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充斥著皮鞋踩在木質踏板上的踢踏聲,在眾人的目光中,尚無缺帶著杜友棱穿過警戒線。
死者是一名男性,此時正躺在床上,臉上毫無表情,面色紅潤,如果不是他的呼吸早就停了的話,或許沒人會把它當成死人。
“尚偵探。”旁邊的警員走上前,把資料遞給尚無缺。
“謝謝。”尚無缺接過資料,回了一聲,然後轉手把遞給了杜友棱。
接著警員很識趣地走開了,他知道自己在這也起不到什麽作用,而且現在也忙得很。
“上面的資料怎麽說的。”
尚無缺低頭看著死者平靜的臉,心裡有了個大概。
杜友棱翻開文件夾,開始用北辰語念起死者生平。
“死者是舊都本地人,沒有犯罪記錄,今日十五時……也就是二十分鍾前被發現死於家中,報案人是他的鄰居,據稱是經過死者家門聞到了一股若有若無的煤氣味,敲門未果後報了警。”
杜友棱挑重要的念,然後就打算翻面。
“舊都人神經都這麽緊張的嗎。”
他嘟囔道,沒曾想,尚無缺為他做了解答。
“你在北辰聽到槍聲更多的可能是認為哪家在放炮仗。”尚無缺看著床邊的一處泥腳印,道:“但在這地方,這聲音說明你該趕緊跑了,你說的問題和這事兒同理。”
由於兩人都站在狹窄的踏板上,導致杜友棱沒有看見地上的腳印,於是他開始懷疑尚無缺可能對這具屍體有興趣。
尚無缺跨到了旁邊的踏板上,看著忙碌的警員抬走了屍體,杜友棱也趁著這個機會觀察了一會兒屍體。
“現場照片早就拍好了,但運屍車剛到。”
他的腦海內本能般自然而然地想到。
由於那件高管兒子屍體被綁在鍾塔上的事件還沒查出來線索,導致在現場乾活的只有三四個警員,光是鋪踏板和描痕跡就花了幾個小夥子不少時間。
“死者的血型是什麽。”
杜友棱隨之翻面。
“根據醫院留存的記錄顯示是AB型,具體情況還得看法醫怎麽說,現在距離發現屍體的時間太短,像是死者的人際關系以及死因都還不清楚。”
尚無缺點了根煙叼在嘴裡,順著踏板走出案發現場。
每次看見尚無缺叼煙,杜友棱都能想到自己那顆被丟進下水道的糖,現在它應該早就溶解了。
“凶手……身高在一米八以上,很強壯。”尚無缺吐出煙,隨之而出的也有一段他的推斷。
“說說看。”他對著杜友棱道。
“啊。”杜友棱有些疑惑,“說什麽。”
尚無缺又嘬了一口,頭微微低下看著杜友棱。
“我是怎麽得出這個結論的。”
尚無缺吐出的煙拍在了杜友棱的臉上,讓後者微微一皺眉,閉上了眼。
“……”
沉默片刻,杜友棱道:“那個腳印的長寬和死者腳的尺碼明顯不相符,同時腳印很清晰說明並非死者穿了大碼的鞋。
“同時死者的頸部有一處淤青,比起被擊打造成的損傷更像是針管所留下,結合前者,這說明他是被人藥暈了帶進來的,通過剛剛警員抬起屍體後我看見的衣服上留下的痕跡來說,更大的可能是被凶手扛在右肩,右手抓住其後背位置。”
這個回答其實已經能解釋之前的為什麽了,但尚無缺絕不會滿意,所以他繼續道。
“其次,扛這個動作,
最大的意義是減少體力消耗,這說明凶手打暈死者的位置離這裡有些距離。” “再次,想要神不知鬼不覺且順利的把死者運進來,必須要提前踩過點知道其房屋在樓內具體哪個位置,並且最好在半夜實施。”
杜友棱睜開眼,看見尚無缺那看不出情緒的雙眸。
“只能推到這裡了,其余的還需要更多線索來驗證,不過我個人傾向於凶手用手帕一類的玩意兒藥暈了死者後給他注射藥物保持其昏迷的狀態,之後把他藏在了車內,等到半夜扛著死者來到了屋子裡。
“還有,屋內挺整齊的,死者應該是那種會經常開窗通風的人,所以窗戶極有可能是凶手關上的,最終導致死者一氧化碳中毒。”
尚無缺的眼內出現了讚賞。
“不錯,最近學習了高數有明顯效果。”
杜友棱立馬變得面無表情,實際上他的一天裡只有不到一小時的時間放在學習高數上,其余時間都在鍛煉自己的才能。
要不是處理共情後遺留的性格問題需要點時間且有些麻煩,這會兒他都已經知道凶手具體的犯案過程了。
“就這麽繼續保持。”尚無缺繼續用他那毫無波動的語氣道,“少用你的才能,力量只有完全可控才算是自己的。”
杜友棱自動把這段話當成了對方莫名其妙的嫉妒,並沒有往心裡去,尚無缺看見了也沒說什麽,他也不是那種幾句話就能讓人放棄幾億遺產的人。
實際上,在社交交流這方面,他的表現是遠不如在刑偵所表露出的優秀,再加上S級偵探的頭銜,接近他的人就更少了,這幾點組成了一個惡性循環,使他本來就自負別扭的性格更甚。
“現在我們已經大致知道了凶手是怎麽犯案的,那麽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辦呢。”
尚無缺用牆面把煙頭摁滅後揣進兜裡,看得杜友棱眼皮直跳。
“嗯……”杜友棱沉吟片刻,小心翼翼地試探道:“去找出凶手然後逮捕他?”
尚無缺一邊聽著一邊用拇指擦了擦牆上的痕跡,讓本來只有一小片的黑色擴散到了周圍一圈,意識到這一點後,他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錯。”他反駁道。
“偵探不是超人。”尚無缺說,一如既往的語氣裡聽不出批評或教訓的意思,“我們不可能憑借自己的猜想就去進行下一步行動,那樣就算抓到了凶手也是靠著自己的意淫,而且更多的時候壓根抓不到凶手,記住,我們最主要的職責是配合警察工作……當然,我是個例外,大家都得配合我。”
和聽不出批評一樣,他的語氣也聽不出自誇,但最後那段話還是讓杜友棱一陣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