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人團隊的臨時領袖叫林德,美聯邦人,今年三十多歲,是一位說客。
職業說客。
以各種合法,又或者不合法的手段,去勸服別人。
遊走於各大勢力和政府之間,拿人錢財為人辦事。
這些信息來自阿芙拉。
阿芙拉還告訴楊旭,白人團體中有很多非常討厭的人,他們對黃種人有著天然的偏見與傲慢。
總之,那是一群討厭鬼。
第一次見到林德,與楊旭想象中的稍微不同。
很客氣。
沒有他刻板印象裡的高傲。
林德身材普通,容貌算不得出色,但很有精神。
一眼看去,給人的感覺很爽朗,親切但不親近。
他有著棕黑色的披肩長發,以及幽暗的黑色瞳孔,一雙眼睛好似能看破人心,會給人帶來極大的壓迫感。
哪怕被困在這處荒島,林德的打扮依舊非常精致。
頭髮梳理得一絲不苟,得體的西裝整潔得沒有一點點褶皺,身上甚至還噴了一點香水。
味道並不濃鬱,恰到好處。
一位非常自律,非常注重形象的人。
這是楊旭見到林德的第一印象。
林德邀請楊旭來到海灘旁相見。
兩人就站在空曠柔軟,金燦燦的沙灘上,眼前是廣袤無垠的碧藍大海。
“楊先生,非常抱歉這麽早前來打擾,還請原諒我的冒昧邀請。”
林德一開口就是流暢的漢語。
非常標準。
僅以口音而論,楊旭感覺甚至比自己這地道的漢語還要標準。
他雙眉微挑,對林德的第一印象極好。
對方精通漢語是一回事,但在第一次見面以漢語與他交流,這就是另一個問題了。
這是尊重。
一位懂得尊重別人的人,是值得尊重的人。
“林德先生對漢語的掌控真是讓人驚訝。”
楊旭答非所問,但言語中的讚賞,絲毫沒有掩飾。
“雖然楊先生不是第一個這樣誇讚我的人,但給我的感覺與別人略有不同。”
林德停頓了一下,微笑道:“楊先生的讚美讓我倍感榮幸。”
他說著,一雙深邃的眸子平視楊旭,微微轉動打量著他。
很特別。
一位非常特別的人。
林德第一次見到楊旭,但本能告訴他,這個人不簡單。
這並非來自直覺,而是豐富的看人經驗。
容貌氣質。
言語態度。
以及衣著。
這是最能體現一個人身份地位,以及性格的東西。
穩重。
自信。
霸道。
這是林德第一次與楊旭見面的感受。
來到這座未知且危險的荒島後,林德見過很多人,大家雖然嘴上沒說,但神情裡面的焦躁與恐懼,無法掩飾。
包括他自己,眉宇間也帶著一縷憂愁,那是對未來的擔憂。
可是在楊旭身上,他看不到這些。
太平靜了。
穩重得讓他感到恐懼。
林德無法想象,一個在這種環境還能如此平靜穩重的人,心理素質到底有多強。
“或許,這就是華夏人所說的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吧?”
林德暗暗感歎,話音一轉,直言道:“我冒昧邀請楊先生,是想要詢問楊先生那邊的情況。”
“你們有沒有聯系上救援隊。”
說到這裡,林德的語氣終於有了波動。
急躁。
期待。
他沒法繼續保持平靜。
這個問題對他太重要了。
“非常抱歉,我們也沒有聯系上救援隊。”
楊旭的回答讓林德格外失望。
雖然是預料之中,但失望是難免的。
他歎了口氣,苦笑道:“真希望我聽到的是另一個回答。”
楊旭並未開口。
因為他不希望是另一個回答。
那對旭國,對他,都是非常糟糕的事情。
兩人說話間,一位瘦弱的白人男孩小心翼翼地走了過來。
他站在不遠處,小心地看了眼楊旭,然後看向林德,小聲呼喚道。
“林德先生~~~”
林德聽到呼喚,側首看到了瘦弱的男孩。
他臉上的憂愁瞬間消失,掛上了和藹可親的微笑,溫柔道。
“哦,湯米。”
“你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事情嗎?”
“不,我,我是來謝謝林德先生。”
湯米趕忙擺手,顯得格外拘謹。
他聲音低弱:“我爸爸昨晚來找我了,讓我跟他一起走。我答應他了,今晚會和他離開。”
“所以,所以我想在離開前謝謝林德先生。”
“多謝您這些天的照顧。”
湯米說完,似是害羞,似是緊張,轉身就跑開了。
隻留下神情複雜的林德站在原地。
良久,他歎了口氣。
“是我,害死了他的父親?”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楊旭微微側目,露出疑惑之色。
林德似是受到了打擊,垂著腦袋凝視著金燦燦的沙灘,自嘲道:“四天前,他父親約翰納來找我,需要一些食物。但是你知道,我們的食物是有限的,非常有限,誰也不知道還能支撐多久。”
“他父親雖然是白人,但並不是我們團隊的人,我不能給他,其他人也不會同意。”
“為此,約翰納提出了一個要求,願意為我們冒險前往外面尋找其他夥伴和出路。條件是我必須保證湯米,也就是他兒子的食物需求。”
“這件事,湯米並不知情。”
“約翰納也不希望我把這件事告訴湯米。”
“離開前,他說了一句話,我記得很清楚。”
“他說自己並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但他想要在這時候活得像一個父親。如果他和湯米只能有一個人活下去,等到救援隊,他希望那個人是湯米。”
楊旭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聽著。
“但是你知道嗎,湯米剛剛在感謝我,感謝我對他的照顧。”
林德自嘲地笑了笑。
他昂首望向蔚藍的蒼穹,目光略顯迷離:“如果約翰納還活著,或許會前往天堂吧。”
“他並不是一個成功的父親,但我相信他是一個好人,他肯定不會希望湯米和他一起離開。”
“他最後的願望是湯米能夠活下去。”
“哎,湯米一定是受到了很嚴重的打擊,才會看到約翰納昨晚回來,要帶他一起離開,希望他能夠堅持下去。”
林德歎了口氣。
他是說客,不是心理醫生。
這種事情,他也沒有辦法。
楊旭瞳孔微緊,立刻提高了警惕。
他斟酌道:“湯米昨晚看到了約翰納?”
林德歎道:“是的,但我們都知道,約翰納不可能回來了。他們離開已經四天,而他們走的時候隻帶了三天的食物和飲水。”
“不論是否有發現,他們都早該回來了。”
“湯米的情況讓我很擔心,可惜我們現在沒有醫生。”
楊旭已經確定。
湯米就是四個被攝心怪引誘的人之一!
而且最糟糕的是,他答應了攝心怪的請求。這幾乎相當於在告訴攝心怪,明晚這裡會有一場美味無比的大餐,歡迎你們的到來。
楊旭眉頭微皺,對攝心怪越發厭惡。
他深深地看了林德一眼,沉聲道:“如果我是你,我會仔細詢問所有人,是否還有其他人看到了類似的情況。”
說完,楊旭轉身離開。
他其實不該提醒林德,因為這會增加暴露身份的凶險。
但是面對攝心怪這種該死的東西,楊旭願意承擔一點點微不足道的風險。
林德詫異地望著楊旭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
是否還有其他人看到了類似的情況?
死人複生?
還是........
林德頭皮發麻,突然生出了強烈的不安。
“上帝啊,希望這只是一個玩笑。”
林德臉色陰沉,急匆匆轉身離去。
理智告訴他,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但現實告訴他,這裡有恐龍,有無法理解的東西,很多事情並不是科學可以解釋。
在楊旭與林德閑聊的時候,阿芙拉正在無所事事,慵懶地好似一條鹹魚,躺在山洞外的礁石上曬太陽。
唐雨綺在刷乾淨,最珍貴,也是唯一的鐵鍋後,正在收拾山洞內的東西。
這是她能做的,為數不多的事情。
她不敢閑下來。
因為一旦閑下來,就會忍不住胡思亂想,大多是一些負面情緒。
很糟糕。
所以唐雨綺更願意讓自己忙碌起來,最好忙得可以忘掉所有煩心的事情。
她認真而又耐心地將乾草鋪墊好,拍打得蓬松一些。
這樣坐起來會更舒服。
忽而,唐雨綺目光微凝,注意到了靠在牆角的那柄長槍。
黝黑。
粗壯。
簡單的風格,沒有太多裝飾。
槍柄上有細微的條紋,可以防滑。
槍尖鋒芒畢露,很危險。
這並不是唐雨綺第一次見到冷兵器。
但距離這麽近,還是第一次。
她好奇地伸出手,輕輕撫摸著長槍的槍柄。
入手冰涼刺骨。
瞬間,唐雨綺變了神色。
那是金屬的觸感!
金屬?
唐雨綺凝視著長槍,目光有些呆滯。
她清楚地記得,楊旭昨天來的時候,明明是提著這杆長槍,很輕松,非常輕松。
但是長槍的槍柄卻是金屬材質........
唐雨綺瞳孔緊縮,小心地握住長槍,用力想要把它從地面上提起來。
可是任憑她用出全身的力氣,長槍紋絲不動!
重若小山!
唐雨綺倒吸了口冷氣。
天啊,這東西到底有多重?
她雖然不經常鍛煉身體,但也是正常的成年人,幾十斤的東西還是能提起來。
但此刻,卻完全無法撼動這柄長槍分毫。
唐雨綺立刻意識到問題的不對。
因為家學淵源,她對古代冷兵器有一定了解。
冷兵器並沒有電影電視劇裡面那麽誇張。
普通的刀劍其實只有一兩斤重。
電視劇裡面動輒十幾斤,乃至幾十斤的兵器,大多是為了藝術效果進行了嚴重地誇大。
幾十斤重的武器別說拿來殺敵了,普通人甚至根本無法使用。
傻子才會帶著那麽重的武器。
可眼前的武器,太重了。
唐雨綺不清楚這杆長槍具體有多少斤,但猜測至少超過兩百斤。
因為如果僅僅是百十斤,以她的力氣,不至於紋絲不動。
兩百斤以上的金屬長槍?
這玩意真的是人類可以使用的武器?
可楊先生明明........
唐雨綺思緒有些混亂。
一方面,經驗與常識告訴她,這不是人類可以使用的武器,甚至可以說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武器。
幾百斤的武器,造出來當擺設嗎?
但另一方面,現實告訴她。
有一個男人可以提著幾百斤重的長槍,就好像玩一樣輕松!
唐雨綺腦海中突然產生一個疑問。
能提著數百斤重的長槍如同玩具般的男人,真的還是人嗎?
“你們在幹什麽?”
忽而,山洞外傳來阿芙拉憤怒的吼聲,打斷了唐雨綺的思緒。
她小心地看了眼幽暗的長槍,深吸了口氣,匆匆走出山洞。
來到外面,唐雨綺頓時發現了情況的不對。
一群人,大概有十多人,堵在這片仿若難民營般的區域外。
為首的人是一個天竺人。
冷酷。
強壯。
容貌特征非常明顯。
他手裡拿著一根電棍。
在他身後十四個人,沒有一個白人。
他們大多拿著自製的刀具,少部分拿著削尖的樹枝。
十幾個壯漢堵在那裡,仿若堅不可摧的屏障,給人強大的壓力。
在他們身旁的地面上,躺著一位中年男子。
拉丁裔。
唐雨綺認得他,是附近的鄰居,一位很健談的大叔。
他最喜歡和別人吹噓自己獵豔的經歷,談論自己和多少女人上過床,在夜店有多受歡迎,多少女人願意為他花錢。
總之,不是一個正經人。
唐雨綺也並不喜歡他。
此刻這位喜歡談論自己有多少女人的大叔,正躺在地面上痛苦哀嚎,手臂上鮮血直流。
阿芙拉站在他身旁,怒斥那些來者不善的人。
他們正是維加爾,以及他的小弟們。
如今維加爾的團隊已經有十七人,是僅次於白人團隊的第二團隊。
人數的增加,以及搶劫的順利,讓這支剛剛成立不久的團隊氣勢高漲,頗有一種敢把蒼天捅破的氣勢。
面對阿芙拉的怒斥,他們毫不在意,甚至有些想笑。
真是愚蠢的白人女人啊!
“小妞,識相點趕快滾,這是我們有色人種的事情,還輪不到你們白人來插手。”
一位小弟跟隨維加爾品嘗到了強權的快樂,甚至忘記了自己昨天也是被搶劫的一員。
面對阿芙拉的質問,他不僅沒有愧色,反而趾高氣昂地痛罵道。
“我們是有色人種自助委員會的成員,我們做事還輪不到你一個白人評論。”
“嘖嘖,這小妞好漂亮,看看那柰子,那屁股,這麽放走是不是太浪費了。”
“呵忒,你想什麽呐,現在這麽多人。”
“哼,誰讓她長著那麽色氣的身體,這能怪我多想嗎?再說了,你平時不是比我還急,今天裝什麽正人君子。”
“你傻了,我的意思是咱們可以等人少的時候,嘿嘿。”
“哦~~~,有道理。”
“好兄弟算我一個。”
“我排隊。”
一群人的談話越發下流,看向阿芙拉的目光更是火熱而又充滿了侵略,仿佛要把她的衣服燒光,將那火辣到讓人眼饞的軀體完全暴露在太陽下。
那赤果果的目光讓阿芙拉更加憤怒。
也產生了一種不好的念頭。
這些混帳瘋了不成。
大庭廣眾,當著那麽多人的面,竟然敢直接討論綁架和強奸。
阿芙拉快要瘋了。
她沒想到自己才離開幾天,臨時營地的環境就已經如此惡劣。
最讓她感到恐懼和悲哀的事情,並不是這些人光天化日之下談論犯罪。而是周圍剛剛被欺負了的那些人,此刻神情麻木,唯唯諾諾,敢怒不敢言。
看著他們這副窩囊的樣子,阿芙拉突然忍不住懷疑自己跳出來幫他們是不是太傻了。
想到這裡,阿芙拉猶豫了。
她目光閃躲,尋找退路。
而維加爾的手下們看到阿芙拉的神情變化,立刻就知道了阿芙拉的緊張。
因為那種表情,他們這兩天見多了。
眼見阿芙拉感到畏懼,他們更加囂張,紛紛圍了上去,更有人向阿芙拉色氣的性感身軀伸出了罪惡之手。
想要一攀高峰。
維加爾看著這一幕,神情冷漠。
絲毫沒有阻止的意思。
他也沒有阻止的打算。
身為這群烏合之眾的組織者,維加爾深刻明白他們為什麽願意追隨自己。
是這個團隊賦予了他強權,所以必要的時候,他也需要為團隊意志服務,否則只會被這個新生的團隊拋棄。
為了繼續保持團隊的熱情, 犧牲一個白人女人,很值。
“你,你們......”
阿芙拉眼見眾人不懷好意地圍上來,頓時更加緊張了。
她神情驚慌地連連後退。
然而周圍沒有一個人站出來。
他們冷漠地圍觀,目光閃躲,似是害怕麻煩找上自己。
唯有唐雨綺!
她擋在了阿芙拉身前,面對身懷惡意的一群人,橫眉冷對,毫不畏懼。
唐雨綺直視維加爾,酷酷地說道:“你惹到了不該惹的人。”
維加爾唇角微翹,冷酷的容顏有了變化。
不該惹的人。
這是他來到荒島聽到的最有意思的一句話。
唐雨綺略微停頓,繼續說道:“我們有一把長槍,冷兵器,就在我們居住的山洞裡。”
“如果你能拿起來揮舞自如,我們就滿足你的任何要求。”
本來就被唐雨綺的強勢吸引注意力的人,此刻全都有些傻了。
他們看向唐雨綺的目光充滿了怪異。
就好像,在看一個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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