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一陣唏噓感歎,趙策笑著對蒙信道:“噢呀,今日我們到此,是有要事詢問於你。” 蒙信哈哈大笑道:“策兄當真客氣,有事便說,我蒙信幾曾讓你失望過。”
“那好。”趙策大笑舉起酒爵,“先乾一爵,讓從雲慢慢道來。”
“好,從雲兄,策兄,請。”說罷,三人哐當碰爵,一飲而盡。
及至吳玄一五一十地娓娓說來,蒙信首次露出了肅然的表情,沉默半響,皺眉開口道:“想要找船航行去萬裡之外,以蒙信看來,絕無可能也!”
另外三人皆是一怔,趙策急急道:“噢呀,為甚不可能,總有理由也?”
“理由有三。”蒙信目光一掃,驟然加重了語氣:“其一,船隻不行,以大齊首屈一指的樓船做比較,雖能載人數百馳騁水域,然畢竟為近海江河所設計,根本不能抗擊大洋上時常出現的巨浪風暴;其二,航線不明,凡是航行於凶險莫測的大洋上,四海茫茫顛簸前進,常常有不辨方位迷失方向之情況發生,如沒有固定的航線路標,想要平安抵達萬裡,無異於癡人說夢話;其三,給養不行,以樓船日行百裡之速度計算,航行萬裡至少需要百天之久,期間劃槳船工、行船水手等需要百人,以一人月食谷粟將近半石計,所有船工水手一百天需要谷粟三百石(14100斤),算上副食淡水更是驚人,如沒有固定的補給點,斷難支持百天時日。”
聽完一通絲縷分明的分析,吳玄三人相互顧盼一眼卻久久沉默了。吳玄見安娜失望之色溢於言表,不禁試探地問道:“安娜,海路不行,看來還得從陸路想辦法,回羅馬國必須經過帕提亞嗎?”
安娜沉重地點了點頭,歎息道:“帕提亞帝國與羅馬征戰多年,風俗蠻橫殘忍嗜殺,對待羅馬戰俘絕不會手軟,聽說我們的統帥、執政官克拉蘇閣下便是遭俘虜後,被帕提亞人割下頭顱,嘴裡灌滿融化的黃金受盡折磨而死,我們如從原路折回,必也是自投羅網。”
趙策高聲道:“噢呀,橫豎都是死,那還不如到海上去搏一搏,總歸還有一條生路。”
“等等,剛才你們說的什麽?”蒙信猛然一怔,急忙追問了一句。
趙策一臉錯愕地回答道:“噢呀,我們說了很多,誰知道你問的哪一句也?”
“哈哈,想起來了,帕提亞!對,就是這一句。”蒙信興奮擊掌,拍著長案大笑道:“當真事有湊巧,三個月前在下曾在會稽郡海域救過一對落難的王姓父子,他們本為廬江郡尋陽人士,家中世代經商,曾乘船遠渡重洋到達了極西之地,聽說那裡便叫做帕提亞,但他們回歸大齊時卻慘遭海怪襲擊,船隻、貨物以及同行的水手全部葬身海底,我不知他們說的是真是假,所以也未在意,如果你們覺得有幫助,不妨前往尋陽一趟。”
吳玄與安娜對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喜色,趙策大手一拍長案:“噢呀,當真是車到山前必有路,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去尋陽縣。”
吳玄三人晝夜兼行快馬加鞭,來到尋陽城之時已是第二日黃昏,當夯土城樓上最後一通閉門號吹響之時,身後的青石城門已是隆隆關閉。
尋陽城坐落在彭蠡澤西岸,西去十余裡便是荊州江夏郡,吳玄向路人詢問那王姓商人的住址後,便沿著寬闊的青石大道向城中而去,但見沿途風燈高掛,高車如梭,人來人往,不少店鋪竟未收攤,還在向行人兜售物品。
順著路人指點的方向,
他們策馬進入一條狹窄的小巷,沒走片刻,一座青色磚瓦的大莊園出現在眼簾,一隻高大凶猛的黃狗蹲坐在門邊,見生人過來竟是霍然挺身,邊搖尾巴邊從喉嚨發出低沉的嗚嗚聲。 吳玄靜靜地打量一周,駐馬門前高聲呼喊:“在下三人從舒縣而來,前來拜訪莊園主人,請問可有人在家?”
“吱呀”細響,紅木大門隙開一條縫隙探出了一個人頭,打量來人片刻,驚道:“咦,有客到,請稍等片刻,小人立即去稟告少爺。”
又過了一陣,一個身著麻布長服的臃胖肥子從門內擠出,細細地一看來人,長躬道:“幾位客人,不知到我府中所為何事?”
吳玄策馬上前拱手笑道:“在下吳玄,由軍候蒙信引薦前來,冒昧打攪是有事拜會貴府老爺,不知老人家可在府中?”
那臃胖肥子愣怔片刻,臉上肥肉一陣抽搐,良久才喟然一歎:“幾位來遲了一步,老父重病纏身,已在一月前撒手歸西。”
“如何如何?王老去世了?”趙策驚愕地睜大了眼睛,“噢呀,當著是一波三折,竟是白跑一趟哩。”
“先別喪氣,咱們進去再說。”吳玄小聲一句,又遙遙拱手高聲:“令尊新喪,公子可否讓我等進去祭奠逝者,聊表一番心意?”
“吳公子、兩位, 請進。”臃胖肥子伸手做請,吩咐家老將大門打開,又一腳踢到黃狗身上:“小強,一旁趴著去。”那黃狗悲鳴了幾聲,調頭竄入了府門。
吳玄幾人走進府內,見府中房屋一律是特大方磚塊砌成,地上則是一色青石板,沒有一片水面,沒有一片花草,沿著小路穿過正廳繞到後院,一間古樸粗獷的祠堂坐落在一片小小竹林與幾株松樹之下,頗顯森森肅穆。
一進祠堂,但見燈燭煌煌滿堂光亮,正廳緊挨白牆的槅子上整整齊齊地擺放著一排紅木靈牌,當先一面靈牌上系掛著白綾系成的白花,一看便知道是新立不久的牌位。
吳玄從臃胖肥子手中接過三根青煙嫋嫋的黃香,深深三躬之後又恭恭敬敬地插入靈牌前的銅香爐中,伏地念誦一通祭文,便起身對著臃胖肥子一躬,算是祭奠禮成。
臃胖肥子唏噓涕淚地拱手道:“三位請到廳內飲茶歇息,在下整理衣冠便來。”說罷,吩咐家老為客人帶路,徑直匆匆去了。
吳玄坐在廳中飲完一盞熱茶,又與趙策、安娜輕聲交談了幾句,便聽到屋廊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至,身著一領皺巴巴墨綠綠長袍的臃胖肥子已大步入內,當頭便是一躬道:“尋陽王緒,見過三位。”
吳玄三人亦是拱手還禮,稍事寒暄後,吳玄喟然歎息道:“我等前來,是想了解令尊遠航西方之事,卻不料老人已駕鶴西去,當真是令人扼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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