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之領旨後,劉瑾面露一絲笑容,從袖中掏出面腰牌遞給林平之,林平之雙手接過。劉瑾道:“林平之,皇爺的旨意,要你領旨後立即赴任,不可遷延。咱家見你投緣,這面腰牌是咱家私人借與你的,如有特殊情況,憑此腰牌可以去找寧夏府的鎮守太監,那是咱家的孫子,必不敢對你怠慢。好了咱家的事情已經了了,現在還要回去向皇爺複旨,你要好自為之。”
說罷也不待林平之的反應,起身離開,當然,現在林平之身無長物,就算想給劉瑾什麽孝敬也不可能。
劉瑾走後,林平之才自己的端詳手中那面腰牌,心中也是激動不已。錦衣衛小旗是從七品,而百戶則是正六品,自己也算是連升三級了。不過品級還是小事,關鍵這個百戶是實職,有實權在手。需知大明兩京一十三省每個省只有一個錦衣衛千戶,而一個州府也只有一個百戶所,可以說林平之這個百戶執掌著一個州府的錦衣衛權力,不可謂權力不大。林平之現在是寧夏府百戶所的百戶,也就是說寧夏府這個九邊重鎮之一的錦衣衛全部聽命於林平之一人。
林平之也不禁暗自唏噓:“果然是富貴險中求啊,自己四年來出生入死,也不過才升遷到小旗,如果不出奇招,估計就算再乾上七八年也乾不到百戶的位置啊,更別提這種實權百戶了。”
如果天子想要任命一個朝廷官員,那肯定沒這麽容易,單純只是朝堂上大臣們的議論商討就是個功夫活,最後還要吏部進行審查,最後才能落實,如果碰上黨爭拖個一年半載無疾而終也是常事。但錦衣衛是天子親軍,官職任命完全在皇上的一句話,滿朝文武沒一個會提出半個不字。
劉瑾走後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之前那個小太監前來帶著兩個番子進來將林平之蒙了雙眼帶了出去。林平之感覺走了不短的路程,隨即被帶上一輛馬車,隨著馬車的啟動,自己眼睛上的黑巾也被解下。林平之微微適應了一下,發現車廂中除了自己還有一個小太監,只不過這個小太監並不是剛剛那人,忽然林平之身體一震,連忙跪倒,還未曾說話,那個小太監便低聲喝道:“不可出聲。”
林平之連忙收住差點出口的陛下二字,渾身已是冷汗涔涔。
太監打扮的天子低聲道:“林平之,此事太過機密,你且坐過來,真有心腹話要對你吩咐。”
林平之不敢違拗,隻好輕輕在虛坐在天子身旁。
天子壓低聲音道:“林平之,你可知道朕為何要委你寧夏府百戶之職?”
林平之低聲道:“臣明白。”
天子道:“你既然心中已經有底,朕也不妨告訴你,寧夏府各種勢力盤根錯節,本就是我大明幾處不穩的所在,不過。。。”
林平之見天子不言,連忙接口道:“陛下是兩廂為難,到底將造反扼殺在搖籃中,還是等真的叛亂已起再行誅滅?”如果換做其他人,林平之絕不會接口,但現在這位可是天子,不是自己可以拿捏的動的,更不是可以拿捏的人,這個時候可是為主分憂的好時候,一路酒席對待一路賓朋,對天子,特別是這種機智敏達的天子,絕對不能和對其他任何人一樣。
天子雙眼如電,猛然掃了過來,隨即輕歎一聲:“朕很難想像你居然是一個錦衣衛的武夫,不錯,朕心中的確兩難。”
林平之接口道:“臣明白皇上的難處,此事又萬不可和內閣的閣老們商議,甚至於連劉公公都不好商量,臣雖不才,
但勢必做到盡善盡美,為皇上分憂。” 天子忽然一笑道:“你倒是看的通透,你不妨說說如何為朕分憂。”
林平之道:“臣可否先給皇上講一個故事?”
天子笑道:“愛卿的故事倒是不少,上次給朕講的那個抬驢就很有趣,這次又要給朕講個什麽故事?”雖未明說,但天子已經表示讓林平之講下去了。
林平之道:“在歐羅巴有一個叫瓦盧瓦的王朝,我們大明稱他們為佛朗西,在這個國家流傳著這麽一個故事:有一隻猴子叫貝特朗,一隻貓叫哈東,它倆同屬一個主子,食宿一起,臭味相投。因為主子太過嬌寵他們,他們不但不懂得感恩,反而持寵而驕,覺得主人無論如何對他們好都是應該的,但它們卻根本不需要回報主人什麽,逐漸的它倆越來越無法無天,如果家裡有什麽東西被損壞,用不著找鄰居準是這倆壞小子乾的。貝特朗偷竊成性,而哈東對奶酪的興趣遠勝過老鼠。
有一天,這兩個狼狽為奸的家夥看到爐火的一角,煨著些栗子。偷吃些栗子,這樂子可是妙不可言。兩個壞蛋知道,這既損人又利己,真是一舉兩得。猴子貝特朗對貓哈東說:‘兄弟,今天可是你大顯身手的時候,幫我把粟子取出來。如果我天生就能火中取栗的話那我早就嘗到,栗子的滋味了。’話音剛落,哈東用敏捷靈巧地爪子先把爐灰撥開,再縮回腳爪然後連續幾次,把栗子從火灰中一顆顆取出來,但是火的烈焰把貓爪子的毛給燒焦了,還燒傷了貓的爪子,貓當即疼的大哭,而猴子貝特朗卻抓緊時機大嚼栗子。”
林平之將完故事,雙膝跪倒不再言語。過了半晌,天子喟歎一聲道:“愛卿,朕明白你的意思了。”說著拍了拍林平之的肩膀,讓他坐下。
沉思了片刻,天子道:“愛卿,你的這個故事裡面的猴子的確可惡至極,但是貓卻也不可不懲戒。”
林平之道:“不過猴子自始至終都未曾去偷過栗子,一旦懲戒的話不但難以服眾,它叫起撞天屈來,反而容易弄巧成拙。”
天子歎道:“不錯, 這就是做主人的難處啊。”
林平之未在接口,他知道天子自有打算,這種時候,還是不要胡亂替天子出主意的好。
又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天子正色道:“林平之,你此次前往寧夏府,任重道遠,朕現賜你臨機專斷之權,必要之時可以調動寧夏府一切軍政之力。”
林平之連忙跪倒謝恩,天子伸手攙起林平之,從懷中取出一面令牌交與林平之道:“愛卿,你到寧夏府後,憑此令牌,自可調動其兵馬,但要謹記不可恣意妄為。”
林平之眼中含淚,聲音斬釘截鐵:“陛下知遇之恩,微臣萬死難報,微臣絕不會辜負陛下的信任。”
天子歎了口氣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朕不會隨意乾預你的行動,但是要知道安化王畢竟是朕的宗親,如果有變,總歸是讓朕難辦的一件事情。”
林平之道:“陛下放心,微臣絕不會讓陛下難做。”
林平之明白天子的意思,如果安化王造反,無論如何皇帝的威信都要受到打擊,因為那是皇家血脈,連你的至親都反對你,你說說你這個皇帝有沒有問題?即便錯誤完全在安化王一邊,但是那些文臣豈能不借助此事大做文章?可以說,一旦安化王扯旗造反,無論輸贏,皇上都已經輸了,宗親造反,在事實上也許不能造成什麽大麻煩,但是在輿論上的麻煩絕對是毀滅性的,特別是大明自土木之變以後,沒有了武將勳略的製約,大明的文官系統已經徹底放飛了自我,只要有打擊天子威信的機會無不用其極,天子的難處,林平之自然了然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