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深夜,白日裡喧鬧的街道也變得安安靜靜。
張山平扶著梁威進門的時候,紐催萊正像個店小二一樣抹桌子,海來拿著一根雞毛撣子蹺著二郎腿坐在桌子上,正在‘調戲’他。
“快!!!把劉興祖給我喊出來!!!”張山平背著梁威,一腳就將茶館的門給踹開了。
“怎地啦?”海
“少廢話!!趕快去叫劉興祖!!!”
紐催萊扔了抹布就往二樓衝,張山平將梁威放倒在桌子上,吩咐海來去打水,他自己從貨架的最上頭取了一壇子烈酒,剛拿在手裡劉興祖就下來了。
“怎麽回事?”
“著了道被暗算了!”
劉興祖點了頭就不再說話,他走到梁威身邊剪開他的衣服露出傷口,腰側中彈。
張山平將酒抱過來道:“今天晚上恐怕不太平,我去把兄弟們都召集起來也好應對。”說著他就往外跑,梁威卻一把拉住他,“不行!!我受傷的事決不能外露!!”
“可是……”
“我梁威的命可不是什麽人想要就要的。”
可能是失血過多的原因,梁威的嘴唇開始發白。
這時候劉興祖也檢查好了傷口,“放心吧,離你的腰花還差一個指頭,但是子彈入的深,要取出來得費一番功夫,你得忍著點了。”說著就將一張帕子扔給他咬住。紐催萊端著托盤就站在他身後一瞬不瞬地盯著,梁威隻盯了他一眼卻什麽都沒說。
劉興祖喝了一大口酒‘噗’的一聲噴到鑷子上,然後甩了甩就從彈洞裡伸了進去。
“唔——”
梁威閉著眼緊緊地咬著帕子,身體疼的都在顫抖,紐催萊在旁邊看的汗都下來了。
張山平向外看,獵鷹一樣的眼睛四下掃射,海來打了水端進來後就一副沒事人的樣子湊熱鬧。
“嘖嘖嘖~太不講武德了,決鬥就決鬥,居然用槍?”
沒人吭聲,海來討了個沒趣,他摸摸鼻子剛想去二樓睡覺,張山平就衝了過來:
“他們來了!!”張
“多少人?”劉
“十七八個總有,哼,果然算得好。”張
梁威一動,劉興祖趕忙摁住他,“還不行,先讓他們幾個去頂著,拖個二十分鍾就好。”
“沒問題。”張山平擼起袖子,隨便從後廚裡找了把刀就走了出去。
“小意思,今兒晚上得算加班啊~”海來手腕一抖,纏在手臂上的細細鐵鏈一陣輕輕地嘩啦啦。
紐催萊喉嚨裡咕咚一聲,他開始萬分後悔留下來‘加班’了,端著盤子的手都不自覺地開始發抖。
燭火微微晃動,劉興祖讓紐催萊拿著蠟燭站近一點,此時的傷口在不斷地擴張下已經開始有些外翻,鮮紅的血液順著往下淌,劉興祖用冷水衝了一下就又開始鑽,雖然看不見梁威的表情,但光想想都疼得要死,紐催萊都忍不住地替梁威抽氣。
這時,樓上響起輕微的吱呀聲,就像有人用極輕的腳步踩在木板上一樣。
“該死!你快點!!”梁
“欲速則不達。”劉
“媽的!!”梁
“小子,現在就是發揮你作用的時候了,放心,你死了我會給你收屍的。”
劉興祖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意味著紐催萊要上二樓送死,他當然不想死,可他又不得不去做,紐催萊賭了一把。
十分鍾!
十分鍾梁威的子彈要是能夠拔出來他就一定會獲救!
梁威也好,
劉興祖也很好,他倆絕對沒有天真到以為紐催萊真有個什麽大本事,陳立有一句話說得對:這裡不收沒用的人。 即便是去送死,你也要死得有意義。
紐催萊從貨架上取了一盞燭台,他掂了掂覺得重量可以了,又從旁邊的袋子裡抓幾把炒豆子塞兜裡,這才壯著膽子來到樓梯口。
大概也是感知到了紐催萊,二樓沒了動靜,紐催萊看著二樓樓梯口,覺得一定有兩個人在那裡等著他,等著殺他。
木質結構的台階看著像是不大結實,踩上去嘎吱作響,他每上一個台階就會停頓個七八秒,以此來拖延時間,待到上了快一半後,他側了側身子,看見左邊口子上露出一小截刀尖,於是他又側身往右邊看,卻什麽也沒看見。
他摸了一把黃豆攥在手裡。
牙一咬!
‘噔噔噔!!!’
一人舉著大刀對著紐催萊就衝了下來,紐催萊看準時機黃豆一撒,同時火速跳到旁邊扶手上,那人踩了豆子腳底打滑,嘰裡咕嚕地就往下滾。
劉興祖抓起旁邊一把小刀‘嗖’的一聲飛射過去,正中那人額頭。
可樓上還有一個,那人就機靈多了,直接坐在扶手上一路滑下來,舉著刀眼看就要與紐催萊擦邊,生死一線之際紐催萊再也顧不得許多,猛地一腳踹在對面扶手上,那人身形不穩,舉起刀的手下意識的就要去找平衡,紐催萊舉起手裡的燭台對著他腦袋就是一榔頭。
劉興祖再次扔出一把小刀!
K O!
“張山平還真沒看走眼,這小子怪一股子機靈勁兒的,膽子也不錯。”劉興祖笑道。
梁威點頭認可。
紐催萊從台階上滾下來,他腿腳發軟根本站不住。
“哎呀我的媽呀嚇死我啦嚇死我啦嚇死我啦嚇死我啦!!!”
“……”梁,劉
‘哐啷!!!’
有人破窗而入二話不說衝著梁威舉刀就砍,劉興祖一手穩穩地抓著鑷子一腳猛地踹過去,那人卻是有點手段,一個凌空後翻緊接著揮刀砍至,竟是衝著劉興祖腿而去。
劉興祖冷笑,猛地一踩旁邊長條凳子上,那凳子頓時360度大空翻正正對著那人腦袋就砸了過去。
眼看就能命中的目標卻不得不反身回防,只是一瞬之間,梁威伸手接住砍碎的木屑,用其充當飛鏢直射那人額頭正中。
此時,劉興祖的鑷子也終於夾住了子彈開始往外拔,但是卻不消停,兩個黑衣人一前一後衝進來,劉興祖眼睛左右一瞟,也不見他怎麽動,旁邊裝著冷水的盆子‘嗖’的一聲飛過去,黑衣人翻跳開來橫刀一甩直飛劉興祖……
‘啊——!!!’
……
梁威轉著脖子,手裡提著的刀上正一滴滴地落著鮮血。
劉興祖喝了一大口酒噴到砍刀上,“今兒日子不錯,適合開葷。”
梁威衝他笑了笑,轉頭就對紐催萊說,“行了,你合格了,以後你就是我梁威的人了。”
“?!”
紐催萊還稀裡糊塗的,梁威猛地一抓他領子連著自己也快速向後退。
七八隻小飛刀釘在了剛才兩人站著的地方。
梁威眼睛眯了起來,“我還當是誰呢,一群野狗。”
“你形容得還真對,聞著味就來的可不就是野狗嗎?”劉興祖笑說。
“哎呀嘿,有個漏網之魚跑過來了,我還以為你倆掛了~”海來跳進來笑道,轉頭就看見紐催萊像一隻小雞一樣被梁威拎在手裡,“耶?!你小子居然還活著?!命挺大啊!”
“全都解決啦?”梁威問。
“我這邊是搞定了,就是不知道老張那邊怎麽樣了。”海
“你們分開了?”劉
“嗯呐~”海
正說著,一隻冒著煙的竹筒被扔了進來,海來眼疾手快,立刻將其踢了出去,結果還沒一秒鍾,五六個冒煙的竹筒齊齊被扔了進來,海來一一將其踢出去,結果被扔進來得更多。
“耶耶耶耶?!!!”海來捂著腮幫子一臉不可思議,“這些人打就打居然還準備得這麽齊全?!!”
“他媽的這就是你說的搞定啦?!!”劉興祖惡狠狠地瞪眼海來。
“別吵啦!!!先出去再說!!!”說完,梁威率先衝了出去。
才剛到門口,六個手持大刀的人早就等在了那裡,一見他們出來立刻放刀就砍,海來甩出細長鎖鏈,頂頭的爪子迅速張開牢牢鉗住方桌桌腿直甩了過去,隻一下就解決了五個人。
梁威一腳踢起一隻方凳瞬間解決最後一個,踢完他就捂著腹部一陣抖動,剛才的動作太大扯動了傷口,他疼的渾身哆嗦。
“他們是衝著我來的。”梁威道。
“哼,要不我總說他們幼稚呢,以為沒了你我們就散夥啦?”劉興祖鄙夷道。
“誒?你們我不管,他真要是死了,我反正就自由了。”海來樂道。
“這話你敢當著張山平的面說不?”劉興祖看他。
這下海來不說話了,隻一個勁地嘿嘿。
“你身上的傷還沒縫合!如果感染就糟糕了!”劉興祖轉頭對梁威說。
紐催萊躲在他仨後頭,頭都不敢伸一下,海來斜了他一眼:“真是的,本來就打的夠嗆,居然還要帶著一個拖油瓶,我不管,這家夥你們愛誰帶誰帶,休想扔給我。”說到這,遠處十多個黑衣人提著刀飛速往這邊跑,他一個縱身就上了房頂,“咱們分開行動!!”
“啐!!他媽的!!老子非扒了他的皮不可!!”劉興祖呸道。
“來不及了!!”
劉興祖把他往外一推,提起砍刀一橫,“你先走!!!我斷後!!!”
梁威隨手撿起地上的刀,反身抓起紐催萊就跑,兩人飛速穿梭在街頭巷口。
“不對勁!!!”梁威猛地停下來四下警惕,紐催萊也跟著到處亂看,但他什麽也沒發現。
即便是老城區,路燈再是昏暗也不至於一盞沒有,更何況四周靜得出奇。
“咳咳咳……”
紐催萊認得這咳嗽聲。
【柴鬼馮伶】
“哼,我還以為是誰呢,四指福手裡是沒人了嗎?居然把你給喊出來了。”梁威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咳咳咳……呵呵,本來只是想給兄弟報個仇,沒承想居然還能碰到你這麽條大魚……”他喘了兩口氣繼續道:“我運氣不錯嘛。”
梁威瞟了一眼紐催萊,後者喉嚨裡咕咚一聲下意識地就往後退。
“哼,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來也救不了你們。”馮伶本就枯瘦,再加上著陰森的語氣,更覺恐怖異常。
梁威冷笑,“你想多了。”
一把細長的劍從馮伶拐杖裡緩緩抽出,劍身微軟,隨著馮伶的動作不停擺動。
“是不是想多了,打了便知。”
梁威將刀橫到身前,“臭小子,想活命就滾遠一點。”
於是紐催萊聽話滾遠。
‘錚!!!!’
兩刃相交迅速殺出火花,梁威因為傷口沒縫合,只是簡單的包扎,不敢硬接,只能盡量閃身躲避,但馮伶劍法精準,幾乎劍劍刺他要害。
梁威無法,隻得咬牙硬拚,卻崩了傷口,鮮血突突地往外冒,沒一會他就覺得看人都是重影了。
馮伶顯然也看見了,立刻調轉劍頭刺向他傷口,且角度刁鑽。
梁威漸覺吃力。
和宗門武學不一樣,梁威是市井出生,打架沒什麽套路,吃的都是應變能力,還有蠻力和狠勁(就像與阿金的一場決鬥),本來也可獨當一面,可惜受了傷,漸漸地就開始落下風。
紐催萊也著急,可他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看那兩人你來我往,纏鬥間火花四射,黑夜裡異常晃眼。
梁威暗罵。
“臭小子!!還不快想辦法幫忙!!!不然咱倆都得死!!!”
梁威的一聲大吼,讓他瞬間回魂,頓時急得團團轉。
突然!他靈機一動!
伸手往口袋裡一掏,大喝道:“小心暗器!!!”
馮伶大驚,火速跳開收劍抵擋,結果定睛一看居然是黃豆。
“臭小子找死!!!”
“媽呀!!!”
紐催萊都開始閉眼等死了,結果半天都沒了動靜,忍不住眯開一條縫……
白團子?
沒錯,就是一大團白色,漆黑的夜裡就像反著光一樣,白的扎眼。
那團子繞著馮伶一圈圈地轉,也不見到底做了什麽,就見馮伶一幅如臨大敵的模樣,幾個翻身之下居然開始喘氣,接著,神奇的一幕就出現了, 那大團子霎時如同一朵怒睜的巨大蓮花,只聽一聲慘叫,馮伶整個人都飛出去了。
太他媽的厲害啦!!!!
馮伶趴在地上半晌都沒爬起來,紐催萊以為他死了,趕忙跑到梁威那裡。
“多謝姑娘出手相救。”梁威半跪,拱手道謝。
姑娘?
“不用謝我,我們老大說了,留著你的命她還有用,我便出手救你一救。”
姑娘帶著一張銀製面具,聲音聽著就像被人捂住了嘴一樣,穿著一身白,奇怪的是,她的裙子超大,偏偏上身裹得緊,就像……就像一件緊身的長袖旗袍圍了一條寬大的半身長裙。
“多謝顏老大出手相救,明日我一定親自登門道謝。”梁威再次拱手道。
姑娘這才點頭。
‘哐啷!’
幾人向後看,原本倒在地上以為死了的馮伶突然爬起來晃晃悠悠地跑了。
梁威本來想以絕後患,誰知道那姑娘卻伸手擋住他道:“快死的喪家之犬,何懼之有?我走了,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也不等梁威回話就拎著裙子幾個轉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紐催萊這才明白,原來剛才那朵巨大的蓮花就是姑娘的裙擺啊。
“梁大哥,剛才那人是誰啊?她好厲害啊!”這一晚上發生的事簡直顛覆了紐催萊過去十五年所有的認知,原來茶館裡說書的講的那些武功居然是真的!
梁威笑笑卻什麽也沒說,漸漸地,眼前的景物開始模糊,他隻感覺紐催萊好像在自己耳邊大聲說著什麽,但他已經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