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蔣依老師給大家上思修課，第一課以後，便講解了小組作業的安排。小組人數限制為2-4人，兩次上課每班都出兩組進行匯報，共四組。因此上課前半個小時，都是作業匯報和點評。她覺得這樣的安排十分好，不用自己講得口乾舌燥。

　　在國慶假期過後，需要匯報第一次小組作業，課題是搜集對經濟學的了解。值念和汪成自然成為一組，而且汪成還說主動跟學委報名第一次匯報。

　　汪成本來也想著和丁瑋、俊逸一起的。但俊逸看汪成要報名第一次的匯報，感覺有點壓力，便作罷了。俊逸作罷，丁瑋自然覺得需要跟他組隊，不能讓他單著。

　　汪成沒有在意，覺得只和值念組隊，對自己的計劃更加有利。他便吩咐值念找找資料，到時候，他負責上台講解。

　　值念覺得這樣安排也挺好的，可在網上沒有頭緒地搜索來搜索去，得到一個千篇一律的答案:經濟學的范圍很大，什麽都學一點，因此什麽都可以去做，就業面很廣闊。於是，越查越是覺得鬱悶。

　　這不就是句廢話嗎?很廣泛?你倒是把能從事的職業都寫出來呀，而且寫詳細一點，按照熱門程度的順序去寫。別人在網上問問題不是為了得到一個“很廣泛”的回答，而是要得到一個具體的專業的回答。可是，自己又沒有給錢，這些網友憑什麽給你具體的專業的解答?對呀，自己又沒有給錢，網友們憑什麽給你去找專業的解答?因此，上網亂七八糟的信息和傻頭傻腦的回答都是有道理的。這個道理就是，知識是自己通過艱苦學習學來的，而不是由別人來告訴躺在床上的人的。

　　隔了一天，汪成看到值念找到的那些東西，便好像有點失望地說:“這些內容怎麽拿上台去講?還是我自己搞得了，你也不用操心。”

　　值念顯得有點高興，雖然不知道汪成怎麽去搞定這次小組作業，但聽這個語氣，覺得他認為自己有把握搞定這次小組作業。自己不用傷腦筋，怎麽也是劃算的事情。

　　二

　　在軍訓過後，晚上時不時便有推銷過來敲門，大多是大二的學生。所推銷的產品只有一個是511的人覺得需要的，那就是洗衣機，因此511的人過上了擁有洗衣機的日子。

　　有時候，團委和學生會的人過來敲門，給師弟師妹們介紹自己部門，吸引他們填寫報名表。

　　久而久之，汪成對此很不滿意，宿舍就是房間，不是什麽公共場所，便在511的門口裡貼上兩張紙。上面橫貼一張，緊接著下面橫貼一張，連成一句話。一張寫著“推銷和師兄”，另一張寫著“不得打擾”。

　　一天晚上，譚言譯過來從光電樓來到疾風樓走訪，敲完510的門，又去敲511的門。靠門位置的汪成不耐煩地說:“誰啊?”

　　“是我，班助。”

　　汪成立刻親和起來:“原來是師兄大駕光臨。”

　　等汪成開門後，譚言譯便指著門口的紙條說:“老成，這是什麽。”

　　“這是為了防止那些推銷來敲門。”

　　譚言譯指到某兩個字上面:“這呢?”

　　“哦，不好意思，太多學生會的師兄來敲門，不是指班助你。我現在把這撕了，重新寫一份。”說完，便把紙給扯了下來。

　　這次譚言譯過來是有原因的，明天下午大家要參加團委和學生會的宣講會，過來想和大家聊一聊有沒有想要參加的部門，有沒有想要谘詢的問題。

　　經濟學院其實才成立不到一個學期，

上一年有個經濟管理學院，分院了。譚言譯以前是學習部的副部。分院導致各個部門都人手緊缺，有得就合並，現在學習部和紀檢部合並了。譚言譯便以要做好班助為由，選擇退任。　　開學的時候，每個學生都領了一張團委和學生會的宣傳單，汪成等人還覺得宣傳單上，有的部門名字略顯奇怪，原來是合並的緣故。

　　俊逸:“師兄，你現在還需要在部門裡忙什麽嗎?”

　　言譯:“有空就到部門裡面逛逛，看看，聽聽，就行啦。”

　　汪成:“這算是做了什麽?”汪成離班助站得最近，然後是俊逸，接著是丁瑋。

　　言譯:“進部門裡面最重要的就是吃燒烤，做事情是次要的。找個借口和一群人去吃燒烤才是真的。”

　　汪成:“師兄說得好有道理，根本就是混跡學生會的精髓之處。”

　　丁瑋:“我們也要進學習部，和師兄一起去吃燒烤。”

　　俊逸:“這樣也行?”

　　言譯:“好啊，我等你們都進來。”

　　丁瑋:“師兄，我們說定囉。”

　　譚言譯走的時候，看了看宿舍的最裡面，看看那個沉默的師弟，發現他的臉上並沒有什麽笑意。看過去了，臉上才出現一點類似苦笑的微笑。

　　值念假裝心不在焉地看，發現譚言譯確實是不笑的時候，臉上也是笑。心想，師兄的優點在於似乎不笑的時候，臉上也是笑。但問題也在，似乎不笑的時候，臉上也是笑。

　　三

　　在時間樓的大教室裡舉辦宣講會，江夏玲先發言，說一下團委和學生會的重要性和意義。根據她的介紹，現在團委和學生會采取統一管理的理念，統一稱為團學。

　　第一個上台宣講的部門是秘書處，卻沒有一點打頭陣的感覺。秘書長花苒琴負責講解，給人的感覺很親和，就像是同班同學。而副秘書長姚峰華則一副悶騷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沒有女朋友。

　　讓大家有點吃驚的是，現在秘書處就只有這兩位，沒有委員。不過，花苒琴依然笑得很燦爛，說得很開心:“師弟師妹們，只有你們有熱情，有乾勁，即使沒有任何經驗，沒有任何特長，秘書處都會很歡迎你們。如果加入了秘書處，一定會給你們很多意想不到的驚喜。”

　　秘書處過後，是科創實踐部。該部門製作了視頻，裡面能夠更好地看到部門內容的精彩和成員的風采，立刻把大家對秘書處的感覺從山腰上推到了山腳處。

　　接下來是宣傳部，製作了一部動畫來介紹自己的部門。這讓大家驚歎宣傳部過硬的技術水平。現在很多人對秘書處的印象，便幾乎為零，甚至成了負數。

　　接著是助學就業部，像秘書處一樣，只有毫無生機的PPT，團學呈現的水平一下子從山峰上滾回了山腳處。

　　在下台，曦瑤並沒有體會到滾回山腳處的感覺。她被助學就業部的正部公孫月深深迷住了，彷佛這裡只有公孫月，和她那天生的麗質，那癡人的聲音。

　　直到公孫月講完了，曦瑤才回過神來，一些想法油然而生。感歎著，公孫月哪裡是一位大三的師姐，簡直就是經歷過沉澱的職場佳人。惋惜著，這樣一個女神居然委身在助學就業部，屈身在一個聽起來看起來都不堪的部門。

　　曦瑤想跟舍友們分享自己的感受，卻不知道怎麽說，結果說了:“有的部門是部長上台講，有的部門是委員上台講，以為都是部長。”

　　清連立刻回應:“誰想說，就讓誰說呀。”

　　溪美投以鄙夷的眼神，不過清連沒有注意到，便說:“已經上台第四個部門了，怎麽還沒有到組織部?”

　　曦瑤:“你急什麽呢，遲早要上台的。”

　　溪美:“班助不是說，組織部是團學裡面人數最多陣容最強的?”

　　清連:“有可能組織部低調，不急著上台。”

　　曦瑤:“部門順序跟這些有什麽關系，你看秘書處都排在第一。”

　　這個時候，溪美心裡隱約覺得，後面會有什麽事情發生，可是又不好說出來，怕自己的想法是錯的。她看了看迎風，想著，如果曦瑤和清連沒有意識到的話，迎風有沒有意識到?

　　接下來除了公關部，其他部門都沒有製作視頻，只是PPT的講解。其中，也有些有趣的事情。比如，女生部只有兩個女生，禮儀隊只有一個女生。

　　到了最後，組織部終於壓軸登場，卻只是普普通通的PPT介紹，連視頻都沒有，似乎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很多人都覺得失望，卻不能把失望的聲音說出來，憋著不舒服。在台上發言的人以及摁PPT的人也是憋著不舒服。

　　等上面的兩個人講解結束以後，台下出來了八個人，把大家都給震驚著。原來組織部把期待和寄語寫成詩歌，配合簡單風的舞蹈動作，給大家呈現一個現場的表演，把效果拉到最滿，把大餅畫到最圓。

　　整個團學14個部門，信息量太大了，大一新生們只能記住每個部門的一兩條關鍵信息。或者完全不記得說了什麽。比如，組織部是負責團員事務的，宣傳部是做海報的，公關部是拉讚助的，文體部是組織歌唱比賽的，體育部是組織體育比賽的。

　　四

　　宣講會結束後，有些人湧上前排，留下來填寫報名表，當然也可以到正式面試的時候再填報名表，過段時間才開始正式面試。疾風511的四個人都不急，毫不猶豫地回宿舍去。

　　走在校道上，聊著對各部門的殘留的印象和心儀部門。講著講著，一個女生在校道裡默默地走過。

　　她穿著一身水手服，襯衫是藏青色，裙子是暗紅色。她的穿著是多麽地顯眼，她臉上的憂傷又是多麽地柔和。似乎身邊人都與她無關，似乎身邊的人都是為了烘托她的存在。

　　汪成的手不由自主地舉起，指一下那個女生，卻又沒有把手明顯地伸出去，說:“快看那個女生，那不是水手服，好漂亮！”

　　俊逸看著她的側臉，覺得她似乎有些憂傷，似乎又沒有憂傷，只是平常也這番表情，說:“嗯，真的好好看，居然這可以在這裡看到。”

　　汪成:“俊哥，這種表情，喜歡上她了吧?”

　　俊逸:“沒有，我真的只是覺得很好看而已。”

　　丁瑋:“然而並不能相信。”

　　汪成:“俊哥，快點上去要微信，不然就見不到啦。”

　　值念突然說一句:“不用擔心，已經像拍照一樣存進俊哥的腦海深處。”

　　俊逸:“念仔，你居然也說我。”

　　汪成:“看看，念仔都看出來了。”

　　俊逸:“真的不是那種喜歡。”

　　汪成:“無論哪種喜歡都是喜歡，就算你承認了。”

　　俊逸:“這。”

　　那個女生在宣講會完了以後，故意避開舍友，想要一個人靜靜地走回宿舍，甚至想要一個人在校園裡二教西邊的觀湖長廊那裡靜靜地觀望。但這樣做，顯得太奇怪，也太孤僻。

　　當這幾個男生平靜下來，不再聊這個話題的時候，他們還在想西霜雪的事情，或者是想著其他女生的事情。

　　五

　　回到宿舍以後，值念在座位上發呆，看著團學宣傳單上，一個個部門的名字，而注意力最後還是落到其中一個去。再一會兒，把這張宣傳單弄成一小團，放在桌面上的一角。

　　管你們的團學不團學，跟我就沒有關系，也不可能有關系。我怎麽可能融入一個小團體裡面，明明連融入一個宿舍裡面都覺得困難。只能說，結識汪成是大學裡面的第一件順心事，也可能是大學裡面的唯一一件順心事。如果沒有他，我都不知道之前和以後應該怎麽過。一個人的日子多孤獨，而且讓別人知道自己是一個人，更加孤獨。即使是讓汪成知道，也會是一件讓自己感到孤獨的事情。

　　值念又把弄成一小團的宣傳單攤開，發現皺得不成個樣子了，努力撥一撥，試圖讓它平整一點，發現都是徒勞，便爬上床假裝睡覺。隨著時間慢慢溜走，他逐漸擔憂起來，覺得團學招新很可能是一種不詳的預告。

　　一會兒，清連打微信通話了，值念連忙從床上爬起，想到附近的樓梯間去。樓梯間在510和511室之間。

　　汪成打著電腦遊戲，注意到動靜以後，說:“念仔，這麽急嗎，誰打電話給你?”

　　“你不認識。”

　　“我不認識?”

　　“是不認識。”

　　值念到了樓梯間，身背靠著510室的牆壁，這樣就可以邊打電話，邊觀察附近的動靜了，覺得即使自己的談話被人聽到，也要知道是誰聽到。

　　“宣講會聽完了，你想去那個部門?”

　　“你想去哪個部門?”

　　“我想去女生部，你會不會覺得奇怪。”

　　“不奇怪，很適合你。給女生服務嘛，是院裡面的一件頭等大事。”

　　“淨會說好聽的話，跟迎風一樣。”

　　“我還沒有想好自己去哪個部門。”

　　“還沒想好?不著急，還有一個假期可以想。”清連並沒有在意他的回答，而是提出這次談話的重點:“你國慶假期回去嗎，要不要一起坐鄉車回去?”

　　“呃~，我不想回去。”

　　“為什麽?我還以為你會回家。”

　　“我覺得還是在學校清靜。”

　　“這樣子嗎?再考慮一下，我起初還不敢相信，居然有人不想回家。”

　　“回去很無聊，沒什麽事情可以做。”

　　“在學校也是很無聊，不過你天天努力學習的話，就另外說。”

　　“打遊戲咯。”

　　“你在家也能打遊戲。 ”

　　“好像好有道理。”值念用忽然領悟的語氣說著。

　　“回家看看爸媽也好，常回家看看嘛。”

　　“暑...暑假不是天天看，到時候寒假也不是天天看。我和爸媽關系像朋友一樣，心裡記住就行了。”

　　“還能跟爸媽做朋友?我還以為不可能。”此時，清連在驚訝之余，還有點羨慕，在羨慕之余，還有點迷惑。

　　“就一般吧，習慣就好。”

　　“好吧，我原本想著一起坐鄉車回去，還加上迎風。如果你突然改注意了，也跟我說喔。”清連想到要不讓迎風和他說幾句，又覺得這樣有點勉強她。而值念不知道清連所說的迎風是誰，只是斷定是一二班裡面的女生，而且是大家的老鄉。

　　清連放下手機以後，仍然覺得值念說的話不可思議。如果國慶不回家，意味著這個學期需要等待期末才能回家。想到這裡，清連更加難以理解，值念為什麽不想回家。

　　清連現在就在迎風的床位上，在迎風旁邊。她跟迎風說了值念的情況以後，迎風倒覺得有些輕松，也發現清連有點失落:“他可能就是喜歡在學校，不好嗎?”

　　“畢竟是一班裡面唯一的老鄉，和你一樣很難得的。”

　　迎風想要點點頭，結果微微地搖了搖頭:“嗯。”

　　清連又說:“你說我是不是人品爆發了，第一天就遇到一個老鄉，第二天又遇到另一個老鄉你。”

　　迎風點點頭:“嗯，你人品爆棚了。”雖然是這樣說，心裡卻爭辯著，自己和清連是二班的，值念是一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