我,從雲,你終於醒了……”滾燙的淚珠滴在了吳玄臉上,語氣卻是驚喜萬分。
“噢呀,先別說話,給他喂點兒熱米酒。”明朗聲音在不遠處提醒道,安娜輕柔地扶起吳玄依在自己肩頭,右手已提起一個布套包裹的銅壺,將壺嘴放在吳玄嘴上,輕柔道:“來,慢點喝。”
香甜溫熱的米酒一入口,吳玄大感饑餓難耐,咕嚕咕嚕牛飲下腹,頃刻之間一壺熱米酒便已全部乾淨,他頓感精神大振,四顧打量,發現這是一間亮倘的竹牆茅屋,一個英挺的戎裝青年正站在安娜身後,白如冠玉的臉膛上蕩漾著淡淡的笑意。
“你,你是……”吳玄心頭猛然一亮,張開嘴卻叫不出名字。
戎裝青年爽朗笑道:“噢呀,髙朋雅士,不記得齊陽朋士居對飲之人乎?”
細細一看:一身勁健利落的牛皮鎧甲,
一領拽地紅絲鬥篷,細長的雙目閃閃有神,嘴角永遠掛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當先一句“噢呀”的口頭禪讓人熟悉不已。這戎裝青年竟是幾天前在齊陽朋士居出手相助,並於他對飲盤桓的華服男子。 吳玄頓時掙扎而起,搖搖晃晃地正色拱手:“齊陽一別,不期在此重逢,當真是有緣再會也!”
“噢呀,在下也覺得不可思議也!”戎裝青年大笑上前扶住吳玄,誰料吳玄重心不穩腳步驟然一滑,帶著戎裝青年齊刷刷跌在地上,四目驚愕相對卻又哈哈大笑歡暢不已。
一通大笑之後,吳玄挺身端坐肅然拱手:“在下吳玄,表字從雲,今日重逢,敢問公子高名上姓?”
戎裝青年也是正色拱手:“在下趙策,表字子景,兄台有禮!”
安娜在旁笑著插言道:“從雲,那日在叛軍營中你驟然昏迷,多虧趙公子領軍及時出現,將你我二人救離,還找來郎中細心替你治療傷勢。”
聞言,吳玄躬身謝道:“趙兄高義,救命之恩何以為報?”
趙策淡淡一笑,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瞬時又收斂笑容沉聲道:“噢呀,在下恰巧率軍路過此地,見是叛軍兵馬便引軍來攻,但到來之時兩千叛軍皆被你殺得四散潰逃,只是將昏迷的你馱回來而已,何有救命之說?”
“趙兄過謙了。”吳玄悠然一笑,“在下縱馬廝殺良久,然卻一直在叛軍重重包圍之中,酣戰受傷本已是強弩之末,又驟然昏厥,叛軍豈會四散潰逃?”
趙策聞言頓時一怔,疑惑不解的目光望向了安娜,後者也是膛目結舌,急急開口道:“從雲,難道你不記得你孤身一人殺退叛軍之事嗎?”
“孤身一人殺退叛軍?”吳玄驚詫地挑了挑眉毛,又是一笑:“安娜必定記錯也,何有此事?”
安娜炯炯的目光深深地打量著吳玄,臉上一片嚴肅,良久沉默,在他探詢的目光中一五一十地講述起來,末了語氣堅定地開口道:“安娜本就武功平平,加之又腿傷難行,叛軍如不是從雲擊退,能有他人?”
吳玄早已驚愕得說不出話來,怔怔地看著安娜,顯然還是不能置信。
趙策沉默半響,沉聲開口道:“噢呀,一千七百八十具叛軍屍體,除去我曲騎兵所殺之敵,共有八百六十一人亡於吳兄手下,我早已審問了俘虜,證實安娜姑娘所言非虛。”
吳玄心頭轟的一聲大跳,面色驟然蒼白,用手支撐住搖搖欲倒的身子喃喃開口道:“我,我竟殺了這麽多人?為何卻毫無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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