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這麽長時間的接觸,杜友棱已經看清了尚無缺性格中最像普通人的一點。
那就是自戀。
除此之外,他就像一座懸浮在海面上的冰山,只露出整體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其余則在無光的深海內。
“所以我們該怎麽做。”杜友棱小心翼翼地問。
尚無缺又從口袋裡掏出支香煙,點燃後夾在食指與中指之間。
一縷延綿不絕的煙霧自下而上,到達頂端後擴散到周圍,像是一炷香。
緊接著,他身體前傾靠在走廊的欄杆上,雙手下垂,右手依舊拿著煙,保持著一副很可能會墜樓的姿勢看著樓下。
他並沒有回答杜友棱的問題,反而是提出了一個問題。
“你說犯罪分子在犯案過後重新回到案發現場是為什麽。”
又是這種無趣的考驗。
杜友棱心想,同時在對方看不見的地方撇了撇嘴。
“因為需要收集信息,要是再扯一點,這種類型的犯罪分子,他們對於所犯下的罪行有炫耀性的心理,同時受到其他因素,例如恐懼和其他變態想法所驅使,最終在犯案一段時間後回到案發現場。”
杜友棱說完了,尚無缺卻還是保持著原來的姿勢,這讓他想到了些什麽,但具體內容卻像夢一樣抓不住。
“總結的不是很嚴謹全面,但也還湊合。”
他的口中又出現了湊合二字,這讓杜友棱非常的不爽,仿佛自己被一貶再貶了似的。
“另外,在你所說的那些之上還需要再加上一點,犯罪分子需要確定任務目標是否按照計劃的軌跡進行。”
說完後他向下招了招手,表情依舊那樣平靜,或者說……冷淡。
杜友棱終於反應過來了,他也猛的扭頭向下看去,只見樓下,一個目測至少一米九的壯漢正抬頭看向他們所處的陽台。
而就在他看見尚無缺招手後,他對著自己的衣領說了些什麽,很顯然,那裡藏著個迷你通訊裝置。
“真夠魔幻的。”尚無缺想,這些東西他都沒在舊都見過。
就在看到他的一瞬間,杜友棱立刻就確定了他就是此次案件的罪犯。
“下去抓住他。”
這個念頭剛升起,杜友棱剛轉過身,他就被尚無缺抓住了肩膀。
“你覺得他為什麽不逃。”
尚無缺那在此刻看來冷靜到有些發寒的話語從他身後傳來。
杜友棱愣住了。
他沒有任何理由下去逮捕那名男子,哪怕他知道對方就是罪犯,可才能的判斷是不能代替證據的,這樣貿然上前只會讓自己平白無故吃個官司。
“可哪怕只是查出一點線索或證據也好。”
他又想。
可尚無缺又打破了他的念想。
“他的身上不可能有證據,你只看見了他一個人站在樓下,卻沒看見他身後龐大的團隊。
“身為偵探,你毫無疑問是合格的,甚至比我還要合格,但不要讓衝動代替理性的思考。”
杜友棱臉色憋得通紅,他轉身甩開尚無缺放在他肩上的手。
“所以我們就在這看著!什麽都做不了!他也白死了?”
半晌後,杜友棱的情緒逐漸平複,可他的內心依舊是波濤洶湧。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們壓根拿他們沒辦法。”
尚無缺點了點頭。
哪怕是在杜友棱情緒失控的那段時間裡,他的臉上依舊沒有表露出任何含有感情色彩表情。
他就像是一個機器人,又像一個導航軟件,只會以最優的方式解決問題。
“我知道,你很自責,因為他是由於我們而死的,可我們沒辦法,很多事情在某些東西面前顯得就是這樣無力,現實更像是一本三流小說,全篇充斥魔幻主義與負能量。
“你應該認識那個阿爾法級的偵探,他死之前最後一通電話是某個大人物的秘書打給他的,那通電話很難聽,可那又怎麽樣,他依舊需要趕去現場,哪怕他的偵探級別很高。”
尚無缺以一副過來人的口吻道。
杜友棱沒有說話,可眼內充斥的痛恨卻仿佛要溢了出來。
尚無缺知道這份恨並不是對他,而是另有其人。
“我這輩子最想成為的,就是像我叔叔一樣為了保護弱者能不惜一切。”
他冷冷地道。
說完後,杜友棱轉身走了,一步步邁入無光的樓梯間內。
尚無缺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變化,他掏出手機,給警隊的其他人發了條短信。
“記得讓法醫查查死者的RH血。”
不出意料的話,他已經知道了某人在信件中提及的特征是什麽,而且,無所謂……那家夥很快就會死了。
“真不公平。”他看著空中的雲輕聲道。
…………
傑森是個擁有一米九身高的壯漢,哪怕隔著衣服也能看出來的健碩肌肉以及凶悍的, 擁有一條刀疤的面龐使得在他周圍的人都選擇繞著他走。
這和北辰人大晚上逛街吃宵夜碰上二流子會厭惡的遠離差不了多少,但又有一些區別。
這區別就在於二流子就是二流子,而傑森給人的感覺和他的名字差不多,看起來就像是個有“正經”工作的殺手,或者正在收集情報的他國特工。
周圍人群擔心自己成為下一個目標,或是礙了這位爺的道,於是便躲得遠遠的了。
周圍人怎麽想,傑森自然是不在意的,他現在想的只有,“終於把活兒乾完了,趕緊回家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他是個做事有規劃的人,所以在上樓梯這會已經把回家後該拿出什麽放在茶幾上,橙汁喝冰的還是常溫,要不要呈一盆熱水泡泡腳都給想好了。
而這……也讓他露出了致命的破綻。
咻——
一根針扎在了他的脖子上。
傑森幹了這行這麽久反應力自然不差,在這不方便行動的狹小空間下當即扭腰向後打了個肘擊。
這擊不管打沒打中,都能讓他的脖子脫離襲擊者的掌控,更是能讓自己正面面對敵人。
可襲擊者的反應顯然也不差,立刻用小臂擋住了這擊,其力道比傑森還要大上不少,導致傑森的計劃完全泡了湯,同時襲擊者還將針管內的藥液全數推出。
傑森很快就有了反應,他感到頭暈目眩,渾身沒了一點力氣。
“大意了啊,夜鴉。”
傑森聽完襲擊者這段帶著戲謔的話後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