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旅的官兵們是比較明智的。

　　當他們知曉只要與少數敵軍交戰，就不用進入支援友軍的大坑時，都有了一些鬥志，甚至許多人主動請戰。

　　終究是兩個連的戰功，之前是壓根不想打，現在則是不要白不要，心態不同了。

　　我貓在一個較遠的山丘上，端著望遠鏡，觀察戰場局勢。

　　那是一支由卡車和皮卡組成的車隊，隊形並不密集，綿延一百多米，上面擠滿了穿著偏土黃色作戰服的塞軍士兵，還有許多士兵在車隊兩旁步行。

　　他們同我們諾軍一樣灰頭土臉，全身髒兮兮的，因為多日的行軍，誰也避不開引擎的尾氣和輪胎濺起的塵土。

　　“嘟——咚！”

　　我身後的迫擊炮陣地發射了，率先擊毀車隊最前方和最後方的幾輛車，冒起火光與濃煙。

　　之後是密集的機槍子彈，掃向乘卡車的塞軍士兵，因為他們最扎堆。

　　我看見車窗裡軍官舉起指揮刀，大喊著什麽，緊接著玻璃碎裂，他的眉心出現褐色的斑點，在他身後，一片片士兵像多米諾骨牌般傾倒。

　　他們終於反應來，乘車士兵慌亂地跳車，推推搡搡，有人小腿被隔板絆到，以至於臉先著地。

　　地面士兵四下散開，一些人還沒找到可利用的掩體，就趴在地上抱頭，像鴕鳥一樣不關注周圍什麽情況了。

　　可見他們是單純的囂張，實際軍事素養不怎麽高，同諾軍半斤八兩，甚至還不如。就好像電子競技中，遇見順風局就喜歡浪的隊友。

　　但他們終究算作軍隊，還是有些素質不錯的軍人，扛著機槍的和步槍帶瞄準鏡的，明顯更加些精乾，率先躲在汽車引擎或輪胎後面，架設反擊的火力點。

　　一發發迫擊炮彈落下，摧毀了他們好不容易架設起來的火力點。

　　這裡是平原地帶，只有些小土坡，真的沒多少可以防守的地形。

　　不過土質很乾燥松散，不一會兒煙塵彌漫，誰也看不清誰，隻聞槍炮聲連綿不絕，大家都沒有切實目標地亂射一通。

　　門德爾中校揮舞指揮刀，率隊衝出戰壕，繞路包抄他們後方。

　　交戰一個小時後，煙塵裡沒有了回擊的槍聲，我方的槍聲卻從未停息，只是稀疏許多。

　　夜幕降臨，各部輪換休息，槍聲一直響徹到……

　　黎明時分，天氣微涼。我們打掃戰場，發現汽車殘骸旁的屍體已經變硬，躺在泥土裡的槍管覆蓋了一層薄薄的霜。

　　魯珀特擬定好戰報，交到我手上:

　　“……我部遭遇強敵兩千余人，浴血奮戰，殲敵八百五十一人，擊毀各型汽車一百三十五部，擊潰余部，另繳獲敵裝備:自動步槍一百七十九支、輕機槍……”

　　我問:“虛報沒問題?”

　　他濃鬱的胡須抖動著，帶有幾分放蕩與不羈:“長官，你不說我不說，誰來調查真偽?況且我們的繳獲是真實的。”

　　之後我們重新開啟電台，向師部邀功。

　　師部沒有回訊。

　　魯珀特一臉沉重:

　　“我們連續多次向師部與第22旅、第28旅發電，均未收到回復。”

　　一般來說，師旅一級的電台，24h有參謀和通訊官輪班。他們在收到電報後，即便不能通報主官快速決斷，也會公事公辦一句“xx收到”。

　　連“xx收到”都沒有，多半是出問題了。

　　“總不會學我們吧?”魯珀特嘀咕著。

　　我揮手:“直接向集團軍司令部發電。

”　　數分鍾後，從集團軍司令部得到情報。

　　“昨日下午五時零九分，第28旅向巴克利山開進，路上遭遇數量不明塞軍伏擊，後失去聯絡，原因待查。”

　　“凌晨三時二十七分，第八師師部和第22旅遭遇大股塞軍攻擊，後失去聯絡，原因待查。”

　　都是沉重的消息。那時候，我們剛好在“激烈交戰”，通訊設備都“打壞”了，現在才“修好”。

　　又過了半個小時，我們連續收到三份司令部的電文。

　　“嘉獎令:鑒於第23旅作戰英勇，取得優異戰績……通電嘉獎，以資鼓勵……”

　　“特別任命:23旅旅長特洛伊·凱·麥克斯韋準將，暫代第八師師長一職。”

　　“命令:你部應當繼續前往巴特利山，在巴特利山收攏兵力布置防線，祝作戰順利。”

　　看過這些電文，魯珀特布滿胡須的大臉，露出了樹皮般的褶皺，似笑非笑:

　　“恭喜您，升官了，師長閣下。”

　　“呵呵。”

　　我皮笑肉不笑。

　　當天中午，我們抵達巴克利山地區。

　　巴克利是平原地帶少見的高山，地勢險峻，山風凜冽。

　　我衣著淺綠色將校風衣，手牽白狼，站立巴克利山之巔，衣擺隨風飄揚，向下俯視，周圍數十公裡地形一覽無余，自覺有幾分瀟灑豪情。

　　“司令部讓我們三個旅在巴特利山集結，並由第八師統一指揮，可最終抵達的，只有我們第23旅了。”

　　其實，還是有許多友軍殘部來到巴特利山的，他們是些營連排級單位，建制早已打散，總數量在兩千人以上，目前還在增多。

　　出現這種情況，是因為巴特利山乃諸多軍隊南撤的必經之地。我們定在這裡，就像一張濾網，攔下一大片地區的所有潰軍。

　　有了代師長的頭銜，我在巴特利山級別最高，他們都要聽我指揮。

　　可受命於危難之際，不是多麽佔便宜的事情，搞不好是大坑。

　　現在唯一的好情形是，巴特利山地勢險峻，易守難攻，在這裡遭遇追擊的塞軍，即便喪失重武器的架子旅，也不至於一觸即潰。

　　隨之偵察連長帶來一個壞消息，巴特利山上沒有發現水源。

　　我和魯珀特都眉頭緊皺。

　　廢土水質惡劣，而車隊的罐裝飲用水有限。

　　保障營有專門的水源過濾設備，可取就近水源，分級過濾，滿足設備維護、炊事飲用、衛生醫療等不同需求。

　　一旦喪失水源，人員和裝備都將癱瘓，不可持久作戰，本就渙散的軍心會徹底崩塌。

　　“向司令部說明這一情況。”我說。

　　之後得到司令部回復:

　　“你部當以大局為重，克服困難，堅守待援。祝作戰順利。”

　　看到仿佛人工智能般的回復，我臉都黑了。

　　魯珀特在旁邊大罵:“一群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