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之帶著王朝回到百戶所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與林平之不同,所內一眾錦衣衛個個興高采烈,畢竟此後自己在寧夏府有了自己的地盤,從此日子只會越來越好。林平之也不欲打擾這些漢子的興致,畢竟自己目前所有的麻煩都只是自己這個上官的責任。
草草的用了晚飯,自己回到自己的小院,他孤身至此也沒有家眷,故此也沒在外設置宅院,就在百戶所後院圍了一個單獨的小院作為起居之所,好在他一個人做什麽都方便,外間作為書房還可以簡單會客,內間作為臥房。
回到房間,林平之點上燭火,手裡翻著李俊堡的一應記錄,心裡不停的盤算,這些事情都不是靠什麽武功計謀可以解決的,也不是從什麽地方弄一大筆錢就可以了事的,而必須實打實的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此時的李俊堡連各軍戶家屬在內,也不過幾千人。這就是自己的發展基地了,地不過百裡,丁口不到六千。自己該如何做呢?林平之仔細查看寧夏府志,試圖為自己的發展找到一些靈感。
前景也許是美好和光明的,不過遠水解不了近渴,眼下最重要是先解決李俊堡軍戶們的吃飯問題,靠著上次那樣去找個何錦一樣的肥羊宰一次是不可能了,那種旁門左道只能急用的時候用一下,但是絕對不能當作正途,別說沒什麽成功的可能性,就算有林平之也不打算用了,自己現在有人馬有地盤有職位,不走正路走邪道,那自己還不如乾脆落草為寇算了。
林平之的目光慢慢的堅定起來,他有了決定,就是在李家堡優先發展屯田,沒飯吃反正什麽也乾不了,再說軍屯本就是衛所的基礎。況且,林平之認為,秦國的耕戰制度是非常必要的,畢竟商業再發達,也拯救不了因農業崩潰而帶來的社會崩潰。反過來說,如果農業發展了,有了原料和市場,商業也就自然發展。
有了基礎的打算,林平之不停的在紙上寫寫畫畫,又不斷的修改,在天色將明的時候才倒在床上沉沉睡去。這一覺睡到日上三竿,林平之洗漱後召集眾人在大堂開會。
在搬家的命令下達後,整個百戶所歡聲雷動,馬文書也是老淚縱橫,這麽多年大家總算開始看到希望了。好在百戶所內需要搬動的東西不多,十幾輛馬車,也就把全部的家當運到了李俊堡,當然,並不是說百戶所就不要了,如果那樣林平之根本就沒要花錢修繕他,這個地方作為錦衣衛在城內的衙門無論如何是不可以荒廢的。林平之已經確定,日後便讓讓王寬馬華二人各帶兩名新招募的錦衣衛力士在此輪守值勤。
因為李千戶走的時候將自己的親信部署全部帶走,故此現在李俊堡的軍官宅邸都空了出來。林平之自然是要入住千戶官邸,不過目前林平之麾下只有張龍趙虎兩個小旗官,故此將所有的軍官官邸全部暫時封存,隻讓張龍和趙虎兩人挑選兩個李千戶手下小旗官的宅子,其余眾人都居住在之前的親兵營房。令人意外的是,張龍趙虎全部拒絕,言稱林平之孤身一人又沒有親兵伺候,自願住在林平之的千戶府邸的家丁睡房,王朝馬漢一聽也鬧著要和張龍二人一起。
林平之也不以為意,便將所有軍官府邸封存,也沒讓王朝四人住在家丁睡房,而是住在了廂房,四人本不好意思,但林平之說自己又沒有家人,廂房空著也是空著,這四人才歡天喜地的搬到了林平之的府邸。看著一旁孤零零的馬文書,林平之心中一動,考慮到馬文書年紀偏大,
但為人老城,又能寫會算,自己的府邸現在家丁仆役數量也不算太少,便打算將馬文書安排進府邸暫時做一個管家,等時機合適的時候,或者找一個專職的管家,或者找一個文書頂替他,讓他在自家安心做個管家,也算是給他養老了。林平之把意思一說,馬文書感動了老淚縱橫,當即跪倒表示願意追隨林平之,林平之自然欣喜,於是馬文書,現在應該叫馬管家也搬進了林平之府邸。 當夜林平之在千戶府邸請大家吃飯,在大雪紛飛的冬月,幾十人歡聲笑語一派祥和,而堡內的軍戶們則是冷眼旁觀事不關己,畢竟這個正月能不能凍死才是他們要考慮的事情。
次日,林平之騎馬出堡,他要看看軍戶們及自家的田地。這些年年景不好,李俊堡屯田大多無收,不過自己久居江南,多少有些心得,江南的一些耕作知識,或許對李俊堡有用也說不定。反正現在自己除了這個暫時閑著無事,反正現在的屯田已經糟得不能再糟了,死馬當活馬醫也罷,或許能搞成什麽也說不定。
王朝四人見到林平之出行,自然要跟隨,林平之也沒拒絕,一行人便出了李俊堡城,往西北方向來到了唐徠渠邊.唐徠渠兩邊地勢從低到高,順著河兩岸,參差不齊地分布著一些軍戶的屯田。按軍屯製規定,除軍官田地外,普通的李俊堡軍戶每戶可分得田地50畝,每年收獲的谷物,除自己留糧外,上交一部分。不過這都是建國初期的事了。眼下的李俊堡,大部分靠近水源的部分,都被李千戶及之前李俊堡的一些軍官們所佔有,嗯,現在都進了林平之的口袋,加上這些年旱寒災不斷,這李俊堡的產糧是一年不如一年。林平之下了馬,由王朝等人牽著,向著河邊田地而去。走過一些田地,只見溝渠乾涸,收完麥穗的田地上,上面裂開一道道口子,田地的表層翹著一塊塊驚心的硬皮,一些小雪花落在上面,轉眼不見,更見淒涼。走到河邊,看著面前這個唐徠渠,林平之歎了口氣,眼前的唐徠渠水量顯然不足,用以灌溉大量的農田顯然力有不逮。河邊倒是有些憑借人力或是畜力的龍骨水車、鏈鬥式水車之類的引水工具,這是漢唐時就出現的灌溉工具,也曾是兩岸屯田灌溉的主要力量。不過此時河水枯萎了不少,水面離岸足有數人高。以這些水車的能力,此時也只能將水源引到河邊一些較低的田地上,稍遠及地勢稍高的田地,就無可奈何了,只能靠一些人力或畜力遠遠的肩挑手背的,這又有多大作用?這還是靠近河邊有水源的田地,那些不靠近水源的屯地,就更是無奈了。
看到眼前的這種情況,林平之也總算明白了。他昨天就奇怪,理論上這軍堡一帶都屬李俊堡所有,可以開墾的荒地極多,也不會有內地衛所什麽軍田民田之類的麻煩爭議。不管再怎麽說,以數十萬畝土地,怎麽會連區區數千人都養不活?
此時他明白了,在這種大旱大寒之下的枯水時期,可說一旦不慎就是赤地千裡,連李俊堡這個水源豐富的地方也是如此,這種情況下再多的土地也是毫無意義的。缺少水源,無水灌溉,大量的良田都不得不廢棄,更不要說去開墾荒地了。水,需要水!需要將河裡的水引上來,需要不近水源的田地有水灌溉,林平之沉思著。王朝四人走在林平之旁邊,見著眼前的情況,也是歎了口氣,他們都是貧苦人家出身,對種田自然也是深有體會,馬漢安慰林平之道:“大人,時事艱難啊,這老天不知是怎麽回事,不是旱,就是寒,河裡的水也引不上來,看樣子堡的屯地已是連年欠收了。再這樣下去,可如何了得啊。”
王朝瞪了馬漢一眼:有這麽安慰人的麽?連忙轉移話題說道:“大人,要不要到我們的田莊去看一看?”林平之點了點頭,他哪有心思去管馬漢說的話好不好聽。河這邊,往西邊不遠處就有一個田莊,是過去李千戶家現在林平之家在唐徠渠南岸最大的田莊,管理著周邊近千畝田地。一共佔有了李俊堡屯田達萬畝之多, 不過近些年年景不好,除了靠河邊的這些田地,邊遠的,不近水源的幾千畝田地都荒拋了。那田莊就是一個坐落在一片田地中的園子,莊前莊後都是田地。莊前有一個大塘,不過此時看上去,這塘裡的水都乾涸得差不多了,塘邊一些榆樹,頗有些死氣活樣的味道。走進田莊內,由於是農閑,因此莊內除了幾個看守田莊的佃人外,並沒有什麽人。莊裡面也有一些耕地,還有一些菜園,除此外,大多是倉房,糧庫,牲畜欄,曬谷場之類的。另有幾片供人居住的房屋。莊外面用土石結合的圍牆圍著,還有一些防守工事,頗有幾分軍堡的味道。那個為首的佃人見林平之來到,忙上前來侍候,林平之和顏悅色,問了些田莊的情況後,就讓他下去了。
依這人所說,這田莊四周有田一千一百六十五畝,有約50個佃人在這裡勞作。這些佃人大多就是李俊堡的軍余家屬,還有些乾脆就是千戶所的正額旗軍。多年來,這些人在這裡做工,也早已習慣這種生活了。在往年風調雨順時,這田莊一千多畝地,一年可產出小麥一千多石,不過近幾年,最多時,每年隻產出幾百石,這還是李俊堡最好的田地了。林平之背著手,在莊內莊外細細看著,若有所思,王朝四人自然是跟在林平之後面,說話也是輕聲的,不敢打攪林平之的思考。
在唐徠渠南岸看過田地後,林平之又到北岸一些莊園去查看了一番,見時近中午,幾人便回轉回來。騎在馬上,看著一眼望不到邊的田地,不由豪氣大起,雖說眼下的情況很不妙,不過自己有信心讓他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