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大黑,大殿中長起了燈火照如白晝,但是兩人依然向木雕泥塑一般。時間還在緩慢的流逝,又是一個時辰過去了,林平之的身體還像標槍一般挺拔,令狐衝的眼中越來越是不安,他隻覺得手中的寶劍越來越重,似乎已變得重過千斤,手臂由酸而麻,由麻而疼,疼的好像被千萬根針在扎著。他頭皮也有鋼針在扎,汗已經濕透了衣服,但他還是咬緊牙關,忍耐著,盡力讓自己不去想身體的不適。這場比試從林平之站在那裡開始就已經開始了變化,如果令狐衝當時出劍,也許現在已經殺了林平之,如果令狐衝在沒忍住說話的時候出劍,也許已經打敗了林平之,但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現在他已經被林平之拉進了另外的一種戰鬥,一場定力和忍耐的決鬥,而家破人亡的林平之最不缺的就是忍耐和定力,但這恰恰是生性輕佻的令狐衝最缺乏的,他現在只有用遠遠超過林平之的內力來彌補這一缺陷。這一場決鬥雖然險惡,但不激烈,雖緊張,卻不精彩。這一場決鬥由下午開始,直到深夜,已經延續了四個時辰,卻沒有一個人打擾。
任我行忽然笑道:“這場比試,勝敗終究是會分的,且看誰先餓死,再打得七八天,相信便有分曉了。”眾人覺得他這番話雖是誇張,但如此打法,只怕再有幾個時辰之內,也的確難有結果。
任我行心想:“這小賊太過陰毒,久路無輕擔,那小賊赤手空拳,可衝兒手中還拿著把劍,這小賊如此糾纏下去,他是立於不敗之地,說甚麽也不會輸的。可是衝兒只須有一絲半分疏忽,那便糟了,久戰下去,可於咱們不利。須得以言語激他一激。”便道:“向兄弟,今日咱們來到少林寺中,當真是大開眼界。”向問天道:“不錯……”任我行道:“其中一位,更是了不起。”向問天道:“是哪一位?”任我行道:“此人練就了一項神功,令人歎為觀止。”向問天道:“是甚麽神功?”任我行道:“此人練的是金臉罩、鐵面皮神功。”向問天道:“屬下只聽過金鍾罩、鐵布衫,卻沒聽過金臉罩、鐵面皮。”任我行道:“人家金鍾罩、鐵布衫功夫是周身刀槍不入,此人的金臉罩、鐵面皮神功,卻隻練硬一張臉皮。”向問天道:“這金臉罩、鐵面皮神功,不知是哪一門哪一派的功夫?”任我行道:“這功夫說來非同小可,學這個功夫的人也自覺沒臉沒皮,所以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戴著個面具招搖撞騙。”向問天道:“這金臉罩、鐵面皮神功,將一張臉皮練得刀槍不入,不知有何用途?”任我行道:“這用處可說之不盡。我們不是那無恥小人,其中訣竅,難以了然。”向問天道:“此人創下這路神功,從此名揚江湖,永垂不朽的了。”任我行道:“這個自然。咱們以後遇上這等人物,對他們這路鐵面皮神功,可得千萬小心在意。”向問天道:“是,屬下牢記在心。”
他二人一搭一檔,好似逗哏和捧哏一般,任盈盈聽的大為惶恐,連忙上前攔住二人低聲道:“爹,向叔叔,你們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你們這樣對那些正道中顧及裡面的人必有奇效,但是這小賊明顯不按套路行事,你們這一攪合,非但不能亂其心神,只怕反而把衝哥的心神給亂了。”
二人頓時驚覺,連忙閉嘴,果然被任盈盈說中了,雖然任我行兩人已經閉嘴,但是令狐衝的精神本就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此事被二人言語一激,大喝一聲:“著!”縱身挺劍刺向林平之,但是此時,
無論他的精氣神還是心膽力,都已經到了燈枯油盡之地,冒然出手已經毫無章法,即便如此,令狐衝還抱著最後一線希望,緊緊盯住林平之,他這一劍並沒盡全力,他還留了好幾手後招,只要林平之出手,他就會再最快的時間裡面找出林平之的破綻,發動後招,然後破敵製勝。 事實再次令他失望,林平之不但身形,連手指都沒動一動,全身依然是空門大開,只是抬頭看了令狐衝一眼,目中顯出譏誚之色,不過在令狐衝的眼中,自己卻像撲向一個深不見底的陷阱,在這一刻他的耳邊似乎有一個聲音告訴自己:“他在欺騙你,你刺下去就上了他的當。”
情急之下,令狐衝將所有的後招化作最後一絲力氣,將身體硬生生的轉向,在寶劍幾乎挨到林平之衣服的一瞬間倒飛了出去,令狐衝本就已經筋疲力盡,此時用強行催動最後一絲力量,再無任何余力,身體像石頭一般重重砸在地上,手中寶劍剛好刺中自己的大腿,令狐衝慘叫一聲,當即昏迷不醒。就這樣,林平之一招都沒出,就打的這個讓我當掌門認輸的武林高手受傷昏迷。
林平之並沒有乘勝追擊,目光掃過任我行幾人,淡然道:“我說過今日饒你一命,變不會出手,敗你們這幫雜碎,本少爺一個眼神足矣。”殿上眾人聞言無不倒絕。
任我行一直在強行壓製自己的傷勢,此時見到這個場景再也忍受不住,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直接昏死了過去,盈盈驚叫:“爹爹!”撲過去扶住,隻覺他手上肌膚冰涼徹骨,轉頭道:“向叔叔!”向問天縱身上前,伸掌在任我行胸口推拿了幾下。任我行嘿的一聲,回過氣來,臉色鐵青,說道:“方證大師,在下認賭服輸,盈盈,去看看衝兒如何了。”任盈盈將任我行交給向問天,跑過去一看,令狐衝倒是沒有大礙,只是摔暈了過去,腿上的傷口也不是很大,並無危險,不由得松了口氣,起身對方證大師道:“大師,男女有別,還望大師救治令狐公子。”方證大師頌了聲佛號道:“施主放心,令狐少俠與我佛有緣,老衲自會好生照看於他。”說罷對師弟方生使了個眼色,他們幾十年師兄弟,一個眼神方生已然心領神會,馬上安排僧眾對令狐衝止血施救。
此時任我行勉強站直身體,運功強行壓製體內的寒冰真氣,忽然他的腳忽然被一人抱住,空中赫赫有聲,眾人這才發現,之前被林平之一掌拍趴下的綠竹翁居然此時還未死,林平之當時一掌打完就把他踢到了牆角,他一直在那兒站著也沒人注意綠竹翁, 後來林平之靜戰令狐衝,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們倆身上,更不會注意綠竹翁了,現在綠竹翁的穴道總算解開了,故此強撐著自己爬到任我行幾人面前。
綠竹翁護衛任盈盈十幾年,主仆情深意重,任盈盈和向問天以為綠竹翁還有救,連忙附身查看,過了半晌,向問天忽然一掌拍在綠竹翁胸前,砰的一聲悶響,綠竹翁終於氣絕身亡。隨後向問天站起身行,面色鐵青的看著林平之,目光中似乎能噴出火來,也不怪向問天生氣,林平之那一掌實在不敢恭維,讓綠竹翁經脈似斷似連,活肯定是活不了了,但是死也不是那麽容易,可是林平之又點了他的穴道,讓他連慘呼都做不到,如果不是剛剛穴道自解,現在還要繼續受不知道多久活罪才能瀟灑死去。
在場眾人見到此情此景,再想到不久前林平之說給綠竹翁一個痛快,無不感到毛骨悚然,看林平之的時候都帶了一臉的便秘像:“此人太過可怕了,落到他手裡真是他想給你個痛快都給不了,倒不是他不想,問題是,他的這個實力不允許啊。”
“阿。。。”
“方證大師。”林平之打斷一臉便秘像的方證:“向問天此人在佛祖面前對一個毫無還手之力之人下此等殺手,雖然我佛慈悲但卻不度無緣之人,在下懇請方丈大師施展降魔手段超度此獠。”
方證大師:“。。。”
左冷禪:“。。。”
任我行,好了他又暈過去了。
向問天:“!!!”
任盈盈:“???”
眾人:“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