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尉,你可要給孤作主啊!......”
第二日一大早,董卓剛剛醒來,就聽到劉辯扯著嗓子的嚎叫。那淒慘悲長,嚇得樹上鳥兒都一哆嗦。
隨即便看到披頭散發、臉腫已有兩寸厚的劉辯,狼狽跑入大堂哭訴:“太尉,孤近日殫精竭慮研發新物件兒,為將士們籌措軍費。”
“不料人在少府坐,巴掌從天上來。”
“假司馬張遼只因上次孤善意欺騙,昨夜便醉酒闖入永安宮,對孤拳打腳踢,差點將孤給打死了啊!”
一番話說完,董卓還沒反應過來:“殿下,你說何人來著?”
“假司馬張遼!”劉辯便重複,道:“就是那個字八百的!”
“哦......”董卓這才有了印象,恍然大悟:“便是單騎還帶著殿下,闖破璜兒親衛的那人?”
“嗯......那人雖不及奉先勇猛,卻也算武力不凡,老夫險些都給忘了。”
說著,看到劉辯幽怨的神色。當即反應過來,又臉色一沉怒道:“他居然敢冒犯殿下,還動了手?”
“不錯!”
“為何?”
劉辯當時拳頭就硬了:合著我剛才的話,都白說了?
“哦,哦.......他因殿下誆騙,便一直耿耿於懷?”被劉辯一瞪,董卓才神色訕訕,可隨即又疑惑了:“可這又跟毆打殿下有何關系?”
“孤也不太清楚。”
劉辯搖了搖頭,裝作回憶著言道:“聽他昨晚說的,好似是孤誆騙了他之後,便認為自己被太尉視為了與孤親近之人,偏偏他又渴望鑽營,結果遲遲不得重用,便......”
說著,劉辯又委屈大叫:“太尉問這些作何,孤乃大漢弘農王,還是太尉親口允諾名副其實的諸侯王!”
“結果這狗賊非但打了孤一巴掌,還踹了孤屁股幾腳......這哪是踹孤的屁股,分明是打太尉您的臉啊!”
董卓原本正邊聽邊思忖著什麽,可到最後一句話後,直接被氣得嘴角抽抽兒,怒道:“簡直豈有此理!......”
“來人呐,去西園軍營將那張八百......呃,張文遠給老夫帶過來!”
說完,才看向哭哭啼啼的劉辯,寬慰道:“殿下無須動怒,這張文遠目中無人、醉酒胡來,竟敢毆打殿下,簡直活得不耐煩了!”
“不錯!”劉辯當即接口,道:“非要千刀萬剮不可,最好連他祖墳也刨了!”
“......”
這下,董卓卻突然沉默了。
並且,隨即還轉移了話題,又道:“殿下適才言正殫精竭慮研發新的賺錢物件兒,不知可有進展?”
“哦......”本來是有進展的,策劃書都寫好了,但因為張遼這檔子事兒的亂入,劉辯當即搖了搖頭:“沒有。”
董卓頓時一噎。
“沒,沒進展也不急,畢竟殿下要做的,乃是千萬人都想不到的事兒,需要......呃,對,需要那個靈感。”
說著話題又一轉,道:“殿下,最近太傅上表要重審黨錮之禍,還欲削奪宦官值宿的宮製,以郎官充任天子左右,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劉辯聞言,眼珠不由一轉:哦,你老董最近已開始忙這些了啊。
還太傅上表諫言......若不是我看過視頻,真可能被你給騙了:分明是你這家夥入主朝堂後,終於發現治理天下只靠那些殺人放火的武將根本不行,
還得是飽讀經書、有著家學傳承的士人。 於是就想裝一波好人,親近士人唄。
可惜你想多了,想太多了。
士人都是幾代的傳承,用數百年在漢代構建壟斷了整個官僚體系,是這個時代的無冕之王。他們享受這種特權太久了,久到認為把持朝政都天經地義。
而你董卓帶兵闖入雒陽,在他們看來就是搶了房子的強盜。如今隻想請他們喝頓酒,以為他們就會甘心服,忠心為你辦事兒?
白日做夢好不。
更別提高族向來輕寒門武夫,關東豪門又鄙薄涼州。偏偏你老董兩項都佔,是他們鄙視鏈裡的最底層,還在這裡癡心妄想?
不過,你今天問這個問題也正好。
若是早些或晚些、沒張遼這事兒,我還真不知該怎麽忽悠。
想到此處,劉辯故作沉吟,蹙眉開口道:“以孤之見,此事不妥。太尉欲光複漢室,效霍、伊之舉,便當廣博聲望、撫恤黎庶,從治國安邦的小事從頭做起,方可根基穩固,自成一派。”
“況乎士人驕矜,多鄙寒門武夫。太尉縱然主動投桃,他們也不見得會懂得報李。”
董卓面露不喜,甚至隱有怒氣:這些廢話有個屁用!......老夫就是不知該如何治國安邦,所以才想著拉攏袁隗來賣好士人,由他們來輔佐。
聽你的意思,是他們看不起老夫嘍?
當下,他不由覺得劉辯其實根本不懂自己,心中一陣失望。但嘴上說的,卻是:“嗯,殿下所言有理,老夫當深思之。”
隨即,兩人再不多言。
又等了一會兒,才見董璜帶著一眾侍衛押著張遼入堂。一見張遼進來,劉辯立時又戲精上身,激動叫道:“就是這狗賊!......”
“太尉可一定要給孤作主,將他先炮烙、再五馬分屍.......不,先做成人彘後再千刀萬剮,不剌上三千六百刀再咽氣,就砍了行刑之人全家!”
張遼昨晚想了一夜,都不知劉辯葫蘆裡賣什麽藥,正想不通呢。此時聞聽這等凶殘之詞,就算再勇猛臉色也變了:殿下,你不會是玩兒真的吧?
最可怕的,是董卓這裡的態度,也暴怒不已:“張文遠,汝好大的膽子!......身為區區假司馬,竟敢醉酒夜闖殿下寢宮,還冒犯毆打殿下,汝可知罪!”
“末,末將......”張遼慌了。
這跟猛男不猛男沒關系,誰遇這情況心裡也慌:“末將知......知不知罪啊?”
他看著劉辯, 希望劉辯能給點提示。
劉辯卻笑了,是獰笑:“呵呵呵......昨晚你不是挺狂麽,還打了孤又能如何?怎麽,現在知道怕了?”
說完,再不看張遼一眼,催促董卓道:“太尉還等什麽?毆打皇家王室乃是大不敬,還不速速拖出去行刑?”
一番話,隱有命令的意味。
董卓眉頭不由再度蹙起,隨即開口道:“殿下所言不差,毆打皇家王室絕不可善罷甘休。然如今時局不穩,老夫也正值用人之際,殿下可否賣老夫一個面子,饒了此人死罪?”
劉辯神色似乎不敢置信,直接愣在了當地:“太,太尉?......”
董卓則又自顧自開口,處置道:“來人,將其拖下去重責四十軍棍,通告全軍,以儆效尤!”
聽到這裡,張遼徹底傻了眼:“太,太尉,末將冤枉,冤枉啊!”
死罪是免了,可一巴掌換來四十軍棍,自己也虧啊!
更冤枉的是,那一巴掌還是劉辯讓打的......
自己這是......認了個啥坑屬下的主公?
然而,劉辯這裡似乎還想不依不饒。幸好董卓早有所料,搶在他之前道:“殿下,老夫還有朝政要忙,恕不能多陪了......”
劉辯深深看董卓一眼,面色失望忌憚離去。
走到太尉府大門時,步伐還越來越快。
畢竟走慢了,他怕會憋不住笑出來,十年的功德就全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