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和毛有雨蝸居在小房子裡談天論地時,施揚兵正在接受全家的拷問。
施揚兵坐在床邊,他的爸媽、叔叔、嬸嬸圍坐在寫字台前,沉默了好大一會,施揚兵始終沒有做聲。他的爸爸滿臉憤怒:
“你到底怎麽想的?我們辛辛苦苦把你養大,你也辛辛苦苦讀完師范,為什麽就不聽話?去廣東受苦受累,還不知道什麽樣子。去上班,安安穩穩。”
施爸爸歇了一口氣,接著說:
“我們不要求你做出大事業,存下多少錢,我們不需要你的錢,爸這一手瓦匠的好手藝,十裡八鄉的事兒做不完呢!你就好好兒去上你的班,讓我和你媽過幾天安穩日子。”
“你們有過安穩日子嗎?”施揚兵沒好氣地說。
叔叔接過話:“小兵,是不是還生叔叔的氣?叔叔沒有給你安排好,實在是抱歉,誰知道叔找的縣宣傳部徐部長自己都保不住了啊,在這節骨眼兒上出了這樣的問題。莫急,還是有機會啊!這些年,叔吃的苦可說不完啦!”
“現在有一份安穩的工作多不容易!黃泥巴衝是偏點兒遠點兒,可多少人想都想不到!我給我的同學肖清和講,要他關照你。再說,我把我的摩托車給你騎,你不就方便了嗎?”
施揚兵回了一句:
“我不想教書,我要獨立了,教書不得餓死!我還是要去廣東,我在廣東搞得好好的,你不是不知道。”
嬸嬸急忙在旁邊勸說:“兵兵,不要再和你爸賭氣了,先上班,安定好後,我們共同想辦法,再做下一步打算,好嗎?”
他的媽媽也說:“小兵,是我們不對,我們經常在家爭吵讓你煩心了。畢業時你就說不愛教書,要去外面闖一闖,這兩個月在廣東,你也吃了苦,見了世面,行了,我們都放心不下啊!你爸坐在堂屋裡不停地猛抽煙,他也在反省,也在改,他也是擔心啊!”
施爸爸的臉色緩和下來:“孩子,你先去黃泥巴衝看看,先試一試,實在不行,再說,行不?”
揚兵別過頭來終於開口了:
“我都不怪你們,是我自己不喜歡這樣一眼看到頭的工作。我說好了,我去試試,我在廣東的廠裡沒有辭工,請了一個月假,這裡不適應,我就走了,你們也別想再攔我。”
施揚兵是家裡的獨子,長得高大英俊,他爸是遠近聞名的泥瓦匠,一年四季都忙個不停,家中條件很是可以,在鄉村中率先立起了兩層樓房。
他的叔叔跟著他爸學到手藝後,跑得更遠,在外地做包工頭,還帶回一個外地媳婦,每次回來,都要給施揚兵帶回很多新鮮東西,講外面是如何精彩,也講到沒有讀過多少書,吃了沒文化的苦。
施揚兵學習也很刻苦,擅長短跑,初中畢業時,憑借體育特長和不錯的文化成績順利升入師范。
這些年,從沿海吹來的一陣一陣的熱潮澎湃著這個小夥子的心,叔叔的發達,周圍人的變化,他有些按捺不住自己驛動的心了。
這不,還沒拿到畢業證,他就帶著一學期攢的85塊錢,到了廣州,進了廠,拿了工資。要不是他爸隔三差五打電話托人找,叔叔親自找到他工廠車間裡,才把他拉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