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四通見大部分好漢對秦好問的言辭附和有聲,龍威鏢局的事若再討論下去,有些不識時務。起得身來,舉起酒杯,道:“各位,近日韓某身子有些不爭氣,恐怕難以跟各位喝個盡興了,若有怠慢之處,還望多多海涵!”
丁開起得身來,端起酒杯,一口飲下,道:“韓寨主,你盡管先去休息,不用有所顧慮。應邀前來的都是多年的好朋友、好兄弟,在這裡喝酒,就像在家裡喝酒一樣,你就是不讓我們喝,我們都會喝他個稱心如意、爛醉如泥。大家說,是不是這麽回事?”
眾好漢起得身來,一起舉杯,一飲而盡,歡歡落座。
一漢子答話道:“那還用說。我樊某東南西北走了個遍,論起酒水來,還是這黑虎寨的好,越喝越有味。以後啊,沒事就來喝喝,喝他個心滿意足,喝他個一醉方休,喝他個昏天暗地!”
湯顯聖大笑道:“樊鏢頭,那敢情好啊!今日喝他個心滿意足,明日喝他個一醉方休,後日喝他個昏天暗地。此身隻為酒水而生,此生隻為酒水而活,無酒不歡。”
姓樊的漢子大笑道:“湯老三,就該這般!不在酒中生,可在酒中逝。”
大堂歡聲四起,熱鬧非凡,人人斟滿酒杯,一起敬向韓四通。
韓四通喝下杯中酒,一個拱手禮謝過,朝著堂外走去。
不需要談論龍威鏢局之事,眾好漢又一次迎來好時光,個個放飛心情,除了酒杯碰來碰去,就是歡言趣語接連不斷。吃好喝足,歡歡下桌,彼此間的客道話一說,在黑虎寨手下那些兄弟的引領下,走向了湯顯聖早為他們安排好的房間,打呼嚕去了。
由於丁氏雙雄、白玉天、卓一飛一行六人到的晚,湯顯聖沒時間提前幫他們安排住處,心中一個考量,將他們引入了本是為程萬鵬那夥人準備的院子。
丁氏兄弟入得院子,見條件太過優越,想著無功不受祿,推辭不受。
要是送出去的禮,有往回收的道理,那也太小看他湯顯聖了。湯顯聖於是一意孤行,堅持到底,院子就此一處,愛住不住。
一邊,今兒高興,非送禮不可;一邊,無功不受祿,一概不收。雙方好言好語一堆,你來我往,僵持不下。
白玉天見張燕兒跟胡燕青眼瞼不停地往下掉,倦意早已爬滿全身,隻好代丁氏兄弟做了回主,接受湯顯聖的好意,將人禮送出院子。
湯顯聖好生歡喜,邁著歡快的步子離開小院,朝黑虎寨大當家韓四通的小院走去,思慮一路。來到韓四通居住的院子,見門敞開著,邁步走了進去,直抵燈火通明的客廳。
客廳內,黑虎寨的當家們都在,見湯顯聖走了來,不喜的眼神一路迎接,直到湯顯聖走到韓四通右手邊坐了下來方止。
湯顯聖見氣氛不對,道:“老大,今日我言語有失,還望你見諒。”
左邊上位的二當家站起身來,狠狠地看了湯顯聖一眼,怒氣橫生地說道:“寨子裡就你讀過四書五經,明事問理,怎麽就這般糊塗,那碧落湖是我們黑虎寨得罪得起的!”
湯顯聖笑答道:“二哥,我還以為什麽事呢!不就一個碧落湖嗎,得罪不起也得罪了,沒什麽要緊的。”
湯顯聖旁邊的漢子苦苦一笑,插話道:“三哥,就怕他程萬鵬、馮萬裡心胸狹窄,到武聖人那裡說我們壞話,碧落湖日後給我們穿小鞋。”
“五弟,你的擔心我理解,但也沒什麽好怕的。他碧落湖立於武林這麽久,
中原武林跟他挨得那麽近,都沒得過一丁點好處,我們身處江南,哪用得著仰他鼻息。”湯顯聖微微一笑,起得身來,接著說道:“大哥,你可還記得二十年前,中原武林人士圍攻白天宇一事?” 韓四通答話道:“老三,那已是前塵往事,扯它幹嘛!”
湯顯聖道:“那大哥可知道,他們為什麽要冤枉他白天宇,圍攻他白天宇,碧落湖又對此事做了些什麽?”
韓四通道:“當年之事,我沒有參與,那裡知道這些。”
湯顯聖說道:“當年的白天宇,不僅武藝高強,更是行俠仗義,愛管是非,中原武林都以他看齊,風頭正盛之時,碧落湖都得靠邊站。”
韓四通道:“可當年白天宇一事,碧落湖並沒有參與啊!”
湯顯聖大笑道:“碧落湖是沒有參與,可只要是明眼人,稍微用腦子想一想,就會發現,不參與就是默認,就是無形中參與。”
在座的不解,韓四通代言道:“老三,此話怎講?”
湯顯聖坐了下來,答話道:“老大,你想想,當時江湖武林以武聖人馬首是瞻,只要他武聖人發一句話,說白天宇有可能是被冤枉的,那些江湖豪傑何至於迷信傳言,跟白天宇以命相搏,從而死傷無數。”
二當家插話道:“老三,你這屬於強詞奪理,他武聖人不出山門,怎麽可能知道白天宇是冤枉的。”
湯顯聖哼笑道:“二哥,江湖豪傑圍攻白天宇之時,他武聖人最少有個五十來歲吧。活到這把年紀的人,什麽事沒經歷過,什麽事看不通透。就算他不敢肯定白天宇是被冤枉的,思考一下他白天宇為什麽要暗害晦明禪師與春山道人,這怎是可以的吧。連當年只有二十多歲的張天昊都猜出白天宇有可能是被冤枉的,四處勸人不要隨波逐流而對白天宇加以圍攻,做這吃力不討好的蠢事,何況已過不惑之年的武聖人。”
韓四通道:“老三,你說了這麽多,到底想說什麽。在座的都是自家親兄弟,不用拐彎抹角,明說就是。”
湯顯聖一臉嚴肅,道:“大哥,你想想,當年白天宇可是人中龍鳳,正義的化身。連這樣的人一旦有難,他碧落湖都不願意瞧上一眼,為其說一句好話,何況我們黑虎寨呢!”
韓四通連連點頭,好像明白些什麽。
二當家道:“老三,就算理是這麽個理。但他程萬鵬願意入得山來,就是給我們黑虎寨面子,你那麽急著趕他們走,與情理不合。”
韓四通接話道:“是啊!老三。我們好不容易將人請了進來,你又急著將人趕走,不但沒留住情意,反而引來仇恨,何必呢!”
湯顯聖答道:“老大,二哥,他碧落湖高高在上這麽些年,名聲重過一切,怎麽可能會看好我們一個以攔路搶劫為生的強盜窩呢!他們願意走進山門,絕對不是給我們面子,應該是懷著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有求於我們。”
四當家插話道:“三哥,你是不是想多了。我們黑虎寨做的是不法行當,很多武林正道人士都不正眼瞧我們一下,他碧落湖何等身份,那有需要有求於我們。”
湯顯聖道:“四弟,你要明白,黑虎寨今日相邀這麽多朋友前來,聚集一堂,到底是為了什麽。他程萬鵬是不是也跟我們一樣,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韓四通一驚,道:“老三,你的意思,他們今日到來,也是為了打龍威鏢局的主意?”
湯顯聖答道:“老大,他碧落湖的人,離中原那麽近,都懶得動步。我們這裡相隔幾千裡之遙,今日到此,若是沒有目的,說給誰聽,都難以置信。”
韓四通道:“我們是受人之托,意在給龍威鏢局下馬威,叫他蔣龍威知難而退,從而打擊他龍威鏢局的威望。他碧落湖跟龍威鏢局無冤無仇,總不會千裡迢迢而來,就為了給龍威鏢局一個下馬威吧。”
湯顯聖道:“大哥,他蔣龍威那裡,除了蔣道功昔日為他龍威鏢局建立起來的威望,還有衢州知府讓他押送的幾十萬兩銀子啊!”
在座的一驚,臉色鐵青,身子不寒而栗,難以說出話來。
韓四通靜了靜,等心情平複,道:“幾十萬兩銀子!那可是貢銀,動了它,就是明目張膽地跟朝廷過不去,形如造反,將無善了之時。”
湯顯聖道:“大哥,我們不敢這麽做,不代表別人不敢這麽做。明日我們跟龍威鏢局鬧出矛盾,甚至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一旦貢銀被劫,我們十有八九會被當成替罪羊,就是有百口也難辨了。”
韓四通道:“既然如此凶險,你為何當時還讚同我迎程萬鵬他們進山?”
湯顯聖苦笑道:“我當時沒想過這一層,也跟你一樣,只是想借用碧落湖的顏面,好給龍威鏢局來個下馬威,以不戰而屈人之兵。”
坐在一旁一言未發的五當家接話道:“三哥,那你後來怎麽想到了?”
湯顯聖笑答道:“酒席上, 那賈少俠就說了幾句不關痛癢的的話,損了一下碧落湖的顏面,他程萬鵬就咄咄逼人,要賈少俠對著西邊的碧落湖磕頭認錯。試問如此小肚雞腸之人,怎麽會輕易給我們顏面,而自降身價入住黑虎寨呢!他們既不是由於我們的盛情難卻而入住黑虎寨,就是有著不可告人的目的,有求於我們。順著這個思緒,細細想來,猛然發現,他們有可能跟我們一樣,是趁著龍威鏢局而來。龍威鏢局除了威望,就剩下押送的貢銀,他們絕不是為了打壓龍威鏢局的威望而來,那就是為了貢銀了。”
二當家歎息道:“哎!若不是丁氏兄弟的到來,我們差點被他碧落湖一口吃了,世間真是沒有無緣無故的情面啊!以後得當心些了,免得死在天真手上。”
韓四通聽到丁氏兄弟,朝湯顯聖說道:“丁氏雙雄的住處,可安頓好了?”
湯顯聖笑答道:“大哥平時雖有些好名惜利,但從來都是將恩情放在第一位,他們半半對我們有再造之恩,若沒安頓好他們,我那敢來見你。”
韓四通笑道:“好!老三,你那幾年書真沒有白讀,不僅讓黑虎寨在夾縫中求得了生存,一路順風順水,今日還救了全寨兄弟的性命,我真該謝謝你的父母。”
湯顯聖笑道:“那感情好啊!明日剛好是我父母的祭日,多燒些紙錢給他們,順便報個平安。”
韓四通起得身來,歡笑道:“好,明日全寨上下一起燒紙錢,報平安。”
其他當家見韓四通一身倦意,連忙起身,行禮告辭。