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尷尬的房事(下)

　　柳飛和王芬被幾個穿製服的帶到另一個房間裡。王芬紅著臉說，我們是兩口子，兩口子乾這事你們也要管?一個刀疤臉惡狠狠地說，兩口子?結婚證呢?抓住了都說是兩口子，抓不住就恨不能樂得把房頂都掀了。這樣吧！念你們是初犯，罰款5000！就不拘留了。

　　王芬和柳飛都驚得張大了嘴巴，以為耳朵聽錯了。

　　不想交是不是?那就各自拘留15天！一個瘦高個不耐煩地說。

　　我們真是兩口子，我們是……柳飛話還沒說完，一個巴掌“啪”地甩了過來，他不由得後退了一步，眼裡直冒金星。

　　那人惡狠狠地說，是不是兩口子不是你們說了算，也不是我們說了算。這樣吧！天亮了，如果你們真是兩口子，帶著結婚證去海潮路上的派出所把5000元領回去，不就成了。

　　柳飛很不情願地慢吞吞掏出那5000元。兩人呆傻傻的一直坐到天亮，誰也沒說一句話。

　　柳飛一回到海城的出租屋，翻到翻箱倒櫃找到結婚證，水也沒顧上喝一口，幾乎是一路狂奔到車站，又擠上了去白岩縣的中巴汽車。

　　柳飛在海潮路派出所畢恭畢敬將結婚證遞上時，兩個警察看著滿臉汗水的他莫名其妙。

　　柳飛結結巴巴把昨夜兩口子在床上被誤認為嫖娼被罰款的事說了，這回警察總算聽明白了。搖著頭說，昨晚我們所裡沒有掃黃行動呀！

　　柳飛一聽被雷擊了樣僵在那兒，淚嘩嘩地流了下來。

　　如喪考批的柳飛又敲開了那家小旅社的門。小旅社的老板看著灰頭土臉的柳飛大吃一驚，什麽都明白了。轉身掏出50元遞上。聽我一句勸，自認倒霉吧！我昨晚看著那夥人就不像警察，哪有警察收了嫖娼罰款還可以退的，聽說那錢是上交國庫的。你兩口子一定是身上的錢被那些混混早盯上了。想開些，就當生了一場大病，即使找到他們，你也是惹不起的。回家吧！

　　柳飛又去了趟派出所，報案後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回的家，他沒有在王芬面前淌一滴眼淚。

　　離開學的日子越來越近了，王芬像丟了魂似的，每天在外四處閑逛。柳飛怕她再出事，也不好過問她，更不敢在她面前提買房子的事。

　　幾天后，忙得團團轉的柳飛回到家，沒看到兒子，家裡冷鍋冷灶的飯也沒燒。正要淘米做飯，卻看到王芬簽好字的離婚協議書放在吃飯的小桌子上。協議書是電腦打印的，看來王芬早有了離婚的念頭。

　　晚上，王芬帶著兒子回家了，給要開學的兒子買了幾套新衣裳，還帶兒子去了麥當勞。柳飛知道這次這個家真的保不住了，默默地在離婚協議書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王芬離婚後，嫁給了南新湖商業街上修鞋的潘石泉。潘石泉得過小兒麻痹症，走路有點簸，今年也快奔五了。10年前他老婆早晨上菜市場買菜時被一輛渣土車撞了，當場一命嗚呼。保險公司賠了35萬，他老婆死後，南新湖的人都以為潘會再找一個女人，一起搭夥過日子。沒想到潘絕不提再找女人的事，一心一意供女兒讀書。潘的女兒很爭氣，一口氣讀到研究生畢業，上分在上海一家大醫院裡工作。如今的潘雖然是個修鞋的，可在街上卻有自己的門面房。潘的女兒成家立業後幾番要把潘帶到上海去，潘死活不肯，對女兒說，你有這份心我就知足了。無奈的女兒隻好出資給潘在南新湖商業街南段買了一間兩層的小門面，

樓下門市修鞋，上面住人，潘再也不要起早貪黑在街上擺攤修鞋了。　　5

　　離婚後，柳飛兒子沒人帶。柳飛隻好讓鄉下獨居的母親謝巧兒進城來照應孫子上學。可水土不服的母親進城沒幾天就病倒了，柳飛忙得焦頭爛額，下了班就帶著兒子直奔醫院，快累癱了。這天，精疲力盡的柳飛剛在母親床邊打個會盹兒，兒子就嚷嚷肚子餓扁了。柳飛隻好帶著兒子去醫院大門外的小超市給兒子買零食。剛出超市就與一個乾瘦的老頭差點撞個滿懷，老頭看著柳飛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柳飛連連說著對不起，他剛才只顧著看薯片的生產日期了。老頭喃喃著，請問你是郭海嗎?柳飛莫名其妙，自己什麽時候變成姓郭的了。那老頭見柳飛對於他的問話無任何反應，連連說，錯了！錯了！這才尷尬地笑笑走了，邊走還邊扭過頭看謝飛，真像呀！說著猛地在自己頭上拍了幾下，流下淚來。走出十幾步，老頭在一個小花壇前蹲下來，罵了一句！你真是神經病呀！兒子郭海車禍死去好幾年了，怎麽可能會活過來呢。老頭說著抹了把眼淚。

　　那個將謝飛誤認為是郭海的人是市汽修廠的退休工人郭正宏，他是來醫院照應妻子米小花的，米小花乳腺癌複發，第三次來化療，醫生說怕是熬不了幾個月了。

　　6

　　柳飛做夢也沒想到有人會白白送一套市區的房子給他。他一時反應不過來，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郭正宏自從那日在醫院外小超市和柳飛撞個滿懷後，後來又遇到柳飛幾次，他偷偷跟著柳飛，直到柳飛走進母親的病房，他看到病床上的謝巧兒，才知道自己為何將柳飛當作自己車禍死去的兒子了。

　　郭正宏年輕時在柳飛的老家楊壩鄉插過隊，當年就住在柳飛的外公家，年方19歲的謝巧兒暗暗喜歡上了城裡來的年輕人郭正宏，兩人在初夏的一個小樹林裡偷食了禁果，哪承想，兩個月後知青突然大返城，郭正宏一下懵了，他沒想到日思夜想回城的好事這麽快就來了。他約了謝巧兒又在村外小樹林裡幽會，在謝巧兒面前發誓，返城後安置好就來謝巧兒家提親……哪知返城後突然就沒了音信。後來謝巧兒來城裡找過郭正宏，才知道郭正宏回城不久就參軍去了陝西大山裡的一個什麽基地，是個保密的地方……有了身孕的謝巧兒爸媽頓時慌了神，隻好匆匆找了個老實的小夥子將謝巧兒給嫁了，7個月後早產生下了柳飛，她內疚了一輩子。

　　柳飛其實是郭正宏和謝巧兒的孩子。

　　幾個月後，郭正宏的妻子走了。

　　郭正宏為了彌補自己的罪過，願意將自己名下一套98平米的房子無償過戶給柳飛，彌補自己幾十年來對這個骨肉的愧疚。面對輕而易舉得來的房子柳飛卻不想在城裡待了。協商好去房產交易中心過戶那天，郭正宏在房產交易中心門前等了半天沒等到柳飛，得知他回鄉下後，電話告知，不管什麽時候，房子都是柳飛的。謝飛說，他不想回城了，也不想白得一套房子，在農村過一輩子日子也挺好的。

　　柳飛那天沒有去房產交易中心還有一件事。王芬和柳飛離婚嫁給有房子的潘石泉後，並沒有過上她想象中有房人的好日子。潘不知從哪聽說了王芬的豔事後，怎麽看王芬都是個不守婦道的放蕩女人，兩人先是炒，後來升級為動手，王芬哪是潘的對手，常常被打得青一塊紫一塊的。王芬知道再潘家日子待不下去了隻好含淚離家出走，後來在一個洗頭房打工。洗頭房附近有幾個工地，民工居多，那些濃妝豔抹的小姐們看不上那些土老包的農民工，於是洗頭房的老板就讓王芬來接待，王芬開始是死活不同意的，經不住老板娘的洗腦也隻好從了，哪知才接三單生意就被公安給抓了，被抓後，派出所要求家屬前來交罰款帶人，王芬不敢給娘家兄弟打電話，傳出去那真沒臉活了，隻好硬著頭皮給柳飛打了電話，柳飛趕過去替她交了罰款。王芬從派出所出來後，和柳飛坐在馬路牙上上捂住臉哭了好一會，才怯怯地說，我想兒子了，我還能回去和你一起嗎?

　　柳飛什麽也沒說，站起來走了，留下王芬一個人在馬路邊傷心地哭，哭聲傳出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