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陽拿起擱在硯台上的筆,走到地圖前在高昌以西的位置畫下一個圈。
李玥手裡拿著書卷好奇道:“這個圈是何意思?”
“這是一片種棉花的好地方,這裡的日照時間非常長,你知道當我們這裡入夜已經到了亥時,他們那裡才剛剛入夜。”
李玥思量著,“漢書上有記載,當年張騫出使西域記錄過這些事情。”
“在五月的時候種下棉花,到了九月份也就是吐絮最好的時候,圈出來的這片地方是最好的棉花地。”
李玥皺眉道:“那裡並不是吐谷渾的地盤。”
張陽稍稍點頭,“我讓阿達蘭好好發展高昌,增加高昌的實力,或許做不到能夠和西突厥抗衡的地步,至少可以讓高昌在西域立足。”
夫妻倆並肩站著,一起看著這幅地圖。
“夫君給了高昌一份治理的書卷,他們能治理好嗎?”
張陽搖頭歎道:“說實話,我心裡也沒太多的把握,按照預想我想要高昌暫時成為一座兵城,它的一切安排都是為了戰爭準備的。”
“為了奪取西邊上千頃棉花地。”
李玥非常準確地說出了夫君的心中所想。
倆人相視一笑。
拿過一把椅子,李玥坐下來捧著一杯熱茶,她低垂眼眉看著杯中的水,“父皇已經派人去西域聯系阿達蘭,可父皇還不知道高昌已經落入了夫君手中,誰又能想到籌謀一年之久,高昌已經易手。”
張陽接過茶杯,“你父皇要是知道這件事會很生氣吧。”
李玥搖頭溫柔地笑著,“我覺得父皇會很高興,他可以不用出兵征服高昌,只需要和夫君交易就能拿下高昌。”
“高昌的價值不在於它本身,它是西域少有的富裕之地,看待事物的價值不能只看它本身,還要看以後的發展,你花一文錢培養一個孩子,將他培養出一個治國良臣,你能收獲的會更多,用一文錢可以取得更大的利益。”
“夫君的這話像當年呂不韋的做法。”
“你父皇會把驪山交出來嗎?”
“如若父皇不著急拿下高昌,或許不會與夫君以驪山做交易。”
張陽頷首道:“那就把高昌發展好,做大做強!”
李玥捂嘴笑著,“嗯,做大做強,到時候的價格就不是一個小小驪山了。”
張陽與媳婦在房間低聲謀劃著,打著老丈人的主意。
“公主殿下,書籍都已經準備好了。”一個小姑娘站在門口低著頭。
“我最近收的丫頭,我教她讀書寫字。”李玥解釋道:“這丫頭還不錯,悟性很好,平時在村子裡給我幫我,村子裡的女孩子們都是她在管著。”
這丫頭看著很瘦,瘦瘦高高的。
李玥需要掌握人心,就需要在村子裡安排親信。
在她的認知裡,從孩子挑選是最好的,因為孩子的立場並不是大人這般堅定,家裡好好培養,將來可以給李玥打打下手。
整個村子都是媳婦的地盤,在這裡需要一個公主的代言人。
“也不是沒有考慮過師母,可師母帶著三個兒子,老師如今身體虛弱,我就選了她。”當著這個丫頭的面說出這番話,李玥的神情很澹然。
丫頭聽了之後,頭更低了。
李玥笑著對她說道:“你父母當年戰死,如今你也只是暫住你姑姑家,以後就跟著我,在村子裡給你單獨安排住處,我的書房也交由你整理。”
那丫頭躬身一禮,“聽憑公主殿下吩咐。”
李玥點頭,“以後要說喏。”
“喏”她的眼神中帶著一些慌亂,對李玥也有敬畏。
最重要的是立場,
能夠站在公主這邊立場最重要,張陽余光看向媳婦,她的小臉上帶著一些高深莫測的笑容,讓人一眼看不透她的喜怒哀樂。這種表現很好,至少讓全村上下對她有敬畏。
收服一個孤苦無依的丫頭,讓她徹底信任李玥,公主會成為她的依靠。
媳婦這一次的小試牛刀效果很不錯。
作為一地的統領者,要學的還有很多,先從用人來學,以後可以教教她經濟發展上的事情。
印刷的房間就在驪山腳下,這裡是牛闖特意劃出來的一塊地,一間大房子建在這裡,有點像個大倉庫,有四五個夫人在這裡忙碌著印刷,她們工錢一月是一百錢,對尋常農戶來說一月一百錢也不是小數目,她們印刷也格外賣力。
而這個倉庫也由李玥招收的這個丫頭在做事。
張陽拿起一冊書翻看著,如今村子裡隻印一冊書,印的也都是紅樓的故事。
紙張還是不夠堅韌,表面也很粗糙,有點像是後世澹黃色的軟紙,就像是後世那些地攤租書,那些書都是厚厚一本用的都是這種顏色暗澹的紙張,自己造出來的紙比那種紙更加的粗糙。
“公主殿下,已經核對過很多次,沒有錯字。”
“知道了,你讓人把印好的書都搬出去。”
“喏。”
張陽抬頭看了看,“她還學得挺快。”
“一點就通,辦事也麻利,最重要的是她沒有牽掛。”
“你打算把她培養成什麽樣?”
李玥來回走了兩步,又站定,“我也不知道,想著先教她算盤,但我不打算收他做弟子。”
張陽皺眉道:“所以只是讓她幫你打理一些尋常事務?”
李玥點頭,“我沒這麽多時間。”
“也是,你自己也在學習的階段。”
六百多本紅樓放到了村口,上官儀糾結道:“一冊書有上百頁,上百張紙在長安城的價格也不低。”
張陽笑道:“我們賣的就是平價書籍,一冊書的價格一百文。”
聽到這個價格上官儀劇烈咳嗽了起來,咳了好一會兒,他才緩過氣,“張侍郎可知這麽一張紙在長安城是什麽價格,光是墨的價格都回不去本錢。”
李淵也沒說什麽,拿了一冊紅樓便離開了。
張陽目光盯著他離開,好似太上皇也沒打算付錢,心中憤慨了幾秒便作罷,算了就當被搶了。
“夫君就喜歡做這種虧本生意。”李玥笑著道。
“本就是張侍郎的東西,在下也不好多言。”
上官儀說出這話,擺出一副你高興就好的神情。
李玥小聲道:“之前讓王嬸準備的石油都用完了,坊間也不好買到這個東西。”
而且這種油墨用來還有一股怪味,不聞還好,聞了之後有些嗆人。
倒是油墨幹了之後會好很多。
也不能光靠王嬸一點點采買,還是需要一個能夠長期提供石油的渠道。
張陽找到何必,這家夥見多識廣。
何必皺眉道:“石油?石頭榨出來的油嗎?沒有聽說過。”
張陽解釋道:“我之前在國子監看書,漢書有記載高奴有洧水可燃。”
正嗮著草藥的孫思邈解釋道:“你說的應該是水經注上的東西,《博物志中也有記載叫作石漆,班固的記載是來自澤上有火的記錄,一種浮於水上,燒之火上事物。”
對石油的利用記載很多,幾千年前甚至有記載用石油來建房子的,當作一種黏合劑,還有防水的用途。
到了宋時就有提煉石油來用作猛火油的。
到了明代寫《夢溪筆談的沉括說出了此物將來必有大用的話語。
張陽揣著手湊到孫思邈身邊,“孫神醫,這石油出現在地理志常見,藥經少也有記錄,您老也有研究。”
孫思邈整理著草藥,“那是你讀書少了,坊間也有人將其用於治病,貧道有所耳聞,也略有涉獵。”
“孫神醫還真是見多識廣,可知哪裡有此物?”
孫思邈撫須道:“這東西一般都在水澤地中,而且地中一旦出現這東西,那塊地便不能用來種地。”
張陽思量著,“長安附近我倒是沒見過這種地。”
孫思邈說的應該是暴露在表面上的油地,一旦有石油出來,這種地便不能用來耕種。
“兩年前吧,貧道在隴右一帶見過這個東西。”
“可知在何處。”
孫思邈索然歎息,“給圖,貧道指給你。”
讓上官儀拿出一張關中地圖,這圖畫的很簡陋,頂多有一些縣名,還有畫有一條條線用來標注成河流。
瞧著孫思邈指著的地方是河西道肅州附近。
何必瞧著這個地方,“聽說這一帶有不少吐蕃人在走動。”
“應該就是這一帶,貧道也記不起來在何處了。”
張陽想到後世的石油小鎮,那一片地區在後世也是很大的油田。
這片油田如今已經顯露出來了?
很快張陽就否定了這個判斷,露面在地面上的應該是一小部分,地下這麽大的油田肯定沒有被發掘出來。
藏在底下的礦藏油地資源心裡明白一個大概。
張陽很想抽自己一把,不可能!這世上要真有比我還先知先覺的人,對方早就來殺自己了。
孫思邈又繼續忙活著整理草藥。
何必思量著,“某在長安城還結識幾個遊俠,他們說過要去河西道一帶,可以讓他們去找找。”
“那就麻煩何大哥了。”
“不客氣。”
“何大哥,你……”張陽想到之前許敬宗說過的話,欲言又止。
“怎麽了?”何必不解道。
三緘其口,張陽還是歎道:“何大哥有什麽需要的盡管和我說。”
“還真有,請人幫忙要花錢。”何必很坦然地伸出手。
“要多少?”
“兩百貫。”
“何大哥家財不說萬貫,也有數千貫了,這點小錢也用得著我?”
“你的錢是你的錢,我的錢是我的錢。”
張陽看向丁溜,“有錢嗎?”
丁溜提著一口剛洗好的大鍋,憨憨地撓了撓頭,“小張兄弟,怎麽找我要錢了?”
“我家媳婦管錢。”
丁溜提了提褲子,他解開外衣拿出一塊巴掌大的銀餅,又笑呵呵地遞上,“這些不知道夠不夠。”
何必拿過銀餅,從桌子上跳下,“夠了,等消息吧。”
瞅著何必離開,張陽心中越發確定許敬宗說的事情。
丁溜也瞧著他遠去的背影,“小張兄弟。”
“嗯。”
“這個何兄弟心裡有事藏著。”
“別問別打聽,人家要是想說了,自然會說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搖頭離開。
丁溜看了看張陽的背影,又看了看遠處正在往長安城走的何必。
丁溜的媳婦勤快掃著地。
“他們都說丁某傻。”丁溜若有所思點頭,“相處這兩年,某看得出來小張兄弟與何大哥心裡都藏著事,而且小張兄弟藏得更深。”
“家裡有這種日子不容易,別整日想著別人的事情。 ”
丁溜收起心思和自己媳婦收拾著店裡。
兩天之後,村子裡印出來的紅樓夢立刻在長安城引起了轟動。
書讓李泰原本賣肥皂的人去賣。
這麽做是為了讓別人知道,這份買賣的背後有魏王,好讓一些人忌憚。
李玥坐在家裡和楊嬸玩著扔沙袋。
媳婦玩得咯咯直笑,一個小孩子玩的遊戲,也不知道她怎麽會玩得這麽開心。
聽著王嬸講著市場的反饋,六百冊書在半個時辰內全部賣了出去。
李玥手裡拿著沙包,“賣得很好,夫君怎麽還如此不高興。”
“相比於外表我更喜歡內在,人們買書都是覺得價格很便宜,大多數人看重的都是紙張,卻不知道紅樓這個故事。”
李玥把小沙包放在一旁,“人們覺得紙張便宜,他們第一時間看到的就是紙張,只有看到了紙張之後,才會看到寫在紙張上的字,就像是夫君認識一個人,第一眼看到的是外面,只有認識一段時間才能知道對方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張陽喝下一口茶水,抿嘴思索著,“你說得很對,市場反饋不能一天就做結論,等它發酵一段時間,應該可以得到更正確的市場反饋。”
紅樓的書很快就傳遍了長安城。
李世民坐在立政殿手裡拿著這卷書,“觀音婢,這不是之前李玥送來的故事。”
長孫皇后笑著點頭,收拾著殿內。
“如今又有了身孕,也不要太勞累了。”
長孫皇后撫著自己的肚子,一臉的慈愛。
李世民翻看這冊書,“你可知這冊書的作價幾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