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黑,欲落雨。
沒過一會兒,狂風大作,烏雲布滿了天空,緊接著豆大的雨點從天空中打落下來。
天空大哭著,將淚水灑向大地。
而三千余樓蘭步卒,慘遭“樓蘭驃騎大將軍”拋棄,內心也似這雨夜一般,淒淒慘慘戚戚。
突如其來的大雨,亦讓軍官們對士卒的控制,削弱到了最低點。
絕大多數步卒,內心皆彷徨困惑,茫然不知所措,或停在原地,或像是一群沒頭蒼蠅般亂竄。
士氣早已血崩!
但僅剩的三名樓蘭千夫長,心中仍然懷著建功立業的妄想,各自組織了二三百士卒,冒雨登山,試圖在援軍趕來之前,斬殺青州大將軍衛煊。
“還來得及!”
“護我樓蘭,殺盡東蠻!”
呼喊著不同的口號,三名樓蘭千夫長率領著各自士卒,向著麥積山頂防線,發起最後的猛攻!
“斬得東蠻大將軍項上人頭者,封萬戶侯,賞黃金萬兩!”
“只要能斬首成功,那這一戰,還有勝利的希望!”
隨著這批士卒的到來,軍法官馮權臉色大變。
只因——
這八九百士卒,能夠在主將逃亡的絕境下,仍然保持著旺盛士氣,服從軍令,冒雨攻山,無疑是真正的精銳。
並且。
因為暴雨的緣故,殘余的弓箭手們已經徹底失去作用,被迫抽出兵刃,同敵人生死搏殺!
東西南三個防線,皆爆發出震天的廝殺聲!
“該死!”
馮權大怒,抽出法劍,悍然斬殺了二名冒雨衝陣的樓蘭士卒:“主將都逃了,你們還這麽拚命作甚?”
衛煊凝望四野,視線早已被密集雨幕所阻攔,但他卻不驚反喜,哈哈一笑:
“稍安勿躁。”
“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對於青州軍來說,反倒是大大的利好。”
“我青州軍紀律嚴明,縱使因暴雨各自為戰,那些伍長、什長,乃至於屯長、百將,也可依照自身判斷,聚集人手,防守禦敵。”
說話間。
混亂的雨夜戰場上,一名名身受重傷的下級武官艱難披甲,前赴後繼,主動組織起傷兵與民夫,緊縮成小方陣,抵抗來犯之敵。
所有人都相信:
只要能堅持到援軍趕來,這一戰,必勝!
…………
狂風驟雨。
這場戰鬥,打到了現如今這般糜爛田地,已經沒有絲毫的戰術可言,唯有一腔血勇!
青州將士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握緊兵刃,斬殺來犯之敵,或者被敵人砍殺而死。
廝殺!
永無止境的廝殺!
眾多青州士卒身上紅一塊黃一塊,已分不清是血水,還是雨水或地面腥臭汙泥。
但他們早已顧不得這些,因為稍有不慎,便是——壯烈犧牲,死在這異國他鄉的陌生土地。
無論是傷兵,還是伍長、什長等武官,又或是那些民夫,早已耗盡體能與血氣,僅僅是憑著頑強意志,咬牙堅持。
不少人剛剛殺死一名樓蘭步卒,踉蹌坐倒在地,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也正是這最絕望的時刻!
麥積山下,猛然傳來一聲怒吼:
“青州第十八營,薑塵,前來助陣!”
話音剛落。
一記蘊含著二千士卒雄厚氣血的軍團技——太凶刀法,猛然化作一頭斑斕猛虎,席卷而來!
“吼!!!”
一聲充滿著原始野性的虎嘯雄音,驟然席卷山林,響徹每一名樓蘭士卒的耳畔。
成百上千名樓蘭士卒聞聲,莫大的恐懼籠罩心頭,身體不自覺地顫抖了起來。
“殺!”
“跪者免死!”
青州軍第十八營共計二千士卒,由張百歲、馮樂賓以及資深千夫長的帶領下,兵分三路,快速衝殺一切敢於抵抗的樓蘭士卒。
面對密密麻麻的援軍,樓蘭士卒好不容易激起的士氣,終於徹底崩潰,紛紛丟下手中的兵器,轉身就逃。
兵敗如山倒!
三名樓蘭千夫長身旁,也僅僅只剩下寥寥數十人,但身為國都培養多年的精銳。
他們仍然抱著最後的幻想,紛紛聚集,向大將軍衛煊所在的方位,發動最後的突襲!
然而。
尋常青州兵的箭矢,畏懼雨水,但晉升至荒野校尉後,薑塵所能施展出的箭術威能,遠遠強於荒野獵戶時期數倍。
弓如霹靂弦驚,箭射連環!
咻!
咻咻!
薑塵接連射出三箭,鋒銳的箭矢,精準地射穿了三名樓蘭千夫長的天靈蓋,腦漿迸射而出。
這一刻。
樓蘭步卒最後一絲抵抗,終於瓦解!
“降了!”
“我們願降!”
殘余士卒說著含糊不清的大衛語言,丟下兵器,跪在原地,以祈求天朝上國的原諒。
“勝了!”
所有幸存的青州士見此情形,皆發出震天的歡呼聲,隨後將略帶崇敬感激的目光,投落在薑塵與十八營士卒身上。
“咦?”
薑塵騎在老青牛背上,凝望四周。
大多數樓蘭士卒皆在這一刻投來恐懼、憎惡的目光,但他承受著這些複雜目光,卻莫名生出了安穩屬實的奇特感受。
體內沸騰的氣血,漸漸平和。
“難不成……”
“他們也成了我的錨點?”
薑塵仔細琢磨了一會兒,暗暗猜測:
“荒野校尉,前者代表道路,而後者,顧名思義,必然同軍隊、戰爭這些字眼,關聯頗深。”
“也就是說。”
“我所擊敗的敵方士卒,也將漸漸轉化支撐氣血的錨點嗎?”
“如果是這樣,倒是一樁大大的利好,不必將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裡。”
一想到這。
薑塵心中生出些許想法,隨後驅使著老青牛,快速沿山路而上。
很快。
他就進入一處簡陋雨棚,見到了大將軍衛煊。
薑塵當即抱拳,莊重行了一個軍禮:“末將薑塵,救援遲了半步,以至於青州軍損失慘重,還請大將軍恕罪。”
衛煊拄著拐杖,搖頭微笑道:
“何罪之有?”
“你不辭辛勞,一日率部奔襲百余裡,嚇退樓蘭驃騎大將軍,陣殺三名樓蘭千夫長,立下此等大功,可謂是我青州軍的棟梁之將啊!”
“待此戰結束,我定然替你向丞相請功,正式敕封你為青州校尉!”
薑塵挺直身形,面露感激之色:
“多謝大將軍。”
恰在此時。
馮權淋著大雨,在麥積山上來回奔走,終於將戰場得失快速統計完畢,朗聲道:
“大將軍,共招降樓蘭殘兵約二千人……”
經過一番詳細統計。
青州軍方面:
戰死四百三十五人,重傷者二百六十七人,余者均為輕傷,民夫損失約三千人。
如此巨大的損失,也換來了極為輝煌的戰果。
樓蘭軍方面:
陣斬樓蘭步卒約一千二百人,招降殘兵約二千人,其余八百士卒或逃或失蹤,可也算作戰果。
四位樓蘭千夫長,全數被殺。
此外。
雖隻斬殺寥寥數十騎卒,卻也令堂堂樓蘭驃騎大將軍養雲狼,不戰而逃,八百鐵騎全數逃竄。
薑塵立即表示:
“第十八營承蒙張氏恩惠,仍保留著一些藥材,末將願全數上交。”
衛煊眉宇間閃過一絲喜色,輕輕頜首道:
“名不正則言不順,現在,就暫時任命你為青州第十八營臨時校尉,率領你部士卒。”
聽到這句話。
薑塵心中大喜。
常言道:“唯名與器不可假於人!”
自己以千夫長身份,掌控青州第十八營的二千士卒,終究是大大的隱患,時間一長,必出變故。
現如今。
得了大將軍的這句話,自己終於名正言順,代替原先的張龍象,成了青州第十八營的新主。
“呼……”
薑塵長舒了一口悶氣,抱拳再謝。
就在這時。
衛煊忽然瞥了一眼馮權,開口道:
“將張百歲喚來。”
“是,大將軍。”
沒過一會兒,門簾撩開,張百歲換了一身乾淨衣衫,神色淡然地走入雨棚之中。
馮權也十分識趣,主動驅走了周圍親兵。
衛煊神色沉重,言簡意賅:
“本王收到密信,使節團已於三日前的清晨,離開玉門關,至多後日晌午,就將抵達東犁境內。”
薑塵眸光一沉。
丞相司馬仲達,早已與羅教沆瀣一氣,同流合汙。
此次前來的使節團,有極大可能,不,是必然會放棄青州軍辛辛苦苦奪得的樓蘭土地,
將偌大西域之門戶,拱手讓給羅教……
“大將軍,末將願率十八營士卒,攻伐國都!”薑塵不願勝利果實被羅教竊取,第一時間請戰。
衛煊搖了搖頭,歎息一聲:
“樓蘭國都,二大準神器,雖被烈弓閣下摧毀其一,另一準神器也自行崩解,將青州二萬士卒封困於沙海界內。”
“但樓蘭五狼將尚存於世。”
“如今青州軍內,有實力擊敗他們的,也只有一人,那就是曾經的無生劍鬼,張百歲。”
說話間。
衛煊眸光如注,凝視著昔日遼東戰場的將星,等待張百歲自己主動開口請纓。
然而。
張百歲一開口,卻說出了一番令衛煊頗為意外的話語。
他笑眯眯道:
“大將軍,時代變了。”
“如今青州軍內,有實力擊敗樓蘭五狼將之人,不止我一人,而且,此人就在這雨棚之中。”
衛煊略微驚訝,滄桑眸光幽幽如燭火,落在薑塵年輕清秀的面龐,先是沉默了半晌,隨後若有所思:
“薑校尉,難道說,你已經晉升成了將階?”
薑塵神色淡然,抱拳答道:
“托大將軍的福,僥幸成了。”
聞聽此言。
衛煊眼中流露出一絲驚歎,目光灼灼道:
“可有把握對付樓蘭五狼將?”
薑塵思忖數息,冷靜開口:
“有八成把握。”
衛煊眸光垂流,走近半步,察覺出其中的潛在台詞,當即開口:“所欠缺的二成把握,究竟在何處?”
薑塵心底泛著思量,回應道:
“主要在兩處。”
“其一,末將所用兵刃,仍是中品利器,實在不堪使用,每次爆發全力,刀身就顯現裂紋,急需一柄上品兵器。”
衛煊點頭稱是:
“尋常青州鬥將,使用中品利器,也堪堪夠用,但氣血武技俱佳者,唯有上品利器,方能承受。”
“既然如此,待雨停之後,本王率軍回歸征西軍大營,挖開庫房,內裡上品利器,任你選擇。”
薑塵拜謝,繼續道:
“第二點,我所構想的手段,需大量陽氣襄助,方能驅逐樓蘭五狼將其中之一,僅憑麾下二千青州士卒,並不曾有十成把握。”
衛煊猶豫片刻,當即開口:
“如今是緊急時刻,一些條條框框無需遵守,本王立刻派人收集屍骸,從民夫中遴選壯士。”
歷代君王為了增強對於武卒的控制,絕大多數武卒晉升後,都需要進行為期三四十天的忠君教育。
但現在——
免了!
“一批未曾受過洗腦的青州士卒。”
“若是亂世到來……”
薑塵心情激蕩,當即行以軍禮,顯得格外忠誠:
“末將定不辱使命,在使節團到來之前,誅五狼將,獻樓蘭王顱於九鼎。”
…………
半個時辰後。
雨勢漸小,天氣轉晴。
薑塵騎乘著老青牛,行走在麥積山東坡面,處處可見斷肢殘骸,鮮血浸染泥土,暗暗想道:
“等到來年,這麥積山定然土壤肥沃,草木繁盛。”
眾多民夫則滿臉欣喜,快速收集著大量樓蘭士卒的屍骸,這些材料,將化作他們晉升青州兵的資糧。
很快。
五百主馮樂賓攜偵騎歸來,已探得周遭環境,表示大約在十二裡外,有一片頗為茂盛的森林,可用於舉行青陽儀式。
一切準備就緒。
大批民夫精神抖擻,賣力地扛著樓蘭士卒的屍骸,星夜奔行,終於在兩個時辰後,順利抵達十二裡外的森林。
在薑塵的指揮下,四百三十五具青州兵遺體,以及一千二百具樓蘭士卒屍骸,被埋入樹根泥土之中。
理論上。
至多可令八百余民夫,成功晉升至青州兵。
但實際上。
樓蘭士卒還陽後,必定憎恨一切生靈,極有可能殺死一部分民夫,十分凶險!
薑塵想了想,開口詢問道:
“小伍,公孫虎,你們二人是否有信心,更進一步?”
二人點頭。
他們追隨“頭兒”南征北戰數月,早已將體內藥性全數消化成功。
薑塵面露讚許,凜聲道:
“選一些十八營的老夥計,讓他們也一齊晉升青州鬥士。”
好消息是——有存稿了,明天晚八點四千字,後天早上八點三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