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山派弟子在茶社之中會面,陸大有幾人一直纏著勞德諾講述一下福建之行。勞德諾拗不過他們,於是喝了口茶,繪聲繪色的講到:“我二人喬扮改裝,假作在福州城外賣酒,每日到福威鏢局去察看動靜。別的沒看到,就看到林震南教他兒子林平之練劍。小師妹瞧得直搖頭,跟我說:‘這哪裡是辟邪劍法了?這是邪辟劍法,邪魔一到,這位林公子便得辟易遠避。’我二人在福州城外耽不了幾天,青城派的弟子們就陸續到了。最先來的是方人智和於人豪二人。他二人每天到鏢局中踹盤子,我和小師妹怕撞見他們,就沒再去。那一日也是真巧,這位林公子居然到我和師妹開設的大寶號來光顧,小師妹隻好送酒給他們喝了。當時我們還擔心是給他瞧破了,故意上門來點穿的,但跟他一搭上口,才知他是全然蒙在鼓裡。這紈褲弟子甚麽也不懂,跟白癡也差不了甚麽。便在那時,青城派中兩個最不成話的余人彥和賈人達,也到我們大寶號來光顧……”
陸大有鼓掌道:“二師哥,你和小師妹開設的大寶號,當真是生意興隆通四海,財源茂盛達三江。你們在福建可發了大財哪!”嶽靈珊笑道:“那還用說麽?二師哥早成了大財主,我托他大老板的福,可也撈了不少油水。”眾人盡皆大笑。勞德諾笑道:“別瞧那林少鏢頭武功稀松平常,給咱們小師妹做徒兒也還不配,倒是頗有骨氣。余滄海那不成材的小兒了余人彥瞎了眼睛,向小師妹動手動腳,口出調笑之言,那林公子居然伸手來抱打不平……”
但聽得勞德諾一面說,眾人一面笑,顯是譏笑那林平之武功甚低,所使招數全不成話,陸大有更是大笑林平之不知道天高地厚,福威鏢局滅門不冤枉。
聽的眾弟子在外間哄笑,嶽不群的指尖已經一片冰冷,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苦心栽培的弟子,已經到了毫無感恩之心的地步,那林平之無論武功多麽低微,哪怕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之人,但是面對一個陌生女子被人調戲敢於仗義出頭,而被他救下的人,不但毫無感恩之心,反而對其大肆譏笑,其人品質卑劣可見一斑,甚至可以說毫無人性可言。
此時,嶽不群反而冷靜了下來,他忽然發現,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華山弟子今天到了如此田地,必然是哪裡出了問題,雖然自己又要練功又要搞銀子還要四方打點各路人馬,但是也不應該今天才發現這些問題,此中必有古怪,想到此事,嶽不群首次沒在第一時間出面呵斥,而是耐心隱住了身形,他準備這一次好好的看一看自己到底是哪裡出問題了。
便在此時,只聽得街上腳步聲響,有一群人奔來,落足輕捷,顯是武林中人。眾人轉頭向街外望去,只見急雨之中有十余人迅速過來。這些人身上都披了油布雨衣,奔近之時,看清楚原來是一群尼姑。當先的老尼姑身材甚高,在茶館前一站,大聲喝道:“令狐衝,出來!”勞德諾等一見此人,都認得這老尼姑道號定逸,是恆山白雲庵庵主,恆山派掌門定閑師太的師妹,不但在恆山派中威名甚盛,武林中也是誰都忌憚她三分,當即站起,一齊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禮。勞德諾朗聲說道:“參見師叔。”定逸師太眼光在眾人臉上掠過,粗聲粗氣的叫道:“令狐衝躲到哪裡去啦?快給我滾出來。”聲音比男子漢還粗豪幾分。勞德諾道:“啟稟師叔,令狐師兄不在這兒。弟子等一直在此相候,他尚未到來。”
定逸目光在茶館中一掃,
哼了一聲,說道:“你華山派的門規越來越松了,你爹爹老是縱容弟子,在外面胡鬧,此間事情一了,我親自上華山來評這個理。”靈珊急道:“師叔,你可千萬別去。大師哥最近挨了爹爹三十下棍子,打得他路也走不動。你去跟爹爹一說,他又得挨六十棍,那不打死了他麽?”定逸道:“這畜生打死得愈早愈好。靈珊,你也來當面跟我撒謊!甚麽令狐衝路也走不動?他走不動路,怎地會將我的小徒兒擄了去?”她此言一出,華山群弟子盡皆失色。靈珊急得幾乎哭了出來,忙道:“師叔,不會的!大師哥再膽大妄為,也決計不敢冒犯貴派的師姊。定是有人造謠, 在師叔面前挑撥。”定逸大聲道:“你還要賴?儀光,泰山派的人跟你說甚麽來?”一個中年尼姑走上一步,說道:“泰山派的師兄們說,儀琳受了令狐衝的挾持,跟他二人在一起飲酒的,還有那個……那個……無惡不作的田……田伯光。” 華山群弟子個個神色十分尷尬。靈珊隻急得淚水在眼眶中滾來滾去,顫聲道:“他們定是撒謊,又不然……又不然,是天松師叔看錯了人。”
勞德諾忙道:“師叔,只怕令狐師兄和田伯光也只是邂逅相遇,並無交結。令狐師兄這幾日喝得醺醺大醉,神智迷糊,醉人乾事,作不得準……隻不知令狐師兄到了何處,師侄等急盼找到他,責以大義,先來向師叔磕頭謝罪,再行稟告我師父,重重責罰。”
便在此時,街頭有兩個人張著油紙雨傘,提著燈籠,快步奔來,叫道:“這位是恆山派的神尼麽?”
定逸道:“尊駕是誰?”那二人奔到臨近,只見他們手中所提燈籠上都寫著“劉府”兩個紅字。當先一人道:“晚輩奉敝業師之命,邀請定逸師伯和眾位師姊,同到敝處奉齋。晚輩未得眾位來到衡山的訊息,不曾出城遠迎,恕罪恕罪。”。定逸見二人執禮甚恭,說道:“好,我們正要到府上拜訪劉三爺。”
向大年向著梁發等道:“這幾位是?”梁發道:“在下華山派梁發。”向大年歡然道:“原來是華山派梁三哥,久慕英名,請各位同到敝舍。”
等眾人走後,嶽不群鐵青著臉轉了出來,略一思忖,邁步在不遠處悄然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