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歲的曲老師每次來輸液都是一個40來歲的叫雲霞的女人陪著，起初我以為她們是母女倆，或者婆媳倆，其實都不是，她們是師生倆。在這個小城裡許多人都認識曲老師，可謂桃李滿天下。有人說曲老師一生未嫁，有人說，她有過兩段不幸的婚姻……

　　雲霞是曲老師的學生，初中畢業後不顧自己父母的強烈反對，嫁給了一個自己一見傾心年紀大了5歲的男人。婚後不久，她才知道男人是個十足的變態狂、虐待狂，她的身上布滿了煙頭燙傷的疤痕，舊傷未好又添新傷，雲霞生不如死整日以淚洗面。

　　一個偶然的機會，在家政公司工作的雲霞接到一個房屋清潔的派單，進了門才發現房主人居然是自己小學時的班主任曲老師，曲老師從雲霞的眼神中似乎讀懂了一切，雲霞在曲老師的鼓勵下終於忍不住撲倒曲老師懷中，將自己無人訴說的傷害竹筒子倒豆子一樣倒了出來。

　　在曲老師的鼓勵下，雲霞找到縣婦聯，講了自己遭遇的噩夢，在婦聯的關心下，堅決和男人離了婚。

　　曲老師患肺癌後，雲霞乾脆辭去自己的工作，搬到曲老師家來陪伴曲老師，頓時謠言四起，許多人唾沫橫飛，津津有道，稱雲霞不過是看上曲老師孤身一人，一旦撒手西去，曲老師的那套房子就是雲霞的，可謂賺大了。

　　雲霞什麽也不解釋，也不想解釋，她知道越解釋越說不清。雲霞知道，曲老師的房子是套搶手的學區房，已經賣了，曲老師患癌後之所以還能活在世上，是因為曲老師用賣房子的錢一直在購買英國生產的一種治療肺癌的特效藥，那種藥非常昂貴，一周一粒，一粒一萬多。

　　曲老師患癌10個年頭後終於熬不住，在醫院裡去世了，雲霞居然沒有流淚，她早已沒有淚了，曲老師把自己的後事安排得井井有條，並且付清了所有的費用，雲霞給老師送了終，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從曲老師家的房子裡搬了出去，自己重新租了一套很小的公寓，只有16平。在小小的房子裡雲霞一下子仿佛像少了主心骨，從家政公司下班後，雲霞經常帶著一束花到公墓裡曲老師的墓碑前與她說說話。

　　曲老師去世一個月後的4月12日是雲霞的生日，雲霞接到快寄小哥的電話，稱有她的郵政快件，必須本人簽字，雲霞怎麽也想不起來自己在網上買過什麽東西，她的朋友很少，也不會在生日時有人給她寄送鮮花。

　　快件裡居然是曲老師的一封手寫的信。曲老師在信中說，她是結過婚的，但很早就離了婚，第一個男人也是個教師，談戀愛時兩人情投意合，婚後男人因為競爭校團高官失敗後，變了個人似的，整天借酒消愁，後來給學生上課也無精打采，被校長訓斥後，對學校更加不滿，覺得自己懷才不遇，是校領導有眼無珠，簡直就是破罐子破摔，整天喝得醉醺醺的，被打發到校圖書室當上了圖書管理員，從此男人一喝多就多了就有了個壞毛病，打自己的女人，下手特別狠，曲老師經常渾身被打得青一塊紫一塊的，懷孕3個月的孩子也因為男人的毒打而流產了。曲老師跑回家向母親哭訴，想離婚，可男人死活不同意，曲老師的父親得知消息衝到女兒家用槍頂著男人的腦袋，男人乖乖仔離婚協議上簽了字。曲老師的父親是派出所所長，因為那次擅自用槍，還背了個處分。和曲老師離了婚的男人從此更加消沉，一年後因為喝醉了酒，從校六樓的圖書室的窗口栽下，一命嗚呼。

　　幾年後，曲老師又嫁給一個喪妻的小公務員，那男人本以為可以靠著曲老師已經升為副縣長兼縣公安局長的父親往上爬一爬，混個正科級，可曲老師的父親是個耿直的人，沒有讓曲老師的男人如願，男人一次酒後打了曲老師，雖然男人酒醒後不斷道歉，可曲老師還是和他離了婚。從此一個人過清淨日子。

　　讀完信，雲霞打開快件裡另一個牛皮紙包裹的硬本本，居然是小城同城雅馨公寓的房產證，58平房產證上居然是雲霞的名字。房產證裡還有一封手寫的短信:

　　雲霞:你照顧了我10年，感謝你十年來的陪伴，我很欣慰沒看錯你，你照顧了我差不多的10年裡，你從來沒在我面前提過一分錢，你的善良終會應該有一個善良的回報。讀到這封信時，我已不在人世，其實，英國的那種特效藥我隻吃了一個療程，效果沒有宣傳的那麽神奇，我賣了那套學區房後，一部分費用用於我的癌症治療，一部分我買了這套小公寓作為回報送給你，一直等到房產證到手，我才敢離開……

　　雲霞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