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生孫正倫,字伯眠,江寧孫氏,見過小姐。”孫正倫翩翩作揖。
其身後幾人也紛紛行禮,只是並未開口說話,以免喧賓奪主。只是眾人遠處看沒在意,走進一看幾人下巴差點掉地上。
“隻說是美人,沒說長這個攝人心魄的模樣......”
二娘亦是回禮,抬起頭,點漆如墨,臉小小的。
兩側的美人鬢垂下,腦後的頭髮松散地盤著,沒說話,平靜的看著唐突的眾人。
“我.......”孫正倫有些尷尬,二娘沒有接話,他也隻好硬著頭皮說下去。
“你你你,你什麽?有什麽事先跟我這個當兄長的說。”王顯祖橫插一腳,站在了二娘前面,一邊磕著西瓜子一邊上下打量孫正倫。
西瓜子加鹽烘焙是明中期最流行的零食,光是順天府的皇店每年就要賣出一萬石西瓜子。
應天府的炒西瓜子更是一絕,慢火慢炒,以至於王顯祖一邊說一邊磕瓜子顯得整個人吊兒郎當。
“在下有一首詩想送給王家小姐,不知是否有機會......”
“不需要。”王顯祖擺了擺手直接拒絕,“沒事多逛逛青樓,她們才喜歡你們這些才子的詩。”
“我們王家書香門第,從不缺詩詞,趕緊走吧,晚一些八大坊的姑娘就被預定完了。”
王顯祖已經在有些不耐煩,要不是看著人多估計都要動手趕了。
孫正倫不死心,還想要說些什麽,卻被遠處一道突如其來的叫喊聲生生打斷了!
“殺人了!”
“快報官!”
接著就是一道狠戾的聲音響起,聽著年紀不大,蓋過了所有的聲音。
“你行嗎?你不行!你父親也不行!”
“誰為刀俎!誰為魚肉!用你那個浪蕩的腦子好好想一想!”
聞言,王顯祖倒吸了一口冷氣,心道秦公子就是秦公子,武德充沛啊。自己怎麽就.....能動手誰願意多嗶嗶。
可這應天學子出了名的難纏,學識多深不清楚,但胡攪蠻纏聚眾鬥毆這種事情乾過不少。
沒一會,秦墨的身影出現在了畫舫之上,看著被圍住的兩人,不由愣了一下。
“這是幹什麽?”
圍住二娘的一眾人沒說話,目光不由被秦墨長衫上的血跡吸引,齊齊沉默的盯著那攤血跡。
秦墨似乎也察覺到了幾人的目光,低著頭掃了一眼。
“怎麽還蹭到血了。”秦墨一臉的苦惱的模樣,低頭抹了抹,隨後看向了幾人,“幾位有什麽事嗎?”
“沒有,沒有!”幾人瞬間解凍一般,趕忙拉開孫正倫,“只是恰巧偶遇,偶遇。”
這時,應天府衙的人也乘著小船姍姍來遲,上畫舫時砰見了秦墨與二娘離開。紛紛駐足行禮,目送二人離開。
一小白役面色有些不安,對一旁的紅翎差役說道。
“頭,我看到秦相公的衣服上有血,該不會是......”
“別瞎說,先上去看看再說。”
“可是頭,人都走了,這.......”
“去你的,腦袋被豬啃過吧,人走了反而好辦事,在這是你抓還是我抓?”
“少廢話,跟上。”
“是。”白役齊齊應聲道。
秦淮,一葉舟。
賣力撐船的是八大坊的小廝,看著年紀不大,瘦弱得像是一條赤著骨頭的魚。
八大坊連橫在秦淮河中央,
與河岸上來往都靠著一艘艘小船。 二娘與秦墨正對著坐著,兩人都沒有說話,頭瞥向一邊看著遠處金碧輝煌的八大坊越來越遙遠。
“受傷了嗎?”二娘的聲音軟軟的,含著夜風聽著有些糯。
“你問我還是問......他們?”秦墨笑了笑。
“自然是你。”
“那我沒事,蹭到了一點舔狗的血,有點惡心。”秦墨說道。
“舔狗?”二娘瞬間呆萌,眨了眨眼睛。
此時夜空中烏雲散去,一團明月從船的背面露出真容,將整艘小船照得雪亮。從遠處看,二娘與秦墨的影子幾乎交疊在了一起。
“哦,就是那張家女人的追求者,把我惡心壞了。”秦墨甩了甩手,“你那沒出什麽事吧?”
“我沒事,兄長護著我了。”二娘緩緩搖頭。
小涼篷船緩緩靠岸,二娘付了錢,秦墨來時聽信了王顯祖那魂淡的話,身上沒帶一分錢。
“咳咳。”
夜風拂過,岸邊,秦墨試圖用咳嗽緩解尷尬。
“找輛馬車吧。”秦墨說道。
走了兩步,二娘忽然拉住了秦墨,指了指秦淮河畔燈火闌珊處。
“我倒是現在不乏了,難得來秦淮河畔,想去那邊四處走走。”
“那得買一盞燈籠。”
“嗯,我給錢。”
“咳。”
秦墨忽然覺得二娘假模假樣的正經有些好笑,抓著人短處就處處拿喬,恐怕和自己一樣喜歡記仇。
“公子可是打了應天士子?”二娘邊走著,垂下視線,聲音沒有太大的起伏。
“應該是吧。 ”秦墨含糊道,“怎麽?當中有說法?”
撲哧一聲,二娘掩面輕笑。
秦墨不知道自己的話到底有什麽好笑的,還是說王卿婉的笑點長在了奇怪的地方。
“公子說笑了,倒是沒有什麽說法,只是應天的學子總歸是比別處的更難纏,恐會到處汙了公子的名諱。”
“你這左一個公子,右一個公子,讓我有些不習慣。”秦墨說道,平日裡二娘沒這麽見外。
“那便不說了。”
“好。”
“那個張家。”二娘又問道,“是與你有婚約的那個張家,東城張?”
“是。”秦墨說道,“張家上下都倚靠著張升,老師已經在對漕運下手了,這些年東城張靠的就是漕運發家。”
“得罪了就得罪了,我倒是怕他們蹦躂得不夠高。”
從那一夜賊人案之後,秦墨就稱王繼為老師了。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王繼幾乎將畢生的心血都留給了秦墨。
而他自己則準備放開手腳,對漕運施以屠刀。王繼沒有時間了,只有秦墨願意湊了上去,兩人綁在了同一艘賊船之上。
“秋闈之後。”二娘開口說道,“我會和你一同北上進京,路途凶險,還請公子多費心了。”
“嗯。”秦墨應道。
“祖父說,他若死訊傳來,讓我們即刻締結婚約。”二娘忽然說道。
這回輪到秦墨長時間沉默了,文德橋邊上燈火闌珊,兩人停在那裡靜止不動了。
良久,秦墨抬起頭,半邊臉都隱在黑暗裡。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