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點。
梁威是在一陣急促的電話聲中驚醒的。
“喂……你說什麽?!!”梁威猛然坐起,“我這就來!!”他火速起身穿好衣服狂奔出了住所。
梁感到的時候,翟老爺子已經穿戴整齊,正拄著拐杖上車,見著梁威他隻匆匆道:“勝明在後面,你和他一起。”說完便上車走了。
翟勝明緊跟其後!
“先上車!”
說完自己便率先上了車,梁威也火速坐了進去,一路上兩人眉頭緊皺,誰也沒心思說話。
太突然了!
現任首府長齊家家主齊炳元突然病逝!幾乎打的所有人措手不及!
本來還想再去一趟齊家交涉,最起碼,必須恢復齊行深的參選權。
如今,齊炳元的突然離世,再加上齊行深的參選撤銷。
翟家,危矣!
除了前面說的翟家不擅長官場之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讓翟家憂心忡忡。
那就是顧樊兩家的聯手。
好的幾乎穿一條褲子啊,而翟家和樊家多年商戰,早已是水火不容,齊家一旦受製,自己就會腹背受敵,情況堪憂!
私人飛機已經準備就緒,接到命令的仆人早已簡單地打點了一番。
歷時兩個多小時的飛行,就在各自的沉默中抵達了帝都。
才一到齊家,就看見裡三層外三層的記者圍在一起把門口堵了個水泄不通。
梁威果斷將人又推回到車裡,“這麽進去不行!那些記者一定會把我們堵住!你們在這裡等著!我去找管家!”說完他將帽簷一拉,剛想掉了個方向往後門去,就有眼尖的記者立刻把他們給認了出來。
“唉!!他們是華海翟家的人!!那是翟家的車!!”
好似一下子找到了目標,人群頃刻之間就將車圍堵了起來。
“請問翟老先生是不是也來了?!!”
“聽聞齊老有意退出政界翟家是否知曉此事?!!”
“您對齊少爺退出參選有何看法?!!”
梁威被迫退回車內,想要開車走偏偏進退兩難。
無數雙手拍打著車窗,照相機的閃光燈恨不得一秒60閃。
這時,不遠處響起了警笛的聲音,伴著大批量的軍隊趕到,記者們也終於有所收斂,梁威等人也終於被解放了。
很快,警戒線被高高拉起。
翟勝明這才扶著老爺子走了進去。
齊行深有些頹敗地坐在書房裡,他隻手扶額,嘴巴也閉得緊,面前的書桌上攤開著一本文件,鮮紅的印章正正的蓋在文件的右下角。
一個帶著寬邊眼鏡的中年男人極為恭敬地站在旁邊,他頭髮梳得整齊,眉毛略寬,不知道是不是中年發福的緣故,略微富態的國字臉,讓他看起來憨憨的。
“額……齊少爺……您看……”
這時候,翟勝明攙著老爺子走了進來。
翟勝明只打眼看了一下那中年男,他便瑟縮著肩膀退到了角落裡,卻也沒有離開。
“……父親去得快,什麽也沒說,但文件卻已經蓋了章……”齊行深說的有氣無力,似乎已經篤定這件事再沒有回旋的余地了。
老爺子看了文件,又轉頭看了一眼那中年男,翟勝明會意,立刻掏出一支煙走上前,“這位先生可否稍候片刻,家父有些事情想要與齊少說,如果不介意……”他手示意了一下門外,意思不言而喻。
看著遞過來的煙,那人似乎為難了一下,
卻又不敢違背,掏出手帕使勁地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這才接過煙畏縮地離開。 待到人走了,老爺子才開口道:“上次我來,你父親也一直沒有明言具體退出的原因,這背後是否有人威逼他我便也無從知曉。”
老爺子話還沒說完,齊行深就搖頭道:“是不是真的都沒用了,文件已經下發,無可更改。”
父子二人對視一眼,翟老爺子思索片刻問道:“剛才那人是誰?”
“我父親的秘書,來處理父親的遺留事項,這文件就是他拿來讓我簽字……”
“可還有別人知曉?!”翟勝明急忙打斷道。
齊行深一愣,他父親去得突然,他人一直都是蒙的,很多問題他都還沒有來得及細細思考,翟勝明突然的一句瞬間讓他想起了什麽!
他猛地起身就要出去,卻突然從門外傳來一聲怒吼!
“混帳東西!!也不看看你攔的是誰!!瞎了你的狗眼!!”
【樊時蘊!!!】
目光相交的同時,三人齊齊去撲桌上的文件,齊行深才將文件抓在手裡門就被推開了,老爺子迅速用身體將他擋住,前後不過半秒。
“我還道是哪位重要的客人,原來是翟家老爺子啊。”樊時蘊皮笑肉不笑,梁威就緊跟在他身後,臉色發黑,看來剛才堵人就是他了。
“未經通傳就貿然闖入,樊少,”翟勝明看他的同時,借故整理衣服來吸引樊時蘊的注意力,“不合規矩吧。”
樊時蘊又豈非簡單角色,他剛才推門就看見這三人表情古怪,似乎……有意無意地在擋著齊行深……
一定有貓膩!!
“家父雖說已經離開帝都許久,但也一直保持著與齊伯父的友好往來,也算得上是自己人,何來‘不合規矩’一說?”他一邊說一邊朝著齊行深走去。
翟勝明立刻側身擋住他,“即便如此,如今死者為大,還是要注重一下禮節……”
“你現在擋著我的路難道就是有禮節嗎?”樊時蘊絲毫沒有退步的打算,居然還想頂著翟勝明繼續前行。
兩人四目相對,火花迸射!
梁威立刻走上前,“樊少爺息怒,今日齊家老爺新喪,還望您……”
不等梁威說完,樊時蘊猛地轉身盯住他,順勢朝著門外打了一記響指,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走了進來,二話不說對著梁威便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啪!!!!
梁威被打得狠狠地偏過頭去,嘴角也似有血跡滲出。
翟勝明眯了眼,手指關節發出輕微的‘哢啦’聲,翟老爺子不動聲色地穩住兒子,同時眼神示意他少安毋躁。
“你不過是翟家的一條狗,有什麽資格跟我說話。”
梁威紅了眼,一根根的血絲如同藤蔓一樣在他的眼眶裡發了瘋的肆蔓,黑衣男人瞬間打了一個狠狠地寒顫。
“樊少爺……”齊行深用一塊手帕半掩著臉,以顯示他的悲傷,“家父才剛剛過世,你貿然進入已是不該,現在又在我父書房動手,於禮何在?”
樊時蘊這才笑的有所歉意,“伯父突然離世,我也是悲痛欲絕,一時激動還望見諒。”
齊行深根本就不關心他說的話,只是為了抬眼看門外,見那人還在,當下就打發道:“我今日心情實在不好,父親去得突然,很多事情也都沒有交代,列位如若沒事了,可否暫時回避?”
這麽直白的逐客令下下來居然也沒有一個人動。
翟老爺子一看樊時蘊的樣子就知道,自己要是不走,恐怕……
“既然如此,今日便不再打擾,告辭。”說完,他戴上帽子第一個走了出去。
於是,眾人這才魚貫而出。
……
“許秘書,你進來。”
。。。。。。。。。。。。。。。。。
雖然還沒到晌午,但太陽的毒辣卻已經可以把一件濕淋淋的衣服瞬間烤乾,紐催萊卻任由自己站在太陽地裡被炙烤,仿佛被定格了一樣呆站在酒館門口。
十幾個汗衫人盤在酒館當中,為首的人上身一件黑綢短褂,配著一條黑香雲紗衫褲,吊搭嘴兒,一副特看不起人的模樣。
其中幾人紐催萊認得,就是昨天晚上打白胖子的那幾個。
老板娘正對著其中一個不停地說好話,白胖子就跪趴在她旁邊不停地磕頭,腦袋都恨不得長地裡頭。
那一人見了紐催萊,朝著他勾了勾手指,紐催萊居然就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
老板娘急忙上前說好話,“哎喲喂!!我的元三爺!他就是一個毛頭孩子!啥也不會!啥也不知道……”
這個叫元三的人卻不聽,直接將老板娘推到一邊,“我這人恩怨分明,不在大小,只在一個‘理’字,他既然敢管,就要敢當。”
“那是那是……!!!不是不是我這……”
“他又不是三歲的孩子?既然做錯了,那咱們就按規矩來。”說著他便一招手,立刻就有幾個人走上前來,眼看就要抓紐催萊,門外突然響起一聲洪亮。
“什麽規矩啊?元三爺。”
元三一看來人,立刻擺手退了上前的幾人。
紐催萊認得他。
此人名叫張山平,外號‘核桃張’,是十六裡鋪的保長。
【十六裡鋪】
華海市最具代表性的老牌港口,這是河海交匯之地,過往商船行販全都在這裡交易。
歇腳,喝酒,找樂子;
吃茶,聽曲,打牙祭。
各種商鋪密密麻麻。
水手們出海多則數月,少則十幾天,這便是他們回來後唯一不二的去處。
可自從政府大力扶持外資商務後,新的港口漸漸將其取代,往來商船銳減。
即便如此,在老牌華海人眼裡,這裡的商品依然琳琅滿目,依然是海淘的不二之選。
它依然門庭若市。
張山平是這一帶有名的人物,新港口還沒開放的時候,他就在這一帶出名了。
他是正統武堂出生,本來開了一家武館,誰知道時局動蕩落草為寇,被人偷襲還著了道,於是被下了牢打得半死,梁威把他從牢裡提了出來還推舉他當保長。
他也不負梁威所望。
十六裡鋪的勢力劃分極其明確,各自管著各自區域內的事,平日裡也算井水不犯河水,這裡面有著張山平很大一部分的功勞。
“喲,張爺,許久不見了啊。”
“可不嘛,最近光顧著忙了,許久沒去你那裡喝兩盅了,今兒要不見你,我都想不起這茬來。”
“您貴人多忘事,本也是小店,不足掛齒。”
兩人你來我往地竟然有說有笑起來。
老板娘立刻給紐催萊打眼色讓他快滾,後者也機靈,不動聲色地小步往後挪,身子也慢慢地貓了起來,結果還沒退出一張桌子的距離就被人給頂住了。
“張爺,今天小弟來絕不是砸場子的,知道這地兒是您的,您瞧,”他伸手往店內一掃,“桌椅半點沒動,人,我也沒動。”
張山平點頭認可。
“之所以賴在這裡不走,也是想等您來評個理,”說到這元三頓了頓,看張山平沒有表示便繼續道:“道上有道上的規矩,我們懂,也守規矩,可賭場也有賭場的規矩啊,欠債還錢那是天經地義,”他一指正在地上不停磕頭的白胖子,“當初可沒人逼著他來我們這賭的,天王老子作證!”
張山平轉頭問白胖子,“他說的可對?”
“對對對!!!”白胖子連頭都不敢抬。
“你可認?”
“認認認!!!”
“既然如此,你便把錢還了,連帶著利息再挨上幾茬,若是元三爺還不滿意,自有規矩再給你,兩位意下如何?”
元三沒吭聲,雖說張山平是保長大小也是個官,可自己與他卻是道不相同的,且不說各自站的勢力,如今聽他的意思是想一句話就把事情給結了……
哼,沒那麽簡單吧。
“您也知道,這白胖子在我那裡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早幾次您要是這麽說,我元三絕沒二話!可如今……先且不說這利滾利的,”他伸出三個指頭晃了晃,“他未必還得上,再說了,我要就這麽回去交差,”他又指了指自己的頭頂上,“我也不好交代啊~”
張山平沒說話,手裡的核桃盤的咕嚕響。
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不停磕頭的白胖子,又轉頭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紐催萊……
雖然鼻青臉腫的硬是沒讓他瞧出個模樣來,但似乎年紀也不大,不知道這麽個小子是怎麽惹了元三,但他上次來找梁威的時候就見這小子在一旁陪酒,梁威和陳立居然還在旁邊笑得歡,可見他們是認識的,既然認識那便做個人情又何妨?
可他轉念一想,元三比不得旁人,面子只會賣他一次,也就是說,他救得了白胖子就救不了紐催萊,再加上對方先禮後兵,他也確實不好硬來。
半晌,張山平便道:“不錯,你我本也沒有仇怨,只是各為其主,換作是我也會為難,這樣吧,”他一攤手,“若要按照您那的規矩該當如何?”
元三看了一眼張山平,沒承想他居然這麽說,畢竟是一方保長,這麽說就等於是降了身份了。
元三琢磨了一下,自己要是較了真反而不好收場,當下便道:“行!我元三不是擰巴人,白胖子這事咱就這麽結,但他錢不夠,我也不能掏了自己的腰包給他補上,按照我們的規矩,就必須用他身上同等價值的物件抵帳,這得:剁手。”
白胖子一聽頓時嚇得眼珠子亂轉,他連聲哀求老板娘救他一命。
“不!!!不能啊!!!東家你得救救我!!!這是我吃飯的家夥啊!!!沒了手我以後可怎麽活啊!!!”
老板娘看他不忍,剛要開口張山平便搶她一步道:“你們東家平日裡在我這裡交錢從不含糊,這要不打不砸的,你是死是活便挨不著我什麽事,管你,看得也是你東家的面,你屢賭不改,命裡,便當有此一劫。”說完一揮手,上來幾人便將他拉了出去。
“啊!!!!”
淒厲地慘叫自店外傳來,紐催萊心都到了嗓子眼,他緊緊地攥著手,下一個……就是他了。
“他又怎麽回事啊?”張山平眼神示意了一下紐催萊。
老板娘看他還沒回魂,立刻去撞他。
紐催萊狠狠地一哆嗦,正不知所措就看見張山平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眼神,他抖了半晌,這才斷斷續續地把自己冒充警察救了白胖子的事給說了出來。
“張爺,您看這……”老板娘問道。
張山平上上下下地看了紐催萊好幾眼,尋常人家的孩子看見打架的,躲都來不及,他居然有辦法管,居然還敢管,這就很難得了。
“你年紀不大,到生的仗義,可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上不是什麽閑事都可以管的, ”說到這裡,他轉頭看向元三,“雖說是個小毛孩子,卻也有些膽識,你我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認理,卻也欣賞些個人才。”
白胖子的事,張山平算是給足了元三面子,再加上紐催萊的事本也是他自己的私事,反倒不好較真。
“張爺說的哪裡話,我又怎會與一個毛孩子計較,也不過就是嚇他一嚇。”
張山平一笑:“就像元三爺說的那樣‘既然敢管,就要敢當’,我不好讓你就這麽走了,總要給個說法,這樣吧,從今兒起這十六裡鋪你便不用再來了,我這便算是斷了你的活計,斷了你的財路,你可願意?”
紐催萊張嘴剛要說什麽,老板娘猛地一撞他,替他道:“願意願意!”
於是元三立馬站起來拱手道:“張爺理事公平!我元三服了!”說完他朝後一招手,大喝一聲:“走!!”
於是眾人魚貫而出。
見著人都走了,張山平才對紐催萊繼續道:“你小子倒是不錯,這麽個人你也敢惹。若是旁的賭場,這閑事你管就管了,卻偏偏惹了元三。”
紐催萊哪裡知道元三是誰,就連對張山平的認知也就僅限一個保長而已。
“您好歹也是一個官爺,也會懼怕這樣的惡人?”紐催萊這話說得帶了不少怨氣,連著口氣都不好。
張山平冷睨了他一眼,“倒是無知無畏得很,若是旁人,這會子你的舌頭就沒了,走吧,這裡已經沒有你的事了。”說完也不再看他,紐催萊還想再說什麽就別老板娘給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