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濯,這就是我父親的計策……對不起,但我最初……”
“雨安,你不用解釋,換做我,我也會這麽做。你的初心也是好的,只是被別人利用了。繁山前輩為了自己的信念而犧牲,我相信他是快樂的……”亦濯微微一笑,“我爭取不哭,他當年在掩護我逃亡的時候還因為我哭,狠狠地罵了我,我絕不能辜負他……”
“那個運水的大伯,他和一位鐵匠當初不知道從哪裡得到了消息,救出了我……”雨安說。
“他們應該是我最初來到的那個村莊的人,他們村有一位老者,看上去非同常人。”亦濯回答。“有時間我們一定要去拜訪他。”
“抱歉,你的那頭小鹿,我找不到了,當時我讓它藏在這裡,可是如今東西還在,它卻不見了,也沒了蹤影。”亦濯歎息道。
“沒事,還是有一絲希望的,它或許也在另一個地方等著我們。命運會讓我們再次相逢的……”雨安低著頭,說著。
“你要去哪裡,是要回家嗎?”亦濯回過頭去。
“呵呵,不了,我和我的父親已經決裂了,我與他們追求不同,我也更無法想象他為什麽做出那些事情……你要去哪裡,你曾說,斕滄國正遭受困難……”雨安說到。
“恩,這我知道,可是蒼鬱國很多地方的汙染還沒有緩解,還需要我去解決啊……”亦濯說。
“唉,真是不諳世事啊。”雨安微微搖頭,“你這個天真的小白兔,咱們剛才那一場戰鬥,直接斬殺一員、逼走一員黯延國使者,而且他們都是在蒼鬱聖殿門前遇襲。這種大事,差不多就直接斷絕了蒼鬱國和黯延國的外交關系了,我父親肯定以作亂為由把咱們通緝了……以他的脾氣,就怕連我這個親閨女都不要了……”
“那咱們悄悄地去啊,畢竟咱們是做好事去,當地人歡迎咱們還來不及呢,為什麽還要攻擊咱們呢?”亦濯說。
“你似乎更堅定了……我最初遇見你的時候,你的眼神都是躲躲藏藏的。”雨安歎氣道。
“是嗎,我一直這樣吧……或者說,是繁山前輩對我的傳承……”亦濯回頭,望向那座葬著繁山的小山,“你去哪裡呢,在未來……”
“跟著你……”
“……”
“呼,誒,你看,今天的月亮已經微微缺失了,咱們當初相見的時候還是圓月吧。”亦濯岔開話題,他怕少女再次觸及身世之上的傷痛。
“恩,現在,已經快到下弦月……時間,真快啊……你有沒有注意到,林海還是那樣,向著你前進的方向翻騰。”雨安笑著,“但願這一切都代表著——你的信念,隨芸芸眾生向前……”
“前面就是所剩的危機最大的村莊了,咱們去了解情況吧……”雨安換上那頂遮住面容的帽子。
二人駕馭著斷罪劍,如同一顆藍色的流星,降落在這裡。
“哎呀呀,這不是聞名蒼鬱的劍雨俠嗎?趕緊進村,我們正盼星星盼月亮,盼著您呢!”
他們沒有想到,竟有人站在村口如此熱情地迎接著他們,亦濯想了想當時自己走進村子被一個村子的人都都那麽排擠,不禁搖了搖頭,真是滄海桑田,今非昔比啊……
“快請進,快請進!快快快,上香茶!”那位迎接他們的人一臉諂笑,把他們二人迎進了屋。
“我早就聽見您的大名了,哦?還有這位小姐,也經常來我們下面轉轉,我們村這個環境被十年前那些花瓣可影響壞了!前些天就知道大俠您四處遊歷,
為我們解決困難,今日來到小村,我都得感恩戴德啊。” “感恩戴德?這可不是什麽好詞,這位是不是有些太緊張了……”雨安心裡一想,“呼,亦濯那個傻小子到和人家攀談上了……”
“茶來了,二人慢用啊。”那個人滿臉堆笑,“請。”
“謝謝啊。”亦濯激動地拿起茶杯,自打醒來以來,他還從來沒喝過一次這麽高檔的茶呢。
“等等啊,濯濯小白兔先把杯子放下……喝完你就成小黑兔了……”雨安微微一笑,右手放在腰間清光斧插著的位置,以備不測,“這種蒼鬱國北方特有的花茶,以清香苦澀而著名……可是為何這杯居然散發著甜味,卻不引蜂蟲。”雨安拿下一縷頭髮,放入杯中,沒等多時,竟化為了一縷白煙。
“下回放毒放個毒性輕一點的,味道或許沒那麽大,可能連蒼鬱國植物學第一人我都能騙過去,可你把花泡完都不取出來,放藥的味道用這麽劣質的合成糖來調製。”
“更可惡的是。”雨安狠狠地敲了亦濯腦袋一下,“那藥末沒撒好沾杯壁上你都沒看出來。你跟對面比比智商一個比一個驚人!”
“叮!”對面的人臉色一沉,把杯子扔碎,自己趕緊跑出房間。
“有埋伏,濯濯小白兔別再眼睛看不清了。”雨安笑道。
只見幾支暗箭從他們周圍射過來,雨安揮動清光斧,將右前方的暗箭擊落,亦濯操縱永恆之念,直接將左前方的暗箭粉碎。
“不好!還有後面!來不及了!”
雨安剛要大喊,只見斷罪劍微微泛光,一道劍光,劈走暗箭,劈出前路。
“沒想到,這個人這麽壞……”亦濯咬牙道,“咱們這麽好心幫他,居然這麽對咱們。”
“那可不,我提醒過你,別把人都看得太善良……”雨安搖了搖頭,“我小的時候養過大象,麻醉藥都不敢用這麽狠的……”
“趕緊走,順著林海翻湧的方向……此地不宜久留。”
“不好,蒼鬱國的皇家軍已經將這座城市包圍了!”雨安猛然一驚,看向亦濯。
可亦濯不再答話,微微搖頭。
“你看我說過多少次了,不要以全部的真心對待別人。”雨安說著。“跑的真快,一杯茶剛上,就已經上報咱們的行蹤了……”
“確實,你當初也身體力行地向我解釋這句話的奧秘。”亦濯不再答話,只是靜靜地看著雨安。
雨安臉一紅,頭低了下去。
“那些蒼鬱國的皇家軍不是壞人,他們也只是守護家園,他們只是想完成他們自己的使命,踐行他們國家的守護者的意志。”亦濯微微搖頭,“我沒有向他們揮劍的決心。”
周圍的村民看見皇家軍將村莊團團圍住,早已不管這二人的死活,紛紛躲進屋裡,只希望自己沒有被波及,自己的房子在一會的戰鬥中不會被打壞。
“怎麽辦……”雨安聲音微微發顫。
“看著能不能盡量少傷害人,咱們找個地方衝出去。”亦濯一咬牙,拔出斷罪劍。
這時,遠去突然傳出一陣騷亂。亦濯看去,幾輛運水車向這裡開來,看起來是那麽眼熟。
“讓我們跳起歡快的舞蹈!”一個手舉法杖,身著破爛的法袍的老者對著眾人大喊。蒼鬱國的皇家軍一個個都控制不住自己,扔下武器,一起跳舞。
亦濯這才知道這位老者並非常人,他擁有著非凡的控制能力。
“呵!現在這年輕人真的是不講道理,我看著就來氣,明明好心好意相待,卻偏偏惡意相向,真是令人生厭!老衲要讓他們一起出來,為這對少俠踐行!”老者生氣地咒罵,“哈!他大喊一聲,只見那些躲在房屋裡的村民,也都紛紛走出來開始為他們舞蹈。”
老者的身後站著的,是之前曾來救雨安的鐵匠和貨車司機,只是那位司機身上有很多的繃帶纏著,看起來被楞擎打飛受的傷不小。
“哈哈哈,這位年輕人,我相信你已經成長了不少了吧,但願你會愛上這片國度。只是這片國度人的素質一般般。”老者指指雨安,說,“尤其是你爸爸!等到哪天,我一定要用法杖狠狠地打他的屁股!”
老者轉過身來,對亦濯說:“咱們當時說的話,你還記得嗎?”
亦濯點點頭。
“有的人,生來就要打鐵;有的人,生來就要運水;有的人,生來就要折花。這都是命運所帶給他們的重擔。只是有的人把鐵打造了至上的兵器,有的人運水卻葬身於半途之中,有的人徒勞一生卻碌碌無為。我們的命運,或許波瀾,或許平坦,或許一步登天。但都承載著或多或少的希望。他們一生的使命,或許在第一次與這個世界相逢便已經注定了高度和廣度,但那又怎樣呢?所有人都一樣偉大。最後,最強的神器竟在這個村莊現身,打鐵人如何成功也發現這與自己並非一個量級,但他卻依然做著他的工作——一輩子;期盼的水源竟然從天而降,運水人也在他死後實現了願望,此生無憾;寂滅的繁花被一場召喚而來的洪水全部粉碎,折花人發現自己的力量竟然那麽渺小,但他卻是那麽的高興,即使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無能,而且他未來將無事可做,但他畢生的心願達成了。”
“可是你看如今,打鐵人提起兵器,拯救了被囚禁的女俠;運水人飆起了貨車,依舊為了正義而發光發熱;折花人,縱使自我渺小,卻也為命定之人開出一片大路。”
“他們交付於我們的命運,我們完全可以改寫!不要囿於定則,你的未來,我們無法估量。”
“這些殘局我得來收拾,送不了你們了,你們走吧,向那邊——茨典國。”老者笑道,“舞蹈繼續,送行我們的英雄!也作為我最初對你的不敬的最後的回報。”
“上劍!”亦濯扶著雨安,兩人一起站在了斷罪劍之上。他們回頭看去,只見老者提起法杖,照著那些村民的屁股,一個接一個地打。還不停地罵罵咧咧。
“你認識他嗎?”亦濯問。
“不認識,但見過,他也確實打過我爸爸的……額。”雨安突然使勁地搖起了頭。
亦濯突然定了定神,引導斷罪劍向下飛出,一道劍光向下射去,引的大地都微微晃動。
“啊,你幹什麽?”雨安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變軌嚇了一跳。
“斷罪劍對我的信念已經非常了解了,剛才臨走時為我定位了這片區域的引發禍端的花瓣,我順手就將其消滅了……”亦濯回答。
“可是,他們都是那麽對你的啊。你為什麽……”雨安疑惑不解。
“你可是蒼鬱國的聖女,你不應愛這片大地,愛這些人民嗎?”亦濯想著,“那日和繁山前輩永別後,很多他的信念融入進了我的腦海……對不起,可能你以為我過於盲目善良,但水的本心都是這樣,‘夫水,遍與諸生而無為也,似德。’這些我還都不是很了解,但斷罪劍也是這麽指引我去做的……”
“讓這劍的光芒,在我離開之前,滌清這片大地的汙濁吧……”亦濯微微閉眼,操縱永恆之念進行能量的引導,斷罪劍突然散射出十幾道金光,飛往了蒼鬱國受災各地。
多年之後,人們依舊口口相傳那一夜的奇觀,似乎是一顆流星在上空爆炸,光芒四射,流星碎片消殺了各地造成危機的花瓣,蒼鬱國終於再次步回生機的道路。
那位為了這片土地而殞身的蒼鬱國第二任守護者終於可以瞑目,她被人翻轉的夢想終於不再晦暗,這十年來災禍的影響,終於被一位他鄉的命定之人消除。
而她最初的那份夢想——用自己的生命換回蒼鬱國各地的生機,將由後人踐行。
那遺留大地的花朵須臾無蹤,守護者的初心夢想卻化為永恆。
所有殘花的飄零換來了她最真實的心夢,匯為光亮,點綴在斷罪劍之上,隨他遠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