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吧。”

　　蘇牧轉過身去，一根試管被他握在手中，這是蘇牧先前采集的菌群領主的樣本，此刻的它已經化為濃鬱的黑色流體，蘊含著星空般的色澤。

　　這正是夢魘燃料。

　　解開試管的封口，試管內的夢魘燃料快速地揮發，眨眼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似與周圍的黑暗融為了一體。

　　蘇牧所作的一切，山奈並不知曉，他跟隨在蘇牧的身後，似在思索著什麽。

　　機械巨狼跟隨在他的身邊，明亮的光芒驅散了周遭的陰霾，卻又將蘇牧的影子拉得老長，連通進黑暗裡。

　　“抱歉。”

　　山奈的語氣中充滿了歉意，“我不該質疑你的推測。”

　　少年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地穴裡，走在前面的蘇牧語氣平淡地開口。

　　“都是小事。”

　　蘇牧的話語似說給山奈，卻更像是說給自己，此時他取出了先前捕捉的帶有夢魘化的甲蟲，將其浸入夢魘燃料裡。

　　絲絲縷縷的黑色霧氣從流體的表面蒸騰而出，在光芒的照射下，又很快湮滅。

　　夢魘燃料中的甲蟲消失無影。

　　蘇牧眉頭蹙起，他的心中升起了疑問，為什麽菌群領主樣本轉換的夢魘燃料揮發的黑色霧氣不會受到光照的影響，而由生物向夢魘化轉變過程中產生的霧氣卻又會被光照消融。

　　蘇牧將思緒集中在夢魘轉變過程中產生的霧氣上。

　　已知，夢魘燃料富集在正在向夢魘轉變的生物體內時，生物的物質實體將會升華成這種黑色霧氣，隨後逐步凝聚為夢魘。

　　在這一個過程中，夢魘燃料起到的是催化的作用，還是它參與了整個反應的過程?

　　“莫非這夢魘燃料正如我隨口取的名字，它作為燃料，而生物的‘存在’作為助燃劑，從而燃燒產生了夢魘?”

　　蘇牧低聲地自語。

　　他命令一隻黑咻采集了一株散發熒光的植株，小黑從蘇牧的肩膀上跳了下去，它取過黑咻遞來的樣本遞到了蘇牧的手中，隨後再此爬到了他的肩上坐到那裡。

　　蘇牧拿起植株細細觀察，植株的外觀和其內部的結構和真實的植物完全一樣，但當生機徹底自植物的體內斷絕時，它逐漸溶解為黑色的夢魘燃料粘連在蘇牧的手套上。

　　感受著手上的油膩濕滑，蘇牧眉頭漸漸舒展，流淌著星光的惡魔燃料快速的揮發，嫋嫋的黑色霧氣逸散在黑暗裡。

　　蘇牧明白了。

　　並不是夢魘燃料性質產生了變化，而是黑暗裡有什麽事物在汲取這些夢魘燃料。

　　“就像植物將土壤，空氣以及陽光轉換為我們可以食用的物質一樣。”

　　“黑暗中的異常將生物的某種概念轉換為另一種概念，這種概念的存在形式即是夢魘燃料，因此夢魘燃料便是‘存在’的某種形式，就像糖和麵包。”

　　解決了心中留存的疑惑，蘇牧心情大好，他忽然來了興致，笑著詢問山奈。

　　“知道我是如何辨別遺跡所在的入口的嗎?”

　　心事重重的山奈突然聽聞此言，下意識地反問到，“你找到了如何利用‘存在的方法’?”

　　當山奈意識到他提出的問題時，他稍顯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蘇牧沒有在意山奈的問題，他自顧自地回答著自己提出的疑問。

　　莫明詭異的聲音從他的面罩下傳出，沉悶而壓抑:“其實很簡單，只要你用心去感受，隨著人流走。”

　　“因為大家都是去往那裡。

”　　隨著蘇牧話音的落下，一種無法言喻的恐懼自山奈的心底升起，四周縈繞起一絲莫明的氛圍。

　　山奈瞳孔微縮，一個可怕的念頭從他心底生起。

　　蘇牧嘴角依舊帶笑，在其靈性的感知中:

　　荒蕪寂寥的黑色大地上，無數扭曲詭異的瘦長人影漫步其上，它們的神情麻木，動作僵硬，亦步亦趨地向前行進著。

　　先前揮發的黑色霧氣或許便是融入了這些人影裡。

　　它們正是夢魘，無邊無際的夢魘將蘇牧它們包圍，自踏上螺旋的階梯時，蘇牧便發現了它們的存在。

　　山奈握著手電的手微微顫抖，隨即他很快便冷靜下來。

　　“看來艾葉說的沒錯。”

　　他深深地吸氣，“你果然是一個有著十足惡趣味的人。”

　　“哦?”

　　蘇牧好奇，“她還說了什麽。”

　　山奈聞言陷入了沉默，他注視著蘇牧的背影，語帶遲疑的開口，“還有什麽，是能夠告訴我的?”

　　蘇牧停下了腳步，他找了一塊突起的岩石坐在上面，將火把插在一旁。

　　“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我幫你復活你的愛人，或者是親人、師傅、夥伴，總之只要是你渴望的，我或許能利用這裡無處不在的‘存在’將她帶到現實裡來。”

　　山奈站立在原地，他的表情嚴肅而認知，雙眼緊緊盯著蘇牧，“我不認為你帶回現實的就會是她。”

　　“那要看你如何去定義這個問題。”蘇牧笑著看向眼前的少年，他的腦海裡閃過山奈這一路上所有的行為，包括他的眼神和聲音裡攜帶的不同語氣。

　　他十指頭交叉輕輕抵住鼻尖，那雙深邃而漆黑的眼似透過山奈的心靈，窺見了其中難以抑製的欲望。

　　“那麽代價是什麽呢?”

　　山奈閉上雙眼，他似陷入了回憶，等他再此睜開雙眼，他的睫毛有些濕潤，笑容卻格外的開朗，這位青澀的少年又變會了最初的模樣。

　　蘇牧起身，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繼續向前走著。

　　火光搖曳，映照出前方平坦的道路，四周一片漆黑，宛若行走在無垠的虛空中，難以辨別其的方向，仿佛永遠都無法掙脫著黑色的囚籠。

　　或許是巧合。

　　蘇牧將那種遊走在黑暗裡的怪物稱之為夢魘，將照成這種影響的異常名為“編織的夢魘”。

　　事實上，“編織的夢魘”所編織的不只是這名為夢魘的怪物，還有縈繞於人心中的夢魘，蘇牧摩梭著封存夢魘燃料的試管，將其打開讓其中的夢魘燃料蒸騰出來，融入這黑暗裡。

　　“先去我所說的遺跡區域看看吧，或許我的推測也並非是正確的答案。”

　　蘇牧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