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二面任務設置風采展示，這個基本設定讓很多人都感到頭痛，高中時期連學習都還沒有搞定，哪還有時間培養風采。

　　俊逸這組的風采展示是演戲。組員共是6個，其中4個演一個輕喜劇，而俊逸和另一個經濟二班的女生邵楓，演一出苦情戲。在二輪面試現場，大家都很緊張。

　　“你不要生氣嘛，又不是我的錯。你一生氣，我就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自從我第一次見到晴兒，我就知道你跟她之間有問題，你們不要騙我了。每次你們對看眼光都是怪怪的。我是女人，我了解女人。我愛過，我了解愛。你不要再騙我了。”

　　“你這麽不相信我，對我簡直是一種侮辱。”

　　“上次你就是這樣堵我的口，現在你又來了，你明知道，每次你對我發脾氣，我就沒辦法了，已經倒了這個地步，你還要對我這麽凶…...”

　　這是老劇《還珠格格》裡面，爾康和紫薇的一段撕心裂肺的對話。飾演男主的人全程苦澀，悲憤，飾演女主的人全程悲痛，哭喪。

　　身邊的人，師兄師姐，同組的和不同組的同學，附近湧過來的吃瓜群眾，沒有一個想哭，全程都被逗得笑個不停。

　　在表演過程中，俊逸居然總覺得霜雪便在身邊看著。即使告訴自己霜雪根本不可能在，還是清晰地感受到，霜雪就在身後文靜地看文靜地笑。這使得他在吵鬧的笑聲中，還能找到些許傷心的感覺。而邵楓實在忍不住笑場了，忍著強笑把後面的戲份演完。

　　大家為什麽笑得那麽開心——小巧玲瓏的邵楓飾演爾康，要悲憤，要苦澀，高大帥氣的俊逸飾演紫薇，要悲痛，要哭喪。劇本的選擇和男女反串都是邵楓的想法，俊逸表示過拒絕，但邵楓不允許，組裡其他人也秉著看戲的心態支持邵楓的主意。

　　每一場戲都會被體育部的一個師姐，霜雪的表姐徐霞樂錄了下來。看到俊逸和邵楓的戲份，她第一時間想要發給霜雪看看，可是微信發不了太大的視頻，隻好回去再說。

　　而且徐霞樂還萌生了另一個想法，便是把這一段傳上到體育部二輪面試的推文裡面，其他師兄師姐都很讚同。

　　二輪面試結束後，面對徐霞樂的詢問，俊逸本來是想要拒絕的，可自己有怎麽敢拒絕師姐，隻好勸自己接受，還得是安心地接受。

　　二

　　在二輪面試的準備過程中，汪成也擔任小組長，以小視頻的形式展現組員們的風采。經過幾番討論，小視頻的形式確認下來了:

　　視頻的整體框架是新聞聯播現場，把兩個組員的頭像和聲音弄進去，作為視頻的開場、轉場和收尾。接下來是一個個片段，有人素描，有人書法，有人朗誦了一首自己寫的詩，剩下的人則演一個小品，或者說“鬧劇”，包括汪成。最後一個片段，是見面會的一些照片，包括師姐們的美顏特寫，和師兄們的惡搞照片。

　　新聞聯播的這種形式，是汪成的主意，視頻製作的技術問題和細節問題，也由汪成和另一個人董先解決。汪成更加擅長技術，董先更加善於細節。剩下的小品腳本，更多的是其他人的想法。

　　宣傳部的二輪面試結果出來後，晚上，汪成和值念來到東區的小禮堂看看，借以熟悉一下大學裡的環境。發現裡面沒有舉辦什麽活動，燈光很少，有七八個端莊秀麗的女生，靠在舞台的牆面上，接受著兩名師姐的禮儀訓練。

　　值念、汪成在昏暗的後面坐著，

不知道她們是校禮儀隊的。她們則把沒頭沒腦進來的兩個男生當成了空氣。特別是帶隊的兩個師姐，冷冰冰地看了看兩個男生，就繼續嚴厲地看著自己的師妹。　　他們小聲私語，汪成像往常一樣自信，值念像往常一樣沮喪。汪成:“宣傳部的師兄師姐很厲害，應該會從他們身上學到很多東西。”

　　“那太好，師兄師姐都很有經驗。”值念看到汪成的得意，隻好暗地裡給自己打氣。可是打氣以後，又很快泄氣了。

　　“念仔，他們對我印象都很好。進宣傳部，可以說十拿九穩。”

　　“好事，都十拿九穩了。”

　　“這倒沒有。”又說:“你覺得你能進助學部嗎?”

　　“不知道，很懸。”

　　“你要對自己有信心。”

　　“嗯。”值念還點點頭，接下來沒有認真聽汪成說了什麽。

　　汪成應該覺得自己有百分之百的可能進去。汪成真得覺得自己有百分之百的可能進去?都考到這個學校了，哪裡還有百分百的自信，怎麽也得有一絲絲懷疑。他只是不願意面對自己的一點點懷疑而已。當然這點懷疑，並不影響本該有的事實。所以呢，我的判斷很可能要被驗證了。所以呢，我需要做好充分的心理準備。

　　聊完招新的事情，便走出了小禮堂，汪成開始談另一項正經事，他覺得是正經事。

　　“念仔，你喜歡女生穿什麽衣服?”

　　“這個問題嘛?你還問這種問題?”

　　“說呀，你說以後，我也會說的。”說著，右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膛。

　　“沒有認真想過，得想想。”

　　“沒有認真想過，也即是說，想過這個問題。”汪成心裡給自己一番話打了一個95分，又改成是97分的。

　　“我覺得團學那些師姐穿著的正裝，我就很喜歡。”

　　“念仔，眼光不錯，你是說喜歡師姐嗎?”

　　“怎麽可能喜歡師姐，純粹喜歡女生穿上正裝的樣子。老成，你呢?”此時，值念想起來了公孫月穿著正裝以後亭亭玉立的身姿，還有她那回味無窮的一顰一笑。

　　“我覺得，之前看到的日式校服就很好看，正裝也很好看。完了，認真想想，其實很多衣服女生穿了都會很好看。”

　　“嗯，穿裙子的女生也很好看。”

　　“對呀，女生很多服裝都好看。男生怎麽就不是穿什麽都帥。”

　　“可能是因為我們是男生吧。”

　　三

　　助學就業部的二輪面試準備裡，有兩個小組，第一組是“友誼長久組”，第二組是值念所在的“我們只有12歲”。

　　在我們只有12歲裡，值念寫了策劃書裡的一部分，後來沒有被歐近匯入終版策劃書裡面。歐近又重新寫了這個部分。然後，做PPT是組裡另一個男生俞遣做的。而風采展示的形式，是另一個叫做孫儀的女生確定的。

　　俞遣做了PPT以後，便決定不參與二面了。歐近則很用心，去打印了幾份最終版的策劃書後，還說:“沒多少錢，就都算我的吧。”

　　助學就業部的二輪面試定得比較遲，主要是要舉辦職規決賽的緣故。來的人也很少，就7個女，4個男。

　　友誼長久組先進行二面，講解策劃書的環節過後，開始風采展示。友情長久裡有四女二男，都跟著背景音樂蹦蹦跳跳，跳了一段富有少女感的舞蹈。

　　值念在台下看著，替上面的兩個男生感到好尷尬，感歎自己幸好不是這個組的，在台上跳女生類型的舞蹈，自己是打死都跳不出來。

　　到了我們只有12歲，值念在講解自己負責的那一部分PPT時，發現並不是歐近整理的終版內容。但師兄師姐手上的策劃書裡，是最終版，頓時覺得特別緊張。

　　可是又快速地想，如果講砸了，也不完全是自己的過錯。如果自己本來就進不了，也可以找到一個很好借口。便一筆帶過所出現的狀況，再憑借自己的印象，邏輯混亂地講了一通。

　　PPT講解完畢以後，該是師兄師姐們提問了。好幾次提問過後，值念都說不上話，不是不知道說什麽，就是被其他人搶了。

　　接著，公孫月問:“你們覺得組裡誰的貢獻最大?”兩秒後，值念發現還沒有人搶答，便說:“我們組的人一致認為組長歐近的貢獻最大。”

　　其實有人想回答的，是孫儀。聽完值念的回答，發現和自己想說又沒說的差不多，只是“我”被替換成“我們”，隻好向師兄師姐們點頭。

　　蘇黎黎接著問:“你確定組裡的人都覺得歐近的貢獻最大?”

　　孫儀趕緊說:“我們確定，組裡面歐近的貢獻最大。”

　　又到了風采展示，我們只有12歲製作了一個視頻。視頻裡面幾個很短的片段拚合而成。在片段裡面，每個人都擺弄著奇怪的動作，再說句奇怪的台詞。

　　孫儀特意扎上兩個團子頭，笑嘻嘻擺上動作，說了:“我要代表月亮消滅你們！”

　　歐近則顯得很嚴肅，說了:“魯魯修·Vi·不列顛尼亞下令，你們去死。”

　　值念拿著卷起來的高數書，說了:“信不信我分分鍾切腹自盡給你看。”然後往自己的肚子捅過去。

　　…...

　　第二組的風采展示把幾個師姐逗笑了，公孫月還捂著嘴笑。見狀這個狀況，唯一的師兄婁易天也跟著假笑幾下。

　　二輪面試結束後，公孫月做總結發言，說大家的表現雖然有不足之處，但整體還不錯。而且來二面的人數比較少，便決定不淘汰人。晚上直接開始三面，計劃招8個人，但只是計劃招8個人。

　　最後嚴肅地說到:“開學的時候我們部門要處理助學金的事情，還要籌辦院裡非常重要的比賽，大學生職業生涯規劃大賽。時間十分緊迫，以至於沒有足夠精力去準備招新事項，為此我們師兄師姐都感到一些歉意。而我覺得比較少人來助學就業部面試，這是別人的選擇，也很可能是別人的損失，畢竟院裡的老師都很看重這個部門的工作。因此，我希望來到這裡面試的每一個人都好好珍惜這一次機會，同時也希望你們能夠再次嚴肅地詢問自己——我是真得想要加入助學就業部嗎?當你們聽到了內心深處的真實答案以後，再認真考量要不要參加今晚的三輪面試。這次先說到這裡，二輪面試已經結束。”說完以後，又恢復親切的樣子。

　　值念聽地格外認真，這是大學裡第一次做到認真地聽別人長篇大論。嚴肅也好，親切也好，他都覺得公孫月是一個充滿智慧的女神。而他對公孫月的喜歡，更多地是一種對女神的崇敬。可惜，值念覺得自己是不會被她關注到的，即使進入了這個部門裡面也是不會被她關注到的。

　　二面結束，值念依舊和歐近一起回宿舍，兩人很快就聊完了。值念努力地找話題，找到了一小個:“剛才另外那組，跳得是什麽歌?”

　　“你沒有聽過嗎?王心凌的歌，《愛你》。”

　　“原來是《愛你》。”值念覺得這歌名有意思，還能這樣起歌名。

　　“你沒有聽過也正常，都是十多年前的歌了。”

　　“十多年前?現在聽起來依然很潮流。”

　　四

　　三輪面試，也叫做小黑屋，需要用到兩個教室，一個是面試教室，一個是等候教室。等候教室裡的人一個接一個地去面試教室，單獨接受師兄師姐們的提問。而不像一面，後面還坐著其他等待面試的人。

　　晚上來了10個人，值念最後一個來到等侯教室，也是最後一個去小黑屋裡面。他總覺得，自己還是最後再去比較好。而歐近倒數第二個進去。

　　在三面裡面，師兄師姐們問得問題，無論是內容上，還是語氣上都顯得比一面的時候，要嚴肅一些。這把大家都嚇到了，這些真是見面會的時候看到的親切的師兄師姐嗎?

　　面試結束以後，值念剛從面試教室出來不久，發現歐近在外面等著自己，閑聊幾句過後。而師兄師姐們也跟著出來了，公孫月先說話:“歐近，你怎麽還在這裡，你們兩個是舍友嗎?”

　　蘇黎黎覺得好笑:“他們兩個都不同專業。”

　　公孫月卻很歡樂:“我記住啦，不好意思。”

　　歐近:“師姐，我跟劉值念是同一個小組的。”

　　公孫月收一下自己的笑臉:“我知道了，你們是戰友。”

　　值念:“對，是戰友。”

　　易天:“你們先回去吧，師兄師姐還不打算走那麽快。”

　　黎黎:“慢慢走喔，小心路上會遇到一條蛇。”

　　歐近頓時覺得很有意思:“師姐，你確定這不是詛咒?”他在想，用娃娃音說話，即使是真的詛咒別人也會像開玩笑一樣搞笑，師姐用娃娃音開玩笑，那就更加搞笑了。

　　公孫月:“黎黎你真是的，以歐近的膽識，一腳就把蛇踢回洞穴裡了。”

　　在回去的路上，歐近和值念忍不住地看看校道兩旁的小灌木叢，然後取笑自己去關注這個幹什麽。出現蛇的概率是有的，而遇到蛇的概率和自己考試第一的概率，也差別不多吧。

　　“劉值念，你們班有人出名了。”

　　“誰?發生了什麽?”

　　“你不會是還不知道?”

　　“沒有辦，我的消息很不靈通。”

　　“給你看一個推文，你就知道了。”說完，歐近把相關的推文轉發給值念。那是體育部的推文，裡面有段俊逸和邵楓的對手戲。

　　接著，值念發出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的笑聲，好一會兒才冷靜下來，說:“這個王俊逸還是我的舍友。”

　　“你就更不應該不知道，該推文的閱讀量應該超過其他所有二面推文加起來的總閱讀量。 我都已經發給自己的親朋好友們看了。”

　　“王俊逸確實要出名。”

　　接著一會，歐近說:“我本來想去科創實踐部的，但助學就業部的三輪面試比較早，擔心選不上科創實踐部，隻好先來這裡了。”

　　“那有點糾結。”

　　“其實不能說糾結，至少可以進一個部門。”

　　“嗯，至少有個部門。”

　　“不對，面試結果都沒有出來。”

　　當大家不再聊的時候，值念繼續點開推文上的那個小視頻，覺得比起俊逸的遭遇，自己在軍訓受到的那些委屈都不算什麽。同時也知道，這取決於誰來看待。另外，比如俊逸的視頻，值念更加關心歐近所說的話“我本來想去科創實踐部的”。

　　從見面會開始，歐近就表現得很積極。他確實在為加入助學就業部做了很多努力，不管有沒有強烈進入科創實踐部的願望，都意味著，他會樂於接受被助學就業部錄取的結果，雖然不是最好的結果。那麽為什麽要說“我本來想去科創實踐部”呢?歐近的說話風格一直都比較樸實，而且還沒有說過會讓人感到不舒服或者不適的話。他說話很小心，而說話這麽小心的人居然說出這麽危險的一句話，是相當危險的一句話。我跟他的關系還沒有好到可以談心，也不可能好到可以談心。他對我的信任，也還沒有強到相信我絕對不會說出去。

　　直到去到疾風樓以後，和歐近在五樓分別以後，值念才有了一個能說服自己的看法——歐近說的那句話其實代表著“防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