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號輸液椅上的女人講完她遇到的故事後,大家都很感動,一會不遠處29號輸液椅上的長發美女說,我也來說一個故事,是關於愛情的,保準比你們的那些故事都感人至深。
有多少愛可以重來,有多少愛可以等待?又有多少愛因為一個“拆”字勞燕分飛?
浩和娟從小在一個小村裡長大,一起讀完了小學、初中,又一起在縣城讀完了職中,浩學的工程管理,娟學的服裝設計,兩人總是在學校放假時相約結伴回家,誰也沒說出那一個“愛”字,但彼此的心裡都有了對方,好像這輩子就注定了會牽手走到一起。這層窗戶紙被同學們半真半假地吹彈了一次又一次,依然沒有捅破。
畢業後,娟進了縣城一家製衣廠,浩進了一家民營房產開發公司,兩人的電話裡除了淡淡的問候,一句親熱的話也沒有。一天,娟終於忍不住給浩發了一條約會信息,約他在縣城好人緣超市二樓的火鍋店見面。浩看到消息後早早請了假,特地去理了發,提前在火鍋店訂好了座位等著,當落落大方的娟笑著站在他面前時,浩有點不敢相信,分別才半年,身材頎長的娟竟然如此的漂亮,怪不得男同學們嫉妒浩,說他真走運,有個大美人喜歡他。
兩人的小火鍋吃得有點落寞,浩心裡高興勁甭提了,娟卻眉頭緊鎖,吞吞吐吐地告訴浩,她三姨給她介紹了個對象,浩以為聽錯了,一下子沒回過神來,脹紅了臉木木地看著娟許久才“嗯”了一聲。
那天浩一直將娟送到服裝廠宿舍樓下,看著走進了電梯才慢吞吞回到自己在工地的宿舍,默默流著淚一夜無眠。
幾個月後,浩回村裡看望生病的奶奶,發小強哥告訴浩,上周娟和鄰村的李俊訂了婚,聽說李俊那個村因為要要拆遷了,建一個台資的電子廠,家家戶戶的牆上都有一個鮮紅的“拆”字,娟秋天就要結婚了。
浩愣了一下,什麽也沒說,第二天就回了工地,臨行前塞給奶奶1000元,讓奶奶不要再四處撿廢品賣錢了。奶奶摸著浩的臉突然哭了。浩三歲那年,父親天沒亮就騎著自行車,馱著兩蛇皮袋山芋苗去鎮上賣,半路上被一輛大貨車撞了,大貨車撞人後停也沒停一下加速跑了,浩的父親抬回家沒幾天就咽了氣。一年後母親跟著一個常年在村裡收雞鴨的販子走了後再也沒了消息。浩是年邁的爺爺奶奶一手拉扯大的,兩年前,爺爺在地裡收玉米棒子時突發腦溢血也去了。
秋天,強哥告訴浩,娟出嫁了,娟哭得很傷心,臉上的妝怎麽也補不住,後來娟就洗了把臉,素面朝天上了接新娘的小車……
浩的心被狠狠刺了一下,生疼生疼。
5年後,浩27了,依然在工地上擔任施工技術員,不過,他的工資漲了一大截,老板看到他的勤奮和努力,更看好他的未來,浩居然通過自考拿到了大學工民建專業的本科文憑,在那家公司簡直是破天荒。
5年裡,浩在縣城租了一個小房子,將身體依然硬朗的奶奶接到了自己身邊,幫他洗洗涮涮,他好靜下來心來學習,日子過得很充實。
浩的兩個姑姑三天兩頭來看望浩和奶奶,她們焦心的是浩老大不小了,還沒一個對象,先後給浩介紹了幾個,人家姑娘與浩見面後都是滿心滿意的,可浩就是不答應,任兩個姑媽抹著淚一遍遍勸說,浩就是不肯點頭。有一次大姑媽幾乎要給浩跪下了,你心裡如果有中意的,你就說出來,老大不小了,
不能就這樣浪著,我知道你一直喜歡娟,可娟已經出嫁幾年了,不可能了,你何必還死心塌地的在心裡裝著她?奶奶年紀大了總有一天會走的,你一個人怎麽辦? 那天,奶奶和兩個姑媽都哭了,浩也低著頭哭了。
一天,發小強哥突然打來電話告訴浩,娟要離婚了。浩聽了又是好久沒回過神來。
強哥說,娟嫁過去後,日子並不好過,李俊那個村說好的拆遷,幾年了一直沒影子,李俊家當年的18萬元彩禮錢也是靠東挪西湊借的,本指望著拆遷拆上一大筆錢,可漸漸沒了消息,不知猴年馬月才會拆遷。
娟和李俊結婚後一直沒有孩子,加之李家債台高築,兩人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李俊心裡有氣,染上了好喝一口的壞毛病,每天喝得醉醺醺的,沒錢買酒了,就去娟打工的服裝廠伸手向捐要錢,不給就揪住娟的頭髮打,用腳踢,娟好幾次被打得鼻青臉腫,最後還是被李俊搶走了工資卡。
娟帶著滿身的傷瘸著腿回家向母親哭訴,想和李俊離婚。母親摟著娟泣不成聲,我苦命的娟兒,忍忍吧!哪有兩口子過日子不打架的,再說李家的18萬元彩禮已經給你弟弟在縣城交了買房子的首付,家裡哪裡還拿得出一分錢來,你就再忍幾年,你和李俊有個孩子就好了。
其實,娟去醫院做過好幾次檢查,醫生看了檢驗結果說她身體沒有任何問題,讓他的男人也來醫院好好查查。娟回家將醫生的話告訴了李俊,李俊眯著眼滿嘴噴著酒氣,嗯嗯呀呀呀地說,我一個大男人能有什麽事?你自己是個不下蛋的母雞,還怪到我頭上了,真是天大的笑話。
李俊的問題只有李俊和他的母親知道,李俊的母親自從娶回媳婦後,盼星星盼月亮,盼了幾年也沒抱上孫子,心裡急得滋滋冒火,隻好偷偷拉著李俊去做了檢查,檢查結果是李俊染色體異常,先天性弱精症患者,無生育能力。李俊母子不死心,又去縣中醫院掛了專家號,請一個87歲的老中醫瞧瞧,老中醫捋著捶到胸口的胡須,看著化驗單長歎一聲,難矣!隻可尋樂,不會有子,趁著年輕趕緊抱養個孩子吧,省得將來老無所依。
在從縣城回村的中巴車上,李俊的母親抹了一路的淚,李俊垂著頭不停長歎短噓,連連歎息,從此幾畝地也懶得耕種,漸漸的荒廢了,李俊每日喝得爛醉如泥。
李家母子將老中醫的話對娟守口如瓶。當娟提出離婚時,母子倆一口咬定是娟的問題,離婚可以,將18萬彩禮退了……
娟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整天淚水漣漣。因為服裝廠的工資卡被李俊搶去了,娟隻好辭職到另一個城市的服裝廠打工好養活自己。
服裝廠的流水線工作本來就辛苦,可娟一天也舍不得休息,每每有班組的姐妹調休,輪到她休息時她就找車間主任自己頂上去,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機器。
秋日的一個夜裡,娟染了風寒終於在流水線上倒下了,一個人孤零零的躺在女工宿舍裡流淚。
恍惚中,娟夢到浩居然站在她的床前,眼裡噙著淚愛憐地看著她,娟在床上艱難地轉了個身,繼續昏睡。
娟!娟不由得身子哆嗦了一下,這一聲簡直石破天驚,娟痛恨自己夢中見到浩,她恨透了那個軟弱的男人,算自己看走了眼。
娟!我來看你了。浩的聲音顫顫的。
娟轉過身坐了起來,果真是浩站在她的床前。
娟繃著臉,冷冰冰的。你怎麽來了?我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你。你走,越遠越好。
我來接你回家。
回家?笑話!我哪裡還有家。
浩走進床前突然摟住了娟的肩頭,娟在他的懷裡拚命掙扎著,你走!你再不走,我喊人了。
娟!娟!!娟!!!是我錯了。真的是我錯了。浩泣不成聲。
浩松開了娟,趕緊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來,舉到娟眼前,居然是一張離婚協議書,上面歪歪扭扭的字是李俊同意與娟離婚的簽名。
娟一下子愣在那裡,不認識似的看著浩,一下子僵住了。
浩又拿出一張紙放在娟面前,居然是李俊寫給浩收到18萬元的收條。
娟更是驚得睜大了眼睛,眼淚嘩嘩地流了下來,哭著說,浩!你真傻呀!
浩抽泣著說,我沒有一天不想著你,我等了你這麽久,你現在是自由身了,我才來找你,接你回家。
娟抹去滿臉止不住的淚水,顫抖著說,浩!你的心意我領了,18萬元我拚死拚活打工慢慢還你,可我已經不是當年的娟,我配不上你了。
不過,有句話一直悶在我心裡,我隻想問你一句,當年你為什麽不去我家提親?只要你去,誰也攔不住我跟你一起,算我那麽多年看錯了你,以為你心中一直有我,一直在等著我。我之所以那麽快就答應跟李俊訂婚,是我賭氣,我要讓你看看,我娟不是沒有男人要的女人。
浩淚眼模糊,抽泣著說,娟!不是我不去提親,是你母親去我家找過我奶奶,讓我的兩個姑媽湊足18萬元彩禮去你家提親,否則這事就不要開口,省得一個村子裡住著傷了和氣……你知道,我母親一走了知後,一直是兩個家境不寬裕的姑媽供我讀完職中,我才有了今天。浩哭得再也說不下去了。
娟抬起頭,張大嘴“嗷嗷”大聲嚎哭著,拚命揪扯著自己的頭髮……浩走上去,緊緊摟住娟,兩人抱頭痛哭。
兩年後的清明節,浩回村裡給父親掃墓,才知李俊早死了,一個雨夜喝得爛醉如泥的李俊跌進村旁的串場河裡淹死了,此時的浩已是一家大型國有建築公司的工程總監,娟為了他生了一個大白胖小子,一家人其樂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